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est.013

  半小時前,貴賓室。

  這是在試煉區頂層劃分出的一塊區域。全封閉空間,私密性良好,和下層的工作區徹底隔絕開來,連出入都是獨立通道。

  所有遞交了申請並簽署完「安全知情書」的客人,都會被安排在這裡等待,以便可以及時進入各個關卡。

  為了給客人們較為安靜的等待環境,貴賓室共有二十多間,每一間裡等待的不超過十人,大部分都在六到八人左右。

  所在的2號貴賓室里,此刻就是八人,按編號,從到。

  不知自然還是人工的陽光,在落地窗外很刺眼,好在窗前擋了一層遮陽的輕紗簾,讓進入室內的光線,變得斑駁,柔和。

  摘下眼鏡,捏了捏鼻樑。

  根據試煉區方面的評估,他們這個房間裡的人,「娛樂範圍」最適宜在1/10-6/10。這不是建議,而是他們必須遵守的評估結果,也就是說,不管等下通知他們哪一個或者哪幾個可以進入關卡了,去向也只能是前六關中的一個。

  對此不是太滿意。

  他真正想去的是後四關,因為聽說那才是最好玩的地方,可眼下試煉區的名額十分搶手,典型的賣方市場,他能申請上已屬不易,再多的不滿,也只能忍下了。

  不動聲色想完這些,他重新戴上眼鏡,卻發現一個剝好的橘子被遞到了自己面前。

  有些莫名地轉頭,看遞橘子的男人。

  那是和他坐在一張沙發上的,兩人中間雖然空出了一個人的距離,但在這偌大的貴賓室里,也算離得近了。可是從進來到現在,彼此並沒有交談,突然給個橘子是什麼意思?

  還是剝好的。

  又用餘光看了看那橙黃飽滿的橘子瓣,和捏在上面的手指,一陣反胃。

  他有潔癖,這個橘子就算沒被剝皮,讓碰了,他都不樂意拿,何況剝好了要他直接吃。

  「別客氣。」見他遲遲不動,友善一笑,細長的眼睛隨之眯起。

  他本來就有些女相,這一笑,更媚了。

  額角跳動,忍耐瀕臨極限。

  他有潔癖,他討厭不男不女,他更不喜歡這種自來熟地套近乎,14號很有本事,每一步都准准踩在他的雷區。

  但良好的修養,讓將這一切都掩藏在了鏡片後,面上看起來,就是客氣地朝對方點了下頭,接過橘子,還說了聲:「謝謝。」

  接是接了,吃是絕無可能的,忍著渾身難受拿在手裡,已經是他能給的最大禮貌。

  不成想他這邊剛接過來,那邊14號就勾起嘴角,轉頭得意地朝坐在斜對面的揚了揚眉。

  聳聳肩,有些不甘:「你贏了。」

  14號吹了一記愉悅口哨。

  拿著橘子的,在鏡片後眯起了眼:「不解釋一下?」

  「等得實在無聊,拿你打個賭。」14號大方和他對視,眼裡含笑,媚得幾乎有些妖。

  無語:「賭我會不會接橘子?」

  「賭你會不會立刻離開這張沙發。」慵懶里向後靠,搭在沙發靠背上的手撐住微微歪著的頭,頗為滿意地看,「你不僅沒離開,還收了橘子,真的很給我面子。」

  :「……」

  所以,不僅是拿他打賭,還是在看出他有潔癖後,故意冒犯了。

  深吸口氣,再度摘下眼鏡。

  世界重新陷入模糊,這是他能想到阻止自己攻擊那兩個傢伙的最有效方法。

  他和這些人素不相識,又是在第三方地盤,他不想惹麻煩。

  當然,這是在他沒有被繼續冒犯的情況下,如果有人繼續作死,他不介意讓他們……

  【尊貴的,您的關卡已開啟,請準備進入。】

  貴賓室內忽然響起提示音,止住了攀升的怒氣值。

  漫長的等待終於迎來結果。

  頓時神清氣爽。再不理會周圍亂七八糟的傢伙,敏捷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

  窗前的地面上畫著一個貓頭鷹圖案,這是關卡傳送點的標識。

  他這邊高興了,沒被點到的另外七人,大部分都皺了眉。雖然沒說過進入關卡會按照編號順序來,但聽說隔壁的001-007就是按序號進入的,到了他們這裡,忽然就直接跳到了,前面的008、9、10、11、12都有些鬱悶。

  更鬱悶。

  滿屋子他就看13號順眼,正醞釀著一步步把對方惹急,兩個人動真格地玩兒上一場,結果13號就被叫走了,誰還能陪他打發這無聊等待的漫漫時光?

  8號?9號?15號?16號?

  狡黠的細長眼環顧全屋,愣是沒找出第二個有眼緣的,感覺每一個看著都不堪一擊,完全激發不起他動手的興趣。

  才不管身後。

  一身休閒紳士風的他,站在傳送點標識上,眼望窗外,暢想著接下來的快樂時光。

  【祝您玩得愉快。】

  隨著溫馨祝願,眼前一暗。

  片刻後,視野重新亮起,他已身處在一間……浴室?

  茫然環顧。

  花灑,浴缸,洗漱架,置物架,浴袍等等,東西一應俱全,浴缸里更是連水都放好了。沒一會兒,溫熱水汽就氤氳了他的鏡片。

  愣在那兒,甚至忘了擦眼鏡。

  他是來關卡娛樂的,不是來洗浴度假的,確定不是哪個環節的安排出現了問題??

  【你已進入6/10,沙漏古堡……】

  提示音再度響起,這回是在耳內了,只有他自己聽得見。

  同貴賓室的提示音不同,此刻的提示音,完全是公事公辦的語氣,甚至隱約帶著些命令意味。

  對此倒有準備,因為申請的時候就被提前告知過了。

  試煉區雖然轉型為娛樂區,對外開放,但運行基礎還是沿用的鴞系統,客人頂替守關者進入關卡,鴞系統卻不會因此改變,所以他們現在聽見的這些,依然是從前鴞系統和守關人的交流模式。

  不過居然會來到6/10,有些頭疼地嘆口氣。

  他的申請最終被評估的娛樂範圍是1/10-6/10,其中,前五關的關卡內容,都是簽完安全知情書後就被告知了。從關卡的設定到關卡的流程,從該遵循的規則到可以自由發揮的最大限度,幾乎面面俱到,甚至詳細得讓他覺得過分謹慎。

  偏偏6/10是個神秘的例外。

  關於這一關卡的內容,只有一句話:請按關卡內的提示進行。

  不幸的是,最討厭驚喜,他喜歡把所有的事情都儘可能徹底地掌握在自己手中,最好一個細節都不要脫軌。

  【請嚴格按照提示完成你的任務。一旦未完成,或者違反任務要求,你會被直接驅逐出關卡,剩下的任務將由其他守關人接手。接下來是第一個任務:洗澡。】

  :「……」

  很好,現在不只脫軌,連衣服都得脫了。

  ……

  沙漏古堡,五樓某條走廊盡頭。

  四十雙眼睛看著十三麼搭在門把上的手,用壓得極低的聲音催促:「你倒是開啊。」

  自告奮勇去開門,握住門把手卻不動了,簡直能把眾人急死。

  「先等等,」十三麼不是個心思縝密的,但碰到門把的瞬間,突然就開了竅,「咱們再捋捋,進屋之後都有什麼選項?」

  離他比較近的何律,一板一眼地說:「一個男人在洗澡,我們選擇去看桌上的日記,然後……」

  「不是,」十三麼打斷他,說,「我的意思是,除了看日記,還有什麼選項來著?」

  何律被問住了,他隱約記得好像有偷男人衣服,偷看男人洗澡,另外一個就有點模糊了。

  涉及到記憶,他的目光下意識就去找甜甜圈的探花。

  十三麼察覺他的意圖,撇撇嘴:「問他也沒用。你忘了?現在用不了文具樹,他的[過目不忘]、[記憶回放]都失靈了。」

  探花磨牙:「但我還有大腦。」為了給自己的智商正名,他立刻清晰報出選項,「發現床下有密道,發現桌上有日記,偷看男人洗澡,偷走男人衣服,四選一,我們選的看日記。」

  「對,就是這個,」十三麼謹慎地看向眾人,說,「我覺得不能因為我們選了一個,就非沿著這個走,如果條件允許,多管齊下,說不定有意外驚喜。」

  眾闖關者幾乎沒猶豫就點頭了:「可以搞。」

  於是四十人分四組,約定進屋後,每組負責一個選項。

  分工迅速確定,十三麼終於一點點打開房門。

  門扇剛開,洗澡的水聲就隱約傳了出來。

  果然在洗澡。

  上帝視角再次印證,眾人稍稍踏實,一個接一個躡手躡腳進入房間。

  這是個比闖關者居住空間大得多的房間,雖然也只是一個臥室,但十分寬敞,天花板也高,容納他們四十一個人之後,只是顯得人稍微多了些,但並不擁擠侷促。

  浴室里的水聲還在繼續。

  眾人敏捷地分為四路。

  鐵血營帶一路,去床下找密道;甜甜圈和步步高升帶一路,去偷看男人洗澡;VIP帶一路,去偷男人的衣服;最後十社和孔明燈帶一路,去翻日記。

  不過十社和孔明燈暫時沒動。

  因為那個皮革手札造型的日記本就放在桌面上,醒目得自帶「道具光芒」,想看不見都難。而如果一切的發展嚴格按照劇情,那翻開日記,男人就出來了,所以他們得先等等,好給另外三隊留時間。

  但是很快,他們就意識到了自己的天真。

  何律從床底下出來,遺憾地搖了頭——床下地面連個拼縫都沒有,根本不存在密道。

  偷偷將浴室門打開縫隙的甜甜圈和步步高升也回過頭來,十臉失望——不管怎麼往裡看,都只有一團團撲臉的白色熱氣,根本什麼都瞧不見。

  唐凜帶隊在房間轉了一圈,重點查看浴室門口,甚至還和甜甜圈、步步高升一起順著開啟的門縫往裡探尋,連衣服的影兒都沒找見。

  一番沒結果的折騰,答案再明確不過——關卡劇情只會按照他們選定的方向進行,那些被他們拋棄的選項,再沒有可能成為現實。

  同一時間,浴室內。

  正在慢條斯理洗頭髮的,耳內響起新任務——

  【立刻離開浴室。】

  在花灑的水流里,僵住。

  這狀態要怎麼「立刻」?!

  【立刻離開浴室。】

  同樣的機械音,又在耳內重複了第二遍。

  明明語調、內容都沒有任何變化,可就是帶給人極大的壓力和緊迫感。

  想罵人,但最終也只是「嘖」了一聲,飛快衝掉頭上泡沫,顧不得擦,立刻伸手去拿衣服。

  但在半路他就改了主意,最終扯回了浴袍,往身上一披,腰上一系,比穿衣服快多了。

  【立刻離開浴室。】

  提示又重複了第三遍。

  憑藉最後一絲理智,摸回了眼鏡,才快步奔向浴室門口。

  浴室外,房間內。

  仍守在桌前的崔戰指了指上面明晃晃的日記本,用口型詢問:「我翻開了?」

  各組人馬已重新聚攏,無聲地圍在桌案前。

  周雲徽給了崔戰一個「開始吧」的眼神。

  崔戰早等不及,立刻翻開那本深色的刻著精美花紋的皮革手札。

  日記的第一頁映入眾人眼帘。

  那行凌亂的血紅字跡,比他們想像中更有衝擊力:偷看者,死。

  「咻——」

  日記騰空而起,風馳電掣在空中劃出一條筆直的線。

  眾人循著軌跡方向轉頭。

  一個戴著眼鏡裹著浴袍的斯文男人,就站在浴室門口。

  日記「啪」地飛到他手中。

  男人一握,日記應聲而合。

  四十一人神經繃緊,在這無法使用文具樹的時刻,哪怕他們人多勢眾,依然如臨大敵。

  抬手握著日記,大腦一片空白。

  提示只說讓他立刻離開浴室,但從來沒說過,外面有一屋子人在等他。

  這個出浴歡迎儀式……過於熱烈。

  無聲對峙良久,終於有人打破了寂靜——

  和尚:「探花,故事裡說他出來是穿的浴袍嗎?」

  探花:「我想想……」

  江戶川:「穿的自己衣服吧,我記得還從口袋裡取出了眼鏡。」

  佛紋:「那劇情細節怎麼變了?」

  五五分:「估計是演員自由發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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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現在放棄可以全額退款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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