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步步緊逼
以至於虞醒近衛軍屢屢出動。
因為這群人在昆明城中喝醉酒打架。衙役可處理不了這個問題。而樞密院雖然管制所有軍隊,但是樞密院在昆明城中,卻沒有一支可以直接調動的軍隊。只能去請虞醒直轄的諸班直來管事的。
不過,大家都是軍中袍澤,扔到牢里醒醒酒,等上官領回去,打幾板子,也就過去了。
看似一切歲月靜好。
奢雄卻能看出,大戰之前的平靜與溫情。
奢雄跟隨虞醒多年,知道虞醒從嚴治軍,但心不夠狠。如果不是大戰在即,卻不會如此。
而虞醒的判斷,在奢雄眼裡從來沒有錯過。
奢雄參加戰場觀察團。了解安南之戰的第一手情況,等將來大軍進入安南,他不就可以順勢領軍。一場大戰下來,即便比不上張萬,也要穩住自己的地位。
不能讓其他人覺得,他奢雄是因為女兒嫁給虞醒才有今日的位置。
除此之外,還有郭英傑。
郭英傑從緬甸回來,在樞密院掛了一個閒職。
郭英傑去求見虞醒,卻也落得一個侯見待遇----要排隊。
這就意味著,在虞醒眼中,郭英傑已經排除在重臣之列了。
因為在虞醒這裡有不成文的規矩,但凡是重臣,都可以越次進見,不管前面有多少人排隊,虞醒直接接見。或者提前約好時間,虞醒會專門空出時間來談。
其他人,有事情去找你的上級。
上級解決不了。再由你們的上級報上來。
當然了,雲南的事情這麼多。總有一些事情,需要接見下級官員。但這就排隊,看虞醒的時間了。
而今郭英傑就在這些人中。他有什麼事情,只能先跟王四端談。
人都是看人下菜碟的。其他人對郭英傑的態度也就可想而知。
很快,郭英傑就被邊緣化了。
郭英傑為他之前的搖擺不定,付出了代價。
有些東西,失去了才知道後悔。
郭英傑一邊埋怨虞醒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後。但虞醒答應給他的待遇一律保留,他的部曲也給了很好的安置,都安置在了蒲甘城中。在漢人缺少的地方。這些人是一等公民。要麼是地主,要麼是朝廷底層官員,甚至未來還能出一些大臣,也說不定。
就他自己,下半輩子大概在樞密院掛一個名,每天一杯茶,一張報紙。
好吧。沒有報紙。
這種落差,能讓發瘋。
所以郭英傑拼命找關係,才擠進這個戰場觀察團。想參與未來的安南之戰。
虞醒對戰場觀察團寄以厚望,他所有關於安南戰場的第一手消息,都要從他們這裡來。奢雄還是值得信任的。奢雄打仗或許欠了一些,不至於連戰場情報都匯報不好。
至於郭英傑。
很抱歉。虞醒對此根本沒有在意。
當年是沒有人用,即便是垃圾也要派上用場。虞醒為郭英傑的使用,沒有少費心思。說虞醒對郭英傑一點意見也沒有,那是假的。但那都是過去的事情了。
虞醒早就不在意。他不用郭英傑,主要是郭英傑資歷老,不老實,而且能力不夠。
如果郭英傑在戰場上證明自己。虞醒是不介意用用的。
反正郭英傑的私軍已經消解完了。他就是尋常一將領。
代表著雲南將領隊伍的板凳厚度。
虞醒早就將他與很多年輕的將領放一起了。能混出來,就散發第二春。混不出來。就是他自己的事情。
虞醒何必多關注點。
此刻虞醒正在品讀第一份安南發來的情報。
卻是阿術從大都來到桂林,先後集結大軍。水陸大軍陸續到位。其他各方面也在準備。
大都到底是大國,發財立品。
現在也要一個名正言順。
反正這一戰動靜如此之大,是不可能瞞得過人的。阿術也沒有想過隱瞞。
於是,大都使臣一次又一次來往於升龍與桂林之間。
要求也越來越嚴厲。
先是要求安南上皇上大都朝見。
安南方面說,安南上皇已經退位了。現在是安南皇帝當家。
大都嚴厲斥責。未得皇命,擅自退位,這是欺君罔上。
安南方面上奏謝罪。
大都要求,謝罪必須安南上皇來。
如是再三。
明眼人都能看出來,大都是等阿術。
阿術說什麼時候,時機到了。各方面軍隊到位了。那麼大都就明詔討伐安南。
安南也知道這一點。
他們嘴上很軟,但動作很硬。已經向前線派兵了。整個安南都動了起來。興道王陳國峻這一段時間,沒有在升龍,四處巡查每一個縣,在各縣安置武器庫。
讓各縣徵召士卒,訓練民兵。
動靜之大。讓奢雄也感嘆。
這就是要說說安南的兵制了。
安南的兵制,與唐代府兵制度有一些傳承關係,只是府兵與州縣是分立的。但安南就合一,讓安南陳氏宗室子弟,分布各地掌控兵馬。再加上安南皇室掌控的大軍,就形成了中軍與各地方軍組合。
也就是說,除卻中央軍外,每一個男丁,其實都在安南兵制系統中的。
必要時候,可以人人皆兵。
當然了,這也是安南陳氏掌控大權,才百年上下,才有這樣的掌控力。時間更長一些,這一套體制就會崩潰了。那時候,安南能用的也就只有中樞數萬大軍了。
這也是為什麼安南大軍動輒幾十萬的原因。
張輔破安南的時候,大破七十萬大軍。
唆都打安南的時候,也說,在撤退的時候,無日不戰,無時不戰,殺不完,根本殺不完。
這很多資料,是虞醒之前不知道。
此刻看了,也不得不承認安南能雄立東南亞千年,成為東南亞第一小強,是有本錢的。
陳國峻現在就是在做全國總動員的準備。
這樣的事情,對安南陳朝,從建國以來,也是從來沒有經過的陣仗。陳國峻不事先視察,一一個地方檢查一番。不掌握第一手資料,在關鍵的時候,陳國峻也不能放心的使用。
「報殿下,這是大都給安南的最新條件。」
虞醒打開一看,算了一下時間。說道:「十月下旬。十月下旬,一定會打。」
「傳令下去,我樞密院跟我去臨安。我必須就近觀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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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南大殿上。
元朝使臣大聲說道:「陛下有旨,宣安南郡王父子入見。安南政事交給安南總管,鎮南王脫歡接管。」
「安南王,這是陛下的最後通牒。如果安南王父子不肯接旨。」
「大兵一至,皆為齏粉。」
「安南王,不可自誤啊。」
安南上皇,是他們關起門來自己叫的。在大都只有安南王。
安南上皇臉色鐵青。手卻不住在抖。
噩夢照進現實。
二十多年前,他才十幾歲,清楚的記得兀良哈台攻克升龍城,先皇帶著他逃走,避難。那是他一輩子都不能忘懷的記憶。也是一輩子的噩夢。
他登基之後,無時無刻擔心的就是北方強敵。特別是在南宋滅亡之後,一方面曲意奉承,除要他去大都之外,元朝的所有要求都答應。另外一方面他也預感到了大都必攻安南。
實在是大都滿朝上下,瀰漫著的戰爭慣性:無數人指望打仗升官發財。還有忽必烈自己的好大喜功之心。
只是元朝沒有完全消化江南。所以才沒有動手而已。
這一天,遲早要來。
安南上皇給自己打過無數氣,但這一天真正到了,他還是忍不住心慌氣短。僅僅能維持表面的鎮定。內心之中早就慌了。
「大膽。」陳國峻出列說道:「你身為使臣,豈能對上皇無禮?」
「哪裡有什麼上皇。只是我朝安南王殿下而已。」元朝使臣趾高氣昂說道:「今日之事,安南王請給回話。」
陳國峻向安南上皇行禮說道:「陛下,事已如此,已經無話可說了。成吉思汗有一句名言:你要戰,便做戰。此刻,大都想打,我們奉陪便是,何必嘰嘰歪歪。徒惹人笑。」
「臣請斬使宣戰。」
陳國峻一出列,身後無數大臣出列說道:「臣等請斬使宣戰。」
安南上皇心中微微一動。
這一段時間,他對朝廷上進行最大的調整,就是放開對陳國峻的壓制。對陳國峻言聽計從,給予了陳國峻幾乎無限的權力。
因為他很清楚。
如果安南有人能擊敗韃子,那一定是陳國峻,不會是其他人的。
但是此刻,他內心之中忍不住心生忌憚。陳國峻的權力太大了。
大到了他只能指望陳國峻的忠心的程度。
他強行按住自己內心的不安,暗道:「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
咳嗽一聲,說道:「兩國交戰,不斬來使,我大越禮儀之邦,豈能做出這等事來,貴使請回吧。請回稟陛下。我安南對朝廷忠心耿耿,可昭日月。只是朝廷亂命,定然是有奸臣蒙蔽聖聽,我等不敢奉詔,恐傷陛下之明。如果陛下至於問罪,我等也只能執兵自守,等陛下幡然醒悟的一天。」
「來人,送客。」
立即有人將元朝使臣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