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章 親兄弟明算帳

  霓裳紡在京城最繁華的市井,周圍四方珍異之物,悉萃其中。

  馬車很快在霓裳紡前面停了下來,霓裳紡在京城是最大的繡房店,裡面養著最好的繡娘,是手底下盈利頗豐的店鋪之一。

  裴家姐妹幾乎把霓裳紡當作了自己的囊中之物,兩個人大搖大擺的走了進來。

  邢掌柜眼皮子一跳,立馬迎了出來。

  裴曼先跳出來對著刑掌柜的冷笑了兩聲,「掌柜的莫不是看我們姐妹兩個好欺負不成?」

  「大小姐說的這是什麼話。」邢掌柜苦笑,他哪裡敢,他家東家都和她們裴家聯姻,他豈敢對她們不敬。

  「不敢還拿過季的衣裳騙我們?」打仗親兄弟,上陣父子兵,這種吵架的時候裴婉上場繼續替姐姐助陣。

  有了妹妹的支持,裴曼氣勢高漲,趾高氣揚的故意走在其他挑選布料的世家小姐前面,指著幾個顏色鮮艷且看著極其華貴的布料,「把這幾個都給我包起來。」

  邢掌柜苦著臉哎了一聲,指揮著小二把布料包起來,這姐妹倆個隔三差五的就來霓裳紡和進貨一樣,一包就把本就不多的昂貴布料全部要走。

  此時,替李儀送信的人才剛剛趕到,兩步竄進霓裳紡,走到邢掌柜身旁,附耳說了兩句。

  邢掌柜一愣,臉色頗有些不可置信, 但他畢竟多年的老掌柜,立馬反應過來。

  直接順手接過小二手裡剛包好的布料,笑盈盈的從桌子下面拿出算盤,兩隻手指頭煞有介事搓了搓,「裴姑娘,這布料都是品質最為上乘的緙絲布料,光這一柞線,就的兩個繡娘同時繡一個時辰,您總共包了八匹布,合起來是四百兩……」

  裴曼臉色一變,一把奪過包起來的緙絲布,瞪眼道:「好你個邢掌柜,是不是不想在霓裳紡幹了不成?倒是管我們要起錢來?」

  要擱之前,邢掌柜肯定是不敢的,現在得了李儀的令,自然有了底氣,他皺著眉頭道:「一手交錢一手交貨,都是祖宗傳下的古訓,怎麼到裴姑娘這裡,就想賴帳不成?您家也是裴家, 怎麼買東西還想吃強取豪奪不成?」

  邢掌柜早就對她們不滿意,這才得了東家的指使更是不會放過她們,直接拿著緙絲布料走到門口大聲嚷嚷起來,「大家都來看看,怎麼會有小娘子買東西還不付錢就要拿走的?」

  本來裴曼和裴婉剛才在霓裳紡的派頭就有人暗中注意,這下邢掌柜直接嚷嚷開,瞬間圍上來不少看熱鬧的人,對著她們指指點點。

  裴曼和裴婉畢竟是未出閣的姑娘,何曾受過這種指點,瞬間紅了大臉,說話也結結巴巴起來,「你……你……你等著,我這就回去……把你開了。」

  姐妹兩個丟下緙絲布料擠開人群,落荒而逃的往馬車上竄,誰奈看熱鬧的人太多,給圍了個水泄不通。

  裴婉被人看的此時亂了陣腳,在路上想像的自己機智反應都消失的無影無蹤,一番八面玲瓏只剩下了一面,對圍著的人尖叫道:「都滾開,都滾開!」

  兩個人邊推邊擠,終於到了馬車上,催促著大山立馬往家裡趕。

  「這個邢掌柜倒是翻臉不認人了!」裴曼氣的要死,今天的事情若是傳來,她還怎麼嫁人?

  裴婉從小就比裴曼聰明,她腦子一轉就發現了關鍵,「若不是那賤人授意,邢掌柜豈敢對咱們不敬?」

  裴曼這才想起算帳之前邢掌柜和一個男人交頭接耳的說了幾句話,猛地拍了馬車裡面的小几,「我就說邢掌柜吃了熊心豹子膽,竟敢沖咱們要錢,走,回去,和三哥說去!」

  李儀半躺在榻上只覺得頭腦發暈,想必是身子並沒有好透徹。

  陳嬤嬤擔憂的湊上來,餵她喝了水,「夫人要是頭疼就別看帳本了,明日再看也不遲。」

  她搖了搖頭,現在最重要的就是要查查她的嫁妝,前世她帶著嫁妝住進來,被繼室楊氏三言兩語給交了了出去,等她和裴淮安結婚之後才回到了自己手上,不過已經少了一大半……

  李儀盤腿坐在榻上,眼前是黃梨木小几,陳嬤嬤把小几上的茶盞都端了出去,上面擺滿了帳本,就連床榻上都是帳本,最上面的帳本上壓著一個赤金鍛造的算盤,撥起來擲地有聲。

  她是商戶之女,外婆家更是清洲赫赫有名的元家,查帳這種事對她來說是信手拈來,她還拿了自己的嫁妝單子,上下進行比對。

  她的手指飛快,一時之間滿屋裡只能聽到算盤的啪啪作響。

  裴淮安進來之後看到就是這樣一幅畫面,實話說李儀非常漂亮,也許是大病初癒的關係並沒有施粉黛,頭髮松松垮垮的挽了個揪,但是他卻看的眉頭直皺。

  「是你指使霓裳紡的人給裴曼她們難堪的?「裴淮安壓著心底的火,他自詡文雅,卻因為一紙婚約娶了一個商戶之女。

  李儀頭也沒抬,只是淺淺的恩了一句。

  「你這是什麼意思?」裴淮安再好的脾氣此時也壓不住怒火,他上前一步幾乎是貼在小几前,聲音裡帶著明顯的怒氣。「你是她們的長嫂,長嫂如母,你就是這樣做的?霓裳坊是你的陪嫁不假,她們去你鋪子拿點布料還這般惱怒,怪不得是都說這商人最為奸詐小人!」這句話說出來就很重了。

  李儀這才抬頭看他,裴淮安長相俊朗,她年少時就曾暗戀過他,後來知曉兩個人有過婚帖之後,更是直接不顧外祖母的反對嫁了過來。

  現在隔了一世再看他,他惡語相向的樣子竟是這般覺得醜陋,自己當年真是瞎了眼。

  「她去拿布料又不拿錢,拿的還都是最精貴的緙絲布料,這布料一尺就要十兩,霓裳坊本就定的不多,她們每次一拿都是五六匹的拿。」李儀看著他冷笑,前世礙於裴淮安,她都自己把虧吃了,把帳磨平。

  「你,你,你,庸俗!」裴淮安氣的臉色緋紅,李儀何曾頂撞過他,手指哆嗦著痛罵,「不過是幾兩錢財你就這般斤斤計較!哪有你這樣的妻子之道?休妻!休妻!」

  「咚。」李儀直接把手裡的金算盤丟在了小几上,算盤和小几碰撞, 發出巨大的聲響。

  她抬眸不屑,「裴淮安,親兄弟還明算帳,我若是不精打細算,你們三房哪裡錢過的這般瀟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