第58節 曲徑通幽處u002F沁芳亭

  秦鍾去世後,寶玉異常悲痛,哭了很久,李貴等人花了好大功夫才安慰住他,但回家的路上寶玉心裡還是很難過。賈母不僅給了不少錢,還另外準備了喪禮所需的物品,讓寶玉去祭拜。一周後,秦鐘的遺體被安葬。之後,寶玉每天都在想念秦鍾,心裡充滿了哀傷,也沒有任何辦法。

  不知道過了多久,有一天,賈珍等人向賈政匯報說:「園林的建設已經全部完成了,大老爺已經去檢查過一次。現在就等老爺去檢查了。如果發現有哪裡不合適,我們可以及時調整,然後就可以準備題寫匾額和對聯了。」賈政想了想,說:「題寫匾額和對聯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按理說,應該請貴妃來題字,但貴妃如果沒親自看過這些景色,可能不願意隨便提筆。如果等到貴妃來參觀過後再請她題字,那麼這麼大一片園林,這麼多亭台樓閣,沒有名字,看起來會很單調無味,就算有再美的花木山水,也顯得不夠生動。」

  眾人在一旁笑著同意說:「您說得太對了。我們想到一個主意:每個地方都需要掛上匾額和對聯,但暫時不必確定具體內容。可以根據每個景點的特點,想出兩字、三字或四字的詞句,意思相符就行,先做成臨時的燈匾和對聯掛上。等貴妃來參觀時,再請她來命名,這樣不是兩全其美嗎?」

  賈政等人聽後,紛紛表示:「這主意不錯。我們今天就邊看邊想,覺得合適的題目就直接用;如果不合適,到時候再請雨村先生來幫忙。」

  大家笑著說:「老爺您今天直接決定就很好,何必再麻煩雨村先生呢。」

  賈政笑著說:「你們不知道,我從小就不太擅長寫這些花鳥山水的詩文。現在年紀大了,工作又忙,這種陶冶情操的文章就更生疏了。就算我勉強寫點什麼,也會顯得陳舊呆板,反而讓花園美景失色,這不合適,也沒意思。」那些賓客們笑著回應:「沒關係的。我們一起商量著來,各取所長,好的保留,不好的刪除,這樣也是可以的。」賈政同意地說:「這個主意好。而且今天天氣不錯,正好大家一起去走走。」說完,他就站起來,帶著大家一起去了。

  賈珍先進園子告訴大家要準備迎接眾人。可巧,寶玉因為思念秦鍾,心情一直不好,賈奶奶常讓人帶他去園子裡散心。他剛進園子,就碰上賈珍,賈珍笑著告訴他:「快出去吧,你爸爸馬上就來了。」寶玉一聽,趕緊帶著奶媽和小僕人們往園子外跑。剛轉過彎,就遇到了賈政帶著客人們走過來,來不及躲,只好站在一旁。賈政最近聽說寶玉雖然不喜歡讀書,但對對聯特別在行,有點意外的才華。今天正好碰到這個機會,就讓寶玉跟著一起去。寶玉也不知道什麼原因,只能跟著走。

  賈政剛走到園門口時,看到賈珍和一群工作人員已經在那兒等候。他們恭敬地站在一旁,賈政吩咐道:「你把園門關上,我們先從外面看看再進去。」賈珍馬上讓人關上了門。賈政遠遠端看大門。

  只見正門五間寬,頂上是筒瓦泥鰍脊;

  門框和窗戶都雕刻著精美的圖案,未經油漆裝飾,顯得清新自然;

  圍牆是用水磨石製成,牆面平滑,下部是用白石鋪成的台階,刻有西方花草的圖案。

  他環視四周,只見圍牆潔白無瑕,牆基用虎皮紋的石頭砌成,非常別致,不顯庸俗奢華,賈政感到非常滿意。

  於是,他讓人打開門。一進門,迎面就有一片翠綠的假山擋在眼前。客人們紛紛讚嘆:「好山,好山!」賈政說:「如果不是有這座山擋著視線,一進園子就把所有景色盡收眼底,就沒意思了。」大家都贊同地說:「確實如此,沒有深邃的藝術構想,是想不到這樣的設計的。」接著,大家向前望去,注意到前方有白色的嶙峋怪石,有的形狀像鬼怪,有的像兇猛的野獸,錯落有致地矗立著,石頭上長滿了青苔,藤蔓纏繞其間,隱約露出一條狹窄的小路。賈政提議:「我們就順著這條小路遊覽,結束後從另一邊出去,才能把整個園子看個遍。」

  說完後,賈政讓賈珍走在前面帶路,自己則扶著寶玉,慢慢走進了山口。一抬頭,他們看到山上有一塊潔白如鏡的石頭,正對著他們的方向,顯然是個題字的好地方。賈政轉身笑著問大家:「各位覺得這裡該題個什麼名字好呢?」大家聽了,紛紛出主意,有的說應該寫上「疊翠」兩字,有的提議「錦嶂」,還有人說「賽香爐」,更有建議「小終南」的,各種命名,加起來有幾十個之多。

  其實大家都知道賈政想考考寶玉的學習進展,所以都故意起些俗套的名字應付。寶玉也猜到了大家的心思。賈政聽後,就讓寶玉試試看。寶玉說:「古人有句話,『編新不如述舊,刻古終勝雕今。』而且這裡也不是主要景觀,沒什麼特別好題的地方,只是讓人進一步探景罷了。不如就直接用那句老詩『曲徑通幽處』,聽起來既大方又有格調。」大家都夸寶玉:「說得太對了!二少爺真是聰明,才情出眾,不像我們,書讀得呆板。」賈政笑著回應:「別誇過了頭,他年紀還小,只是用一點知識裝十點門面,讓大家樂一樂。我們再看看有沒有更好的選擇。」

  說著話,他們走進了石洞。洞裡樹木茂盛,開著奇異的花朵,美麗奪目,一條清澈的小溪從花木叢中彎彎曲曲地流過石頭縫隙。往裡再走幾步,方向轉向北,地面變得平坦開闊,兩旁高聳的樓閣仿佛插在空中,屋頂雕刻精美,欄杆裝飾華麗,一切都隱藏在山谷和樹梢之間。低頭看去,溪水像雪一樣潔白,流過石階,好像穿越雲層,白色的石頭做成的欄杆圍繞著池塘,石橋分三段跨過水麵,橋上的石雕獸頭好似吞吐著水流。

  橋上建有一座亭子。賈政和大家登上亭子,靠著欄杆坐下。賈政問:「大家覺得這個亭子叫什麼名字好呢?」

  大家都說:「以前歐陽修寫的《醉翁亭記》里提到『有亭翼然』,不如就叫『翼然亭』吧。」賈政笑著說:「『翼然』聽起來不錯,但這亭子是建在水邊的,名字應該更貼近水的主題才對。我覺得可以借鑑歐陽修描述水流的話,用他那個『瀉』字。」有個人就接著說:「對,對,『瀉玉』這個名字更好。」賈政摸著鬍鬚思考了一下,抬頭看到寶玉在旁邊,就笑著讓他也想一個名字。

  寶玉聽了父親的話,趕緊回答說:「老爺剛才的想法挺好的。但是仔細想想,以前歐陽修用『瀉』字形容釀泉挺合適,可現在這泉水也用「瀉」字,就不太好。而且,這裡雖然是為了迎接皇親修建的臨時住所,但也屬於正式的宮廷風格建築,用這麼直接的字眼,顯得不夠文雅。還是再想一個更含蓄、有韻味的名字。」賈政笑著問大家:「你們覺得寶玉說得怎麼樣?剛才大家說創新,你說不如仿古;現在我們提傳統,你又說太俗。那你倒是說說看,你覺得叫什麼好?」寶玉說:「如果用『瀉玉』,不如叫『沁芳』更好,聽起來既新穎又雅致。」賈政摸著鬍子,點點頭沒說話。大家都忙著附和,夸寶玉很有才華。賈政接著說:「牌匾上的名字好定。那你再給寫一副七言對聯吧。」寶玉聽了,站到亭子裡,環顧四周,突然有了靈感,於是念道:

  繞堤柳借三篙翠,隔岸花分一脈香。

  (河堤邊的柳樹借著河水的碧綠映襯,顯得更加青翠;河對岸的花朵雖然相隔,卻共享著同樣的芬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