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渡河
「能怎麼樣?不過幾個烽火台而已。」陳慶余說道:「沱江,瀘江再加上其他地方,延綿數百里,漢軍哪裡有那麼多兵馬布防啊。最多安排一些烽火台。我有信心在開戰之初,拿下對面。」
「好。就聽安南王的了。」
雙方議定就開始發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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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陳慶余所言。
虞醒對於整個防線,並沒有整體駐防,那是不切實際的。太長了。
虞醒手中十萬大軍,看似很多。但是如果分散各地,手中機動兵力就非常少了。真遇見大事了,還要各處抽調人馬。很容易被打得措手不及。
很容易被對方在河對岸建立橋頭堡。
不過,漢軍第二線的兵馬也迅速趕到。
首先到的就是姜成部。
虞醒布防,就是以沿岸為警戒線,重兵後置。諸將分別看管一段江面。
這一段就是姜成負責的。
歲月在不同的人身上,顯示出不同的威力。
虞醒起兵以來,才短短數年。對很多人來說,幾乎沒有什麼改變,比如阿術。他數年前就是名震天下的名將。但對有些人來說,變化就太大了。
比如姜成。
數年前,他不過是芒部一個不識字的少年而已。而且卻是漢軍中後起之秀。
凌霄峰之戰後,他處於次要戰場上,每日事情,不過是關注戰況,巡查邊防。只是他國讎家恨的經歷,讓他迅速成熟起來。每天揣摩兵書戰策。虞醒沒有什麼管他。但是張雲卿卻時時刻刻,關注曾經的這些孩子們。
姜成對兵法上有什麼不懂的地方,可以寫信給張雲卿。張雲卿明白的。自然給他解答。不明白的。會給他一些兵書。或者請張萬,或者虞醒解答。
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
更何況,姜成這幾年時間,幾乎是高中生到大學生的年齡段。
此刻的姜成的身形,並不是像當初那麼單薄了。身型雖然略顯薄弱,但大抵有虎背蜂腰之態。
畢竟姜成大小也是一個將軍,所有俸祿供他一個人吃穿用度,足夠讓他擺脫少年時候營養不良的狀態了。
姜成眯著眼睛看著對面安南將士已經等岸,占據一座烽火台。在烽火台周圍,列陣護衛。河道上更有大小船隻數十艘。首尾相接,中鋪木板。一座浮橋就修建好了。
「姑爺。我們是不是打一下?」
姜成的親兵統領問道。
姜成對於張雲卿安排的婚事並不抗拒。
畢竟麓川方氏是他小時候,想都不敢想的大土司,要比芒部的勢力大太多了。而當時的他在芒部,不過是被人隨手捏死的奴隸之子。有什麼好挑剔的。
更何況,姜成算是虞醒嫡系中的嫡系。
對他來說,只要對殿下的大業有利,不要說讓他娶一個女子,就是要他的命。他眼睛也不眨一下。更何況,麓川方氏雖然不是漢人,但是也是數十代相傳的土司。他家的女兒,或許在教養上不如漢家女子,但是相貌一關,卻也是過得去的。
更何況,姜成骨子裡未必欣賞漢人的大小姐。他更喜歡帶一些山野之氣的女子。有健碩之美。
至於一個兒子姓方,對姜成來說,又算得了什麼?
對姜成的姜,還是他自己取的。
他讀書漸多,也知道,古代之姓與而今之姓是不一樣的。古代之姓代表氏族,他用姜不過是取神農氏之後而已。大不了他今後就是姜姓方氏,入贅,什麼入贅。這是古人以地為氏。
即便入贅他也不太在乎。
他雖然一心學漢人。但是到底有漢人隔了一些,對於很多禮教不太理解。
就不是很理解。
為什麼兒子跟著女方姓是一個大問題。要知道,在古代雲南其實還有母系氏族的存在。
這其實也是雲南的現狀。
而今虞醒治下,南宋遺民,大理遺民,雲南原著漢人,漢化的夷人,在虞醒的統治之下,都是漢人。而今又要加上安南百姓。
但是這些漢人對漢文化的理解,都是有偏差。
其實除卻說漢話,寫漢字之外。各方面差別極大。
即便說漢話,江南軟語,四川方言,雲南方言,乃至夾雜滇西乃至緬甸話,亂七八糟的方言,混合在一起。各種文化激烈碰撞融合。虞醒又將很多現代思想代入這個時代。
一種嶄新的思想正在孕育之中。
反正真正的南宋人來到雲南,其實很不適應的。但是亡國之後,別無選擇。而安南人,雲南本地人,很多人都以為中國就是這個樣子的。
在這種思想之下,姜成答應了麓川方家的聯姻,在安南之戰開始之前,匆匆忙忙成了親。於是當姜成再次上戰場的時候,麓川方罕可是出了血本。從這裡領地中挑選勇士,充當姜成親兵。
芳罕還指望姜成給他生外孫。姜成即便要死,也要先生了外孫再說。而今是萬萬不能出意外的。
姜成騎在馬上沉思,說道:「不急,讓將士們休息一會。」
「姑爺,他們就要站穩腳跟了。」
姜成說道:「你看著大河一兩百里,適合渡河的地方,不止這一處,而對方船多,修建浮橋也特別快。我們打下去之後,他們從別的地方上來。那時候還要折騰。就先等他們站穩腳跟,我們再打下,他們才知道疼。」
「姑爺,殿下的命令可不是這樣的。萬一,姑爺你趕不下去?」
虞醒的命令是要各部防止對方渡河。
如果姜成這邊輕易讓對方上岸了。那是失職。
姜成淡然說道:「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讓軍法官記錄在案即可。」
「而且,你看對面是什麼人?」
「好像不是元軍,好像是安南人?」
「不錯。」姜成說道:「元軍能兩萬破十萬。麾下將士也有萬餘,豈能比不上韃子?」
姜成敢這麼樣做,一方面是他的軍事判斷,這樣做更利於戰局。
另外一方面也是他的底氣。
這底氣來自於兩部分。
一方面是虞醒的軍制。
虞醒從來知道一件事情,他在軍事上其實並不是太出眾,最少不是天才級別的將領。但軍事本質上,就是管理的藝術。虞醒在軍事制度上,更類似於任務式的命令。上級交代一個任務,下面負責怎麼完成。一般是劃定範圍,只要不超出範圍,隨你怎麼做,上級僅僅是驗收結果。有軍法官隨軍記錄所有決策流程。勝利之後,記功。如果失敗了。那就處罰。
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這個雖然不鼓勵,但是制度上也有彈性,那就是在完成上一級的主要目標的時候,一些次要目標可以權衡。但是如果最後發現,違背總目標的達成,那就加倍處罰。
當然了。軍法上有這一條。卻不是每一個人都有這樣的底氣來做事的。
畢竟是軍中,但凡敢這樣做的人,即便勝利了。也會樞密院,軍部,乃至兵部聯合調查。反覆審查。以確定到底是抗命還是權變。
這一條軍制,本質上是兜底的。
也就是說在戰場上,出現某一支軍隊的目標一定不能完成。或者發現出現更重要必須當機立斷放棄自己作戰目標,去做的事情。能讓下面放開手腳。而不是隨意做的。
但是對姜成來說,這都不是事。
姜成的身份背景在這裡放著。對別人來說,軍法很多東西是高壓線。不要說碰了,就是靠近,也是很危險的。
但姜成,只要不過線,踩著玩都沒有問題。
於是在姜成的命令之下。坐等安南軍過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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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慶余見到漢軍這麼快過來的時候,也是一驚。立即派兵列陣,擔心漢軍擊敵於半渡。但萬萬沒有想到,姜成居然坐觀他們登陸。心中大喜之餘,也瞬間明白對面的意思。
對面壓根瞧不起這邊。
陳慶余羞怒之餘。也下令各部加固動作。
很快浮橋修好了。
安南軍隊還來不及修建營地,派兩三萬人在外面列陣,後面的將士在烽火台附近挖土掘壕,準備修建一座營地。
就在這個時候。
漢軍這邊來一騎,大聲說道:「我家將軍說了。你們準備好了沒有?如果準備好了,說一聲,我們要進攻了。」
此言一出,陳慶余臉上更掛不住了。
這個時候已經下午了。恐怕入夜之前,營地也不可能修建好。但是,此時此刻,陳慶余萬萬不可能說沒有的。
只能令左右大聲說道:「不知道對面誰那位將軍?陳某早就等候多時了。」
「神農氏之後,姜成。」姜成的聲音遠遠傳來,說道:「既然準備好了。那麼姜某就代雄王教訓一下,你們這些不肖子孫。」
這一句話,讓陳慶余聽得莫名其妙。
姜成雖然在凌霄峰之戰中有戰功。但是到底缺席了貴州之戰,對外名聲不顯。至於神農氏之後,在陳慶余聽來更是莫名其妙。
往上數,我還軒轅氏。
陳姓乃是舜帝之後,舜帝是真正的黃帝子孫。安南陳氏,從來說自己出於福建陳氏。可不是莫名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