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章 家宴

  飯桌的人都趕忙站起來迎他,只因他就是裴家現在最有出息的人——裴慎。

  李儀在角落裡偷偷看他,裴慎誰不認識呢,現在的戶部侍郎,明年的戶部尚書,未來在三十五之前拜相入閣把持朝政。把裴家給舉到了前所未有的地步的男人。

  他是裴老夫人的老來得子,和裴家大老爺裴海差了將近有二十歲。

  裴慎剛踏進來,裴海立馬站起來朝裴慎親自走了過去,拍了拍他的肩說:「怎麼來得這麼晚,家裡就等你了。」

  兩個丫鬟迅速端來了銅盆和痰盂,一個恭敬地伺候裴慎洗手,另一個端著痰盂等著他淨口。

  裴慎拿著帕子擦了擦手,站到裴海身旁道:「是大皇子那邊出了事情,礦區塌方死了人,朝廷的賑災錢……」

  裴老夫人卻打斷他們,皺起眉頭說道:「你好不容易回家一趟,不准再說朝廷的事情。」

  李儀聽的心裡一動,這件事她是知道的,前世山西那邊挖礦出了大事,大皇子私吞朝廷的賑災錢,逼得受害者的家屬們告到京城,卻被大皇子的人都攔了下來,最後有幾個人被逼無奈集體自焚在皇宮前,才驚動了朝廷……但是最後大皇子也是不了了之。

  裴慎落了座,秦氏才朝著門口的丫鬟點了點頭,丫鬟掀了帘子朝外喊了一聲,「傳飯。」小丫鬟們端著盤子絡繹不絕的從門口端著菜來到桌前,放下菜盤順時針再離開。糟鵝掌、羊四肉、荔枝腰子、酒蟹、水河蝦等等……

  裴慎因為山西煤礦的事情離開家一月有餘,老夫人嬌麼兒,抓著他的手不放,朝著李儀的方向說道:「你因公事沒回家,你侄兒已經娶了妻,那個就是你的侄媳婦,李儀。」

  猛的被人提了名字,李儀還有些發懵,不過她畢竟上輩子幹了多年的當家主母,什麼類型的特殊情況沒經歷過,很快反應過來站起來朝著裴慎問好:「二叔。」

  裴裴淮安也慌慌張張的站起來,身子繃得筆直,兩手垂在身側,緊張得手心出汗,結結巴巴的說道:「二……二……叔安好。」他從小就害怕這個二叔,因為二叔身上的氣勢太過壓人,每次和裴慎說話,裴淮安都要先做很久的心理準備,即使這樣,還是會被懼的喘不過氣來。

  裴慎估計是察覺到了裴淮安的緊張,嘴角微微上揚,語氣儘量放的柔和一些,道:「不要緊張,你成親那日我沒能趕回家,不過我給你帶了賀禮,吃完飯叫小廝來拿便是。」

  李儀低著頭也跟著福禮,抬頭悄悄去看裴慎,卻和裴慎的目光對上,不過裴慎也只是一閃而過的注視,兩人恰巧當時對上目光。

  裴慎比裴淮安大了十歲,雖未到而立之年,卻因為當官的緣故,使人不由地對他產生畏懼,因他的到來,剛才還顯得其樂融融的家宴,頓時變得有些嚴肅緊張起來。

  「聽說你這次並未中舉?」裴慎坐在座位上,語氣放慢了速度,雖笑著但是卻周圍人沒有一個敢說話。

  「是……」裴淮安覺得臉上難堪,說不出話來。

  裴慎安慰他道:「很少有人一次中舉,你還年少,再讀三年就是,只是別一味的死讀書,記得到處看看,這兩年的策論偏民風較多,你若是行萬里路,策論就會務實許多。」

  這就是屬於透題了,裴慎曾連中三元,也是當年的狀元,學問自然是高的。裴慎在現在非常激動,臉色紅潤的重重的嗯了一聲。

  秦氏忙在桌下掐了一把裴永安,將他直接推得站了起來,同時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期待和焦急。她輕聲說道:「二弟,你看你二侄,現在在五城兵馬司擔任副指揮已經有一段時間了,不知道能不能再往上提一提呢?」

  裴慎手中輕輕捏著茶杯,慢慢地摩挲著杯沿,半晌之後才道:「五城兵馬司最近局勢有些動盪不安,若想有所作為,還需謹慎行事。」

  聽到這句話,秦氏眼中的光芒瞬間黯淡下來,臉上露出明顯的失望之情,但仍強顏歡笑地回應道:「是這樣啊。」

  這時,坐在主位的裴老太太再次發話:「好了,食不言寢不語,大家都安靜吃飯才是。」

  眾人紛紛齊聲應是,表示遵命。

  飯畢,李儀跟隨著楊氏回到了三房。

  楊氏神情疲倦的躺在貴妃榻上,指了指旁邊大紅酸棗木三彎腳雕蝠百寶供桌上椎錘,「我這腿一到冬天就凍得發疼,錘一錘倒是好一些。」

  李儀自然明白她的意思,要給她立規矩呢。

  她接過椎錘,慢慢給楊氏敲著。楊氏只是一直閉著眼睛不說停。李儀上輩子被楊氏立規矩立了將近有兩年,這兩年來她熟能生巧,知道怎樣的力度才能叫她滿意。

  果然過了不到一刻鐘,楊氏舒服的嘆了一口氣,叫她停下。

  「聽說裴婉她們兩個去了霓裳坊,被掌柜的給欺辱了。」楊氏坐起來,眼神凌厲。

  消息倒是靈通!

  「好像有這麼一回事,想必是大妹二妹忘記付錢,中間有著誤會。」李儀不會承認是自己授意,只是說是誤會。

  楊氏皺了皺眉頭,有些苦口婆心道:「這做人不能太斤斤計較,要以理服人,尤其是你這種商戶之人,更要嚴苛自己和下人之間的言行,省得被扣上商人這種奸詐陰險的名號。」

  李儀聽了只想發笑,只能強忍在心中,要求買東西付錢竟成了斤斤計較,她不願接話,回了一句「兒媳知道了。」

  楊氏感覺自己像是打在了棉花上的無力感,那畢竟是李儀自己的嫁妝,她做婆婆的可以立規矩,可沒有說可以插手兒媳嫁妝的道理。

  但是李儀的嫁妝實在是豐盛,自己的兒子本可以娶一個豪門大戶女子為妻。卻不得不娶了商戶女,那她的嫁妝,也是要拿出來的補償他們裴家三房的。

  想到這裡楊氏主意已定,再次開口:「你還年輕,不懂的什麼叫打理,尤其是這些旺鋪的管事,最會欺上瞞下,母親是擔憂你受人矇騙,就像這霓裳坊的管事,最是留不得的!」

  李儀抬頭去看楊氏,楊氏一副為了你好的模樣,繼續道:「母親也是擔心你,你不如把你的這些帳本給我過過目,幫你把把關,你還小看不出帳本里的那些道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