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告密

  王若做了一個夢,夢見小時候他和馬雲飛在一條山間小路上快樂地奔跑,他手裡拿著一個長長的杆子,桿頭處有一根竹條,竹條的兩端插在桿頭形成了一個橢圓形,而圓形竹條上面蒙了一層又一層的蜘蛛網,這可是他們最喜歡的粘蜓杆。

  而馬雲飛拿了一個更大的,他們看見一大群蜻蜓飛來飛去,於是跟在下面跑啊跑啊,正跑得開心之時,誰知腳下一滑,一腳踩空,一下子就醒了過來。

  沒有什麼蜻蜓,也沒有粘蜓杆,只有冰冷的地面和扎人的稻草,王若摸了摸自己的頭,感覺有點沉重,也許是生病了吧,自己竟然在這堂屋邊的稻草上睡了一夜。咦,這是誰給自己蓋的被子?還是繡著大大喜字的花被條。

  「你醒了?」一個聲音就在旁邊響起,竟然是不慧大師,他微微一笑,長呼了一口氣,調笑道:「你這個小鬼,一覺睡到大天亮,害得我都不敢念經了,還不快起來!」

  王若臉上微微一紅,趕緊爬起來,對著不慧鞠了一躬,抱著紅被子出來。院子裡已經有好些村民在忙活了,不過昨天晚上的那些村民都沒在,除了王富貴還是盡職盡責地安排眾人做事。

  村民們都在按照各自的分工各忙各的,大家也都積極有勁,還有些人沉浸在以後的美好生活中,甚至都有些早點盼望這喪事的結束和馬家土地的分發。

  王富貴還有點鬱悶,這狗蛋他爹到這會還沒來,這廚房的第一口鍋誰來主勺啊?他當然知道狗蛋他爹是有些不好意思,可是也不能就這樣不來了吧。

  就在王富貴悶悶不樂的時候,王若走了過來,一眼就看穿了他爹的心事,不由得安慰道:「爹,別擔心,昨晚的人一會就會過來的,畢竟面子事小,以後分田地事大,而胡掌柜也沒有怪他們,你看著吧,不出中午,准來!」說完就抱著被子往偏房走去,這席被子還是要放還原處的。

  王富貴被兒子這麼一勸,心中頓時放寬了很多,也不再想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了,振作精神,又去招呼大傢伙做事去了。

  突然一個村民慌慌張張地跑了進來,對著大家嚷道:「不見了,不見了,真的不見了!」

  大家見他這麼慌張,又不知道他說的什麼,都是一頭霧水,幾個平時就好動的村民立刻圍了上來,詢問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只見這個村民也不說話,跑到水缸邊上,舀起一大瓢水,咕咚咕咚地喝了起來。

  王富貴也轉了過來,慢慢地吸了一口旱菸,然後漫不經心地說道:「我說二娃,你老是一驚一乍的,這是幹嘛啊,什麼東西不見了,莫非你家老母牛又跑丟了?」

  二娃將水瓢裡面的水一飲而盡後,連續打了好幾個嗝,才緩下來,白了王富貴一眼:「王叔,你別老是取笑我好不好,我是說村頭的白布不見了。」

  「什麼,白布不見了?」王富貴本來正在深吸一口老煙,卻不想被這個消息嚇了一跳,一時之間嗆煙入喉,大聲地咳了起來。

  「什麼?」周圍村民聽見這個消息紛紛大喜過望,甚至將手中的活計都停了下來,忍不住追問道。

  「哼,你們不相信還是咋地,我可是親眼所見,不相信的人就隨我再去看一次,我讓你們眼見為實!」二娃見這麼多人反問他,以為大家都不相信他,便帶頭氣沖沖地朝村外走去。

  原本大家也不是不信他,只是覺得這個消息很詫異,現在卻也忍不住想跟去看看,呼啦啦一下子,院子裡面的人都走光了。王若和王富貴面面相覷,也都沒有動,卻也感到十分意外。

  胡明也從內室走了出來,看見大家一窩蜂地朝村外走去,眉頭緊鎖,似乎預料到了什麼,站了一會,就重新回到了內室。

  堂屋一聲佛號傳來,只見不慧掐起念珠,敲起木魚,口中念念有詞,對著這房間裡的一屋亡魂超度起來。

  「胡明,你這個卑鄙小人,昨夜被你暗中使詐,削我一耳,今天我要你血債血償!」忽聽見院子外一聲長吼,張彪竟然左手扛著一把大刀,昂首闊步地走進來,眼睛瞄了一下馬家內室,一改昨日的倉皇鼠竄之態,眼中竟是滿腔仇恨。

  「哦,想不到惡人先告狀,真是畫皮畫虎難畫骨,知人知面不知心。你既說和我有一耳之仇,那我便遂了你的心愿,讓你有一個報仇的機會!」話音剛落,內室里走出一個人,換了一套緊身練功服,腰間纏著兩根銀絲帶,精神抖擻,正是胡明。

  眼見胡明走了出來,張彪禁不住眼角一跳,兀自按捺住內心的恐懼,將胸膛挺了一挺,哈哈笑道:「你以為我就是一個人來找你,難道無名閣的人你也不懼麼?」話音剛落,院外就有兩道人影一閃而過,一下子就出現在一張桌子旁邊,坐在兩張板凳上。兩人各自戴著一個面具,上面赫然刻著三十一和五十九。

  而在院落另一側的稻草堆旁邊,更是好像憑空出現了一個人,雙手倒背,站立不動,看其身形,應該是當晚在村外第一個現身的閣四先生了。

  王富貴突然看見如鬼魅一般出現的三個人,著實嚇了一跳,都不知他們是怎麼過來的,心中惶恐,便拉著身旁的王若,幾步走到堂屋裡,遠遠地看著,似乎這些人比那死在屋內的鬼魂還要可怕。

  而堂屋裡的不慧此時也停下了敲擊木魚,雙眼緊閉,口中似乎還在喃喃自語,但就連近在咫尺的王若二人,也聽不清他究竟念的是什麼。

  張彪見三人出現,心中大定,望著胡明的眼神也不禁傲慢起來,而眼神深處更是閃過一絲貪婪之色。

  眼見無名閣的三人出現,胡明同樣臉色一沉,不過這都是在他的意料之中,畢竟昨晚逃走的張彪,算是埋下了一個未知的隱患,只不過沒想到來得如此之快而已。

  「想不到你除了是一個忘恩負義之奸詐小人,還是一個四處告密的無恥叛徒,更是徹徹底底的一個無知傻瓜。我有削你一耳之隙,他們有斷你一臂之仇,而你竟然不分輕重,引狼入室。」

  「你以為向無名閣的人告密,便可以將其作為靠山麼?你為了自己的一己私慾,屢屢做下愚蠢之事,你當真以為,昨天晚上我攔不下你麼?」胡明冷冷地看著張彪,就像看著一個死人一般,連原本應該無比憤怒的話,都講得不帶一絲感情。

  張彪一愣,隨即嘿嘿一笑:「想不到堂堂斷劍山莊的少莊主,也會來挑撥離間這一套,不過讓你失算了,我們不吃!」

  胡明見張彪這個表情,搖了搖頭,可憐地說:「哦,那我今天就讓你死得明白。從第一天晚上你獨自出逃,我便知道你乃貪生怕死之輩。昨晚邀你共逃,而你要分逃,也是你咎由自取。」

  「斷去一臂之後竟然煽動村民用計害我,可見你用心之狠毒,幸好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我對你早有堤防。識破你的奸計之後,我完全可以將你立斃當場,不過以你心性,如若逃得性命,定會倒向無名閣,而我正是希望你向無名閣告密。」

  「好處有二,一是揭露你的醜惡嘴臉,二是我本無活命之心,反正也逃不出去,正好利用你解了村子之圍。如若你昨晚直接找一個地方躲起,或許還能苟且偷生,如今竟然出現在我的眼前,今日且看你如何逃得性命?」

  張彪聽了胡明的話,眉宇間閃過一絲疑惑之色,扭頭看了看旁邊無名閣的人,隨即又冷笑一聲,將胸膛一挺,正想對胡明說些什麼,突然看見另一個房間裡走出來小五小六,他眼珠一轉,對著小五小六笑著開口道:「你們哥倆也是睡得舒服,現在才起床,還不趕快過來。」

  看著小五小六一副無動於衷、充耳不聞的樣子,張彪大怒,指著二人鼻子大罵,就好像潑婦一般,毫無武林人士的風采。

  小五小六並未理睬他,只是默默地走到堂屋,和王富貴他們擠在一起,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

  胡明見張彪這個醜樣,有些忍耐不住,伸手將腰間銀絲帶一抽,在空中一抖,頓時兩柄可剛可柔的銀絲劍,便出現在了雙手之上。左腳在地上畫了一個半圓,腳尖點地,腳跟懸空,而右腳則向後略退半步,腳掌向外傾斜,身子略微向前拱起,雙劍直指張彪眉心,猶如弦弓拉滿月,蓄勢待一發。

  張彪一見胡明這樣架勢,頓時慌了神,將五環大背刀用左手擎著,側立身前,同時目光左右亂轉,看向無名閣之人。

  只見無名閣之人竟然無動於衷,閣三十一依舊坐著不動如山,閣五十九竟然看著桌上的一碗粗茶出神,難不成也想喝一碗?而閣四依然背對大家,沒有任何表示,似乎眼前即將要發生的一切,根本和自己無關一樣。

  王若看在眼裡,心裡暗暗想道,這也許就是得道多助,失道寡助,背信棄義,天地不容的最好詮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