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章 「if線」青梅竹馬

  京都隆冬,鵝毛大雪。

  祁園冬雪盛景兆豐年,紅牆青瓦間落滿簌簌的白,寒梅傲立在碎瓊亂玉。

  園內錦鯉池結的冰今早剛被除掉。

  雪花飛舞間,打扮得像年畫娃娃一樣的祁妤枝,將漂亮的小下巴埋在白絨領里,坐在池邊試圖釣那價值連城的魚。

  祁嘉澍在旁邊幫她望風。

  六歲的祁嘉澍腿還很短,他站在假山石上,拿著望遠鏡向主院各位家長們圍爐煮茶地方向瞅,又時不時回眸看妹妹。

  他行為鬼祟,偷感極重:「阿妤,釣上來沒有?爸媽他們好像快要散場了!」

  「不急不急。」祁妤枝慵懶杵腮。

  她蹲坐在池邊單手握著迷你小魚竿,回眸嬌俏眨眼:「釣魚嘛,就是要有耐心。」

  祁嘉澍:「……」

  耐心不了一點兒。

  那池子裡養的是爸爸從國外弄來的魚,一條錦鯉的價格比他命還貴。

  要是被發現了爸爸也不會怪妹妹!

  搞不好還會讓人直接從池子裡撈條錦鯉上來,給她當寵物玩兒。

  但打斷的絕對會是他的腿!

  祁嘉澍感覺蹲在假山上的雙腿發涼,他滿含熱淚,繼續兢兢業業望風。

  而就在這時。

  一陣噼里啪啦的腳步聲匆匆響起。

  只注意遠處的祁嘉澍,儼然沒瞅見假山下有個腿短的小孩噠噠地跑過來。

  堪稱零幀起手。

  盛今安招著手跑過來,大聲喊道:「祁妤枝!枝枝枝枝枝枝救命枝枝枝枝!」

  錦鯉差一點就要咬鉤。

  盛今安的聲音猝不及防響起,嚇得錦鯉一個激靈,當即扭頭就跑。

  釣錦鯉前功盡棄的祁妤枝隨手扔掉了魚竿,她氣得鼓起雪腮,睜圓眼眸扭身:「盛今安!你是小老鼠嗎枝枝枝枝什麼枝!」

  她氣到跺腳,嗓音奶凶奶凶的:「你都影響到我釣錦鯉啦!」

  祁嘉澍拿掉望遠鏡扭頭看。

  他立刻跟著附和:「就是!誰讓你吱吱吱吱吱吱的!影響我妹釣錦鯉啦!」

  盛今安跑得氣喘吁吁。

  他還哪有功夫管祁妤枝的錦鯉,連忙衝上去,喘著粗氣斷續道:「別管那破魚了!你快點過來幫我管管京哥!」

  樓宴京?

  祁妤枝歪頭眨眼:「他咋啦?」

  盛今安徑直跟祁妤枝告狀:「他又拿火柴把寂哥的屁股給點了!」

  祁樓裴盛四家關係極好。

  今日雪下得好,四家的家長便約好來祁園喝茶,將小孩們也帶了過來。

  祁妤枝樓宴京裴寂和盛今安年紀相仿。

  其中樓宴京已經有四歲。

  但他因為生在聖誕節,晚於九月,所以晚一年,剛好跟其他三人一起讀幼兒園。

  四人之間兩小無猜。

  屬祁妤枝和樓宴京關係最近。

  自樓宴京出生時往他那位大佬爹身上呲了一泡尿起,就註定了他是個離經叛道的小子,幼時他便在孩子圈裡囂張得要命。

  樓梟管不住,蘇桑管不住。

  但大家都知道——

  祁家那位小千金祁妤枝管得住他。

  盛今安跑來找她求救。

  祁妤枝小臉微皺,果然瞬間嚴肅起來,小手叉腰:「你叫他過來找我。」

  盛今安搗蒜似的點著頭就要去。

  祁嘉澍卻又抬手:「哎哎哎等會兒!」

  盛今安立即剎車回頭看他。

  只見祁嘉澍嫌棄皺眉:「你讓那個裴寂,把褲子穿好了再來我妹面前晃。」

  可別讓他妹妹看見什麼髒東西。

  盛今安又搗蒜似的點頭,像是得了懿旨似的,立刻跑去隔壁院子提人。

  樓宴京很快就被提了過來。

  四歲的樓宴京穿著迷你款黑色衝鋒衣,他將拉鏈拉到最頂端,遮住下巴,咬著一根狗尾巴草,站在祁妤枝面前。

  祁妤枝佯裝一副生氣模樣:「說吧,你為什麼用火柴點人家裴寂屁股。」

  樓宴京擰眉,臉上寫滿了不爽。

  他頗為不屑地斜眸瞥了眼捂著屁股的裴寂:「是他要我脫褲子跟他比尿尿,誰尿得遠等會兒就要給對方卷烤鴨。」

  「無聊,幼稚。」樓宴京口吻囂張,「我不想比,這是三歲小孩才做的事!」

  反正他已經有四歲了。

  祁妤枝:「所以你就燒人家屁股。」

  樓宴京:「昂,那咋了?」

  他語調端得囂張又理所應當,擺著臭臉頗為不屑,一副根本不接受批評的模樣,但卻掀起眼皮偷瞄了祁妤枝一眼。

  祁妤枝將指尖抵在唇邊。

  她歪著腦袋,毛茸茸的白球頭飾,也跟著輕晃:「你得跟裴寂道歉。」

  樓宴京臭著小臉,很不情願。

  他別過臉:「我不道。」

  祁妤枝被他氣得直跺腳腳:「你都把人家屁股燒啦!還被抓了現行!做這種壞事不道歉就不是好孩子了!」

  樓宴京一點都不想做好孩子。

  他瞥了祁妤枝一眼。

  祁妤枝從錦鯉池邊的鵝卵石上跳下來,揪樓宴京的袖口:「快點啦,不然等下被蘇桑阿姨知道,她又要揍你了。」

  「你下次燒他屁股的時候記得背著點人,燒完就跑呀,被人發現了怎麼能行!」

  被發現了就當然要道歉啦。

  裴寂:……???

  他越聽越覺得不對勁:「不是,枝妹你胳膊又往京哥那拐!什麼叫燒完就跑——合著他燒我屁股沒錯,被逮著才有錯是吧。」

  「不然吶?」祁妤枝歪頭眨眼。

  她指著裴寂的兩腿之間:「誰讓你那麼幼稚非要跟他比尿尿,燒你屁股咋啦?」

  盛今安在旁邊笑得肚子抽筋。

  樓宴京心裡暗爽。

  他偷偷揚唇,突然感覺自己幹了燒人屁股這種壞事都幹得正義凜然。

  裴寂炸毛:「你、你偏心!」

  祁妤枝推樓宴京的胳膊:「快道歉,告訴他以後再也不當面燒他屁股了。」

  樓宴京小聲狡辯:「我也沒當面啊……我站在他身後燒的。」

  他掀起眼皮偷看祁妤枝,對上她奶凶的目光後,他立刻端正態度:「行吧。」

  「對不起。」樓宴京口吻敷衍。

  他低頭踢了下腳下石子,故意拖腔拉調道,還是不太情願:「總之下次做這種事不會再被你發現了,我會偷偷乾的。」

  裴寂:「……你們倆!!!」

  他捂著自己的屁股,欲哭無淚。

  裴寂扭頭向盛今安投去求救的目光。

  盛今安搖頭,表示無能為力:「寂哥,你知道的,只有枝妹能管得了他。」

  祁嘉澍翻白眼:「切,舔狗。」

  這小子肯定對他妹妹沒安好心!

  祁妤枝彎腰撿起魚竿,塞到樓宴京的手裡:「罰你幫我釣錦鯉。」

  樓宴京皺眉,依舊不情願:「這玩意兒有什麼好釣的?又不能吃。」

  祁妤枝雙手叉腰歪著頭盯著他看。

  樓宴京瞥她:「……行吧。」

  他拿著魚竿在錦鯉池邊坐下來,又揪了根草叼在嘴裡,神情怏怏地等著魚上鉤。

  祁妤枝順利找到了苦力。

  她便乾脆悠閒自在地在旁邊坐下來,晃著小短腿哼著歌,等樓宴京給她釣魚。

  裴寂和盛今安在兩人身後蛐蛐。

  盛今安:「嘖,京哥這樣兒不行啊,小小年紀就已經變成妻管嚴了……」

  裴寂:「什麼?他們兩個要結婚!!!」

  盛今安:「好像是吧,我聽我媽說的,她好久以前還問過我想不想長大以後娶枝妹當老婆來著。」

  裴寂連忙推他:「你娶你娶!不能讓京哥娶!他倆結婚哪還能有我的出頭之日!讓祁妤枝給你當老婆!她制裁京哥!你制裁她!」

  樓宴京不知道什麼時候起的身。

  他一腳就將足邊石子踢起來,踹到裴寂剛被火柴燎過的腚上。

  裴寂捂腚:「嗷——哪來的賊子!」

  樓宴京意味不明地淡嗤一聲,也不知道是聽見他們聊的哪一句就突然聽不下去了。

  他右手還拿著魚竿,左手抄兜。

  哼笑道:「你倆也配?」

  -

  不過祁妤枝和樓宴京從未訂親。

  蘇桑每次來祁園喝茶,都追著郁蘭瓷,以玩笑口吻想給自家兒子討媳婦兒。

  郁蘭瓷每次都跟蘇桑打太極,以各種理由推諉,表面笑眯眯:「這種事情嘛……還是要等孩子們長大後看他們意願啦。」

  什麼臭小子也想娶她閨女。

  幹啥啥不行,怕鳥第一名。

  那年隆冬在祁園圍爐煮茶時,樓宴京給她閨女釣錦鯉,還能釣到一半被一隻突然飛來的鳥嚇得腳滑摔進池子裡。

  雖然是裴寂的報復。

  但樓宴京怕鳥也是不爭的事實。

  可不管郁蘭瓷怎麼推諉,祁妤枝和樓宴京這對青梅竹馬,好像在圈內圈外,都總被打趣是以後一定會結婚的關係。

  祁妤枝苦惱地皺起小臉:「爸爸,結婚是什麼意思呀?跟做朋友不一樣嗎?」

  祁鶴卿並不忌諱讓女兒小小年紀就建立婚姻觀,也不像其他家長那樣避而不談。

  他斂眸看著女兒:「結婚是比朋友更親密的關係,朋友可以有很多個,但結了婚,你們在婚姻關係里就是彼此的唯一,就像我跟你媽媽這樣,還會生屬於你們兩個的寶寶。」

  祁妤枝半懂地咬著手指。

  她又歪頭:「那結婚是不是很痛?」

  「嗯?」祁鶴卿似有不解。

  祁妤枝仰眸看著爸爸:「我總是聽見媽媽晚上在哭,還喊痛,感覺好慘好慘。」

  祁鶴卿的額角驀然跳了一下。

  素來不忌諱跟女兒聊各種事情的他,一時間竟也不知道該如何接話。

  於是他轉移話題:「那,妤兒跟爸爸說,你長大後會願意跟樓宴京結婚嗎?」

  「他怕鳥,他好菜。」祁妤枝嫌棄得乾脆利落,「一點都不像頂天立地的男子漢。」

  祁鶴卿將心放回肚子裡。

  畢竟總有人說,樓家那小子唯自家閨女的命是從。他可生怕樓宴京惦記上了她家小白菜,輕輕鬆鬆就能把她拐跑。

  如今女兒這個態度……

  可祁妤枝下一秒又眼眸很亮:「但是,爸爸,他真的長得有點帥。」

  祁鶴卿:「……」

  自此樓家想再跟祁家約茶是不能了。

  祁鶴卿有意跟樓家保持距離,減少樓宴京見她閨女的次數,並領她去看別的帥哥。

  但抵不住兩人自幼同班。

  從幼兒園到小學,從小學到初中,從初中到高中,簡直就與連體嬰沒什麼兩樣。

  在家裡時他尚能控制。

  但在學校里兩人卻天天見面。

  祁鶴卿本指望著,樓家那渾小子從初中起就總逃課,說不定高中就能跟枝枝分開,就算考上同一所學校也不能一個班。

  哪料樓宴京即便桀驁叛逆,也根本不妨礙他每次考試都能拿第一。

  反倒是祁妤枝物理成績拉胯。

  能考去哪兒尚且未必。

  祁鶴卿為此頗為頭疼。畢竟他若是請老師來為她補習物理,便是助她考上京都一中重點班,將她往樓家那小子面前送。

  但他又不能為了這麼個渾小子,就故意耽誤女兒的大好前程。

  可誰料有人比他更有主意。

  離中考僅剩兩月,素來對物理成績這事擺爛的祁妤枝,放學後便馬不停蹄地背上書包,準備溜走去買隔壁新上的奶茶。

  但她剛出班門。

  就猝不及防地撞上一個堅硬的胸膛。

  祁妤枝揉著額頭,懊惱抬眼,便撞上少年鋒利漆黑的眸。樓宴京散漫得像沒骨頭似的,斜身倚著班級門的門框。

  要笑不笑地斂眸睨她:「去哪兒?」

  祁妤枝十分心虛。

  她用手指尖摳著書包帶,火速找出一個藉口,指他身後:「嘿嘿,班主任找我。」

  「是嗎?」樓宴京眉峰微抬。

  少年骨骼清晰鋒利,他穿著短袖校服,還沒徹底張開的眉眼間透著乾淨卻肆意的少年氣:「我剛從班主任那兒回來,你確定叫你的是她,不是隔壁奶茶店的新品?」

  祁妤枝:「……」

  她簡直恨自己沒能再跑快一點兒。

  但就在這時,樓宴京卻忽然將藏在身後的手伸出來,彎著的骨節上掛著一杯奶茶。

  祁妤枝的眼眸瞬間亮起。

  她伸手就要搶:「你怎麼知道我……」

  可樓宴京卻立刻拎著奶茶躲開。

  他散漫地抬抬下頜,語調懶沉:「回你座位,拿出物理試卷,補習現在開始。」

  迫於樓宴京手裡奶茶的淫威。

  祁妤枝轉身回到座位上,不情不願地拿出了昨天只考了52分的物理試卷。

  最後。

  中考時,裴寂和盛今安都被發配了平行班,而原本物理不及格的祁妤枝,經過每日放學被樓宴京盯著補習後,堪堪擦著分數線考進京都一中重點班,兩人仍是同班同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