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困境

  第五十章困境

  阿合馬不用再為朝廷財政操心了。

  但阿合馬之死,並沒有讓元朝財政好起來,反而成為導火索。

  阿合馬雖然不是東西,但是他是一個真辦事的人。阿合馬自己的政治生命與中統鈔綁在一起。阿合馬不惜一切代價都要維繫中統鈔的幣值。但阿合馬死了。

  不管阿合馬怎麼死了。

  就如阿里海牙死了。阿合馬毫不留情接受了阿里海牙的遺產一樣。

  阿合馬在的時候,權傾朝野。聲威在大臣王公之上。

  他在的時候,很多事情,不管合規不合規,合法不合法。合適不合適。只要有阿合馬這三個字背書。都是可行。

  但阿合馬不在了。

  縱然忽必烈表示了對阿合馬子嗣的關愛。但並不妨礙,各方勢力對阿合馬殘餘勢力進行侵吞。

  阿合馬派系最大的精力都在經濟上,為國理財,順便為自己撈錢。一個個肥得很。吞併阿合馬殘餘勢力的這些人。可沒有為國理財的想法。

  阿合馬在的時候,為了維持幣值,不惜殺人,不惜造成冤案,用暴力手段,強行定下幣值。

  效果好不好,暫且不說。

  阿合馬死了。蒙古中樞都在阿合馬死後餘波中折騰。等回頭一看,中統鈔一天一個價。一日一個價。不過半個月,就下跌了五成。而且不見任何止跌的可能。

  國庫更是空空如野,債台高築。

  但各方催餉的文書,更是飛一般的向大都而來。

  安南的,西域的,各地賑災的,等等。

  忽必烈看了之後,頭疼之極。

  他有一種將阿合馬救活,再殺一次的衝動。

  阿合馬給他留了一個爛攤子。

  一個讓他不知道該怎麼救的爛攤子。

  只是忽必烈沒有想過,阿合馬之死,會不會就是因為阿合馬想對某些勢力用非正常手段搞錢,被人先下手為強了?

  阿合馬已經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如何擺脫這個困境。

  忽必烈召集大臣商議,直接點明真金,說道:「真金,而今局面你怎麼看?」

  真金對阿合馬政策早就一肚子怨氣了。說道:「陛下,忘戰必危。好戰必亡。自從滅宋以來,連年征戰,國庫空虛。阿合馬橫徵暴斂,以充國庫,以至於民怨沸騰。今日之果。早在數年之前已經種下來了。」

  「兒臣以為欲解今日之危局。」

  「需止戰息兵。」

  「減少軍費開支。」

  「寬民簡政,與民休息。」

  「鼓勵開荒,如兩淮戰亂。數百里無人煙,都是上好的土地。因為組織百姓開墾,不數年即為沃土。」

  「重定法度,合併郡縣。」

  「開科舉以安人心。」

  「------」

  真金太子滔滔不絕,一口氣說了十幾條。

  都是他思量很久,針對元朝內部混亂。

  總之一句話,那就是安靜務本。

  不打仗了。不折騰。老老實實種田。

  這看似懶政。但是在中國古代,凡是能做到這一點的,都能營造一個盛世。

  生命會自己尋找自己的方向。中國老百姓很多時候,只需要一個不折騰皇帝。

  這也是很多漢族大臣的述求。

  並沒有針對蒙古貴胄。但是安靜務本,專心種田,用得是什麼?是能馬上用彎刀的漢子?還是能理政的書生?

  張易的話,真金是一點也沒有記住了。

  忽必烈淡然說道:「這些暫且不提,我只說現在。現在如果中統鈔再穩不住,就成為廢紙了。你說該怎麼辦?」

  「這------」真金太子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說。

  「這就是朕不喜歡那些漢人的原因,總說一些正確的廢話。」忽必烈淡然說道:「安童,你覺得該怎麼辦?」

  「陛下,太子殿下有一些說的也對。一些事情是該有所取捨了。比如西域的事情,海都之亂,這麼多年了。也不急於一時,讓伯顏先回北庭,將來再戰不遲,或許,陛下可以派使臣入西域。」

  「到底是孛兒只斤家族內務,只要海都服了。這也是一種解決問題的辦法。」

  「至於安南的戰事。阿術既然已經占領安南大部。安南又盛產稻米,讓阿術自己解決一部分軍糧也未必不可。陛下可派人問阿術,聽聽他的想法。」

  「至於當務之急。需要一筆錢穩定住中統鈔。」

  「而這筆錢,就在陛下眼前。」

  「朕眼前?」

  「阿合馬乃陛下家奴,豈有私財。其人已去。阿合馬之財,應該收入內庫。阿合馬搞出這麼大的問題,陛下恩及子孫,不殺他們。也是是皇恩浩蕩了。」安童說道:「坊間傳聞,阿合馬富可敵國。」

  「用阿合馬之家財,能穩定中統鈔了。」

  「至於長久之計,卻非臣可以知了。」

  「還請陛下召集天下理財之士。共商大計。或許能夠找出辦法。」

  安童也是被阿合馬得罪死死的那種。是阿合馬將安童趕到漠北,甚至傳言安童之所以被海都俘虜,就是因為阿合馬在中間做了手腳。

  安童吸取教訓,回來之後,似乎忘記前仇了。一心為忽必烈效力。但是這個時候,也不妨礙他順手踩阿合馬一下。

  忽必烈沉思片刻,說道:「這一件事情,就交給你辦了。」

  於是,阿合馬死後,不足一月,身後名從已故丞相,變成了罪臣。

  抄家充公,據說有一千多萬貫的家私。至於,阿合馬的兒子們,出言不遜。不能理解忽必烈的寬大為懷的政策,被殺的被殺,流放的流放。

  當然了,傳聞安童丞相以阿合馬兒子們,出門邁右腳定下了這個罪名。

  於是,色目派中間人物阿合馬身後死塵埃落定。更代表著色目派遭受毀滅性打擊。阿合馬不是一個人。他是一個派系的首領,給阿合馬定罪,打下的也不是一個人,是一船人。

  誠然了。

  阿合馬與阿合馬黨徒們的家財,暫時穩定住了中統鈔。

  但問題是,中統鈔下跌趨勢只要開始了。就難以扭轉了。

  其實中統鈔市場定價在阿合馬時期已經嚴重偏離的實際價值。只是經濟現象的滯後性,以及阿合馬很多政治手段干涉,才讓中統鈔維持在一個範圍內。

  可以否定阿合馬的一切,但不能否定阿合馬金融上的能力。

  如果不是阿合馬在這上面有非常之才,他也不會從一個奴隸一步步到今天。

  同樣的錢,在阿合馬手中,就能發揮出不一樣的效果。

  而今阿合馬死了。

  下台的也不是阿合馬一個人。還是整個派系,阿合馬麾下用熟的人手。

  天下間,再難尋另外一個如阿合馬一樣的人物了。更不要說著些經驗豐富的官員了。

  大都的一切手段,都只能減緩中統鈔貶值的速度,而不能扭轉這個趨勢。而這一件事情造成的元朝整體財政收緊。會給前線戰場帶來極大的問題。

  ******

  「咳咳咳------」阿術咳嗽幾聲。

  他在升龍城這一段時間並不好過。

  安南大雨是他從來沒有見過的。他一度以為這天要塌了。紅河本來就夠寬了。但是在大雨之中。阿術只覺得整個升龍城,已經不是城了。而是一座孤島。周圍全部是水。

  阿術不得已下令大收縮。將各部收攏在各城之中,城外只靠陳慶余的兵馬維持。

  在古代城池的作用,不僅僅是有軍事用途,也有防洪的用途。

  即便在雨季,城池中一些地方,還是能保持乾燥。能讓北方的將士們喘一口氣。

  只是,如此一來,也免不了大規模傷病了。

  好在阿術經驗豐富,事先做了準備,從各方面調來很多藥材,遇見瘟疫,也當機立斷。隔離,封鎖,死了焚燒屍骨。

  這才沒有讓大軍在雨季遭受大瘟疫。

  但是各種小病,卻是難免的。

  比如阿術最近也時常咳嗽。皮膚發癢。

  即便軍中郎中也沒有什麼辦法,只是說阿術不適應安南這種潮濕的天氣,身上出了濕疹。雖然用了很多手段。但天氣如此潮濕,一時間也難以去除乾淨。

  阿術也沒有難為郎中。只能慢慢養著。

  阿術很擔心秋後旱季。軍隊的戰鬥力會受到影響。但是人力豈能對抗天氣。阿術只能時常巡營。鼓舞士氣而已。

  他已經夠頭疼了。卻不想這個時候。從後方傳來這個消息。

  阿合馬這個人。阿術也看不慣。

  但是看不慣歸看不慣。

  但如果阿合馬死了。導致糧草出現問題,他寧願讓阿合馬活著。

  大都以為阿術占領了幾乎全部安南的土地,就能從安南徵到糧食了。實際上,根本不可能。就不說,雨季,元軍行動受限,根本不可能組織大規模進攻。

  單單說,去年到今年夏天。安南一直在打仗。

  江北被殺成白地,哪裡有人種糧食啊?江南倒是比江北好一些。但好得也相當有限,更不要說著一段時間,陳國峻出沒於山谷江上,做下好幾件大事。雖然沒有攻克一座縣城。但是身影似乎無處不在。

  陳慶余自從上次戰敗,更不能服眾。甚至安南降軍中,有很多投奔陳國峻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