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盼王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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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盼王師

  「丞相。」汪元量上前。

  文天祥說道:「君,琴藝天下第一。今日願聞之。」

  「是。」汪元量立即答應一聲。知道他來之前可沒有帶琴,立即派人從旁邊借了一把琴。天下彈琴之人,無不知汪元量。見他借琴,立即送來。

  汪元量盤膝而坐,按琴在膝,稍稍檢查,說道:「丞相想聽什麼?」

  「隨意。」

  汪元量心中無限傷感湧上心頭,國破家亡的一幕幕流於指尖,如泣如訴,如無數血淚化做溪流。忽然響起波瀾。

  汪元量閉上眼睛。

  他沒有經歷過虞醒二十三騎入山的種種艱險與戰事,此刻將這些故事與心緒化入琴聲中。從悲憤,到慷慨激昂,泠泠五弦,大有金戈鐵馬之聲。

  忽如長戟大馬,十面埋伏,猶如月照長安,萬戶嗚咽。

  急處,汪元量十指連彈,但見琴聲,不見指影。緩處,如明月驚枝,唯有餘響,在人心中。

  汪元量琴藝天下第一。

  豈是虛言。

  今日更是忘記了一切關乎彈琴的要旨,只是將自己內心中,無數感慨與憤然。能說不能說的,全部述於琴中,希望文天祥能夠明白。

  早已忘記了自己要彈什麼?

  隨心而動,信馬由韁。這種無心之心,無意之意,更是將他的琴藝推到了一種登峰造極的地步。

  聽著無不心醉。

  卻見聲音越來越激昂。

  汪元量心中想得是漢王旗下,千軍萬馬渡河北上。恢復中華。會獵大都。琴的音色在汪元量的手下,為之一變,不似琴聲,似戰鼓,似號角。

  忽然。「砰-----」

  所有琴弦齊齊崩斷,汪元量十指流血,甚至連臉上都有一絲血印子。

  這固然是這琴質量不好。卻也是汪元量,使用的變音技巧,太過高超,而汪元量心中激憤,早就忘記了手下分寸。

  「丞相,我-----」

  琴弦斷,從來不是一個吉利的徵兆。

  汪元量滿心慚愧,這是他十幾歲之後,第一次彈琴,彈出這樣的意外。

  卻見,長街之上,鴉雀無聲。

  無數人陶醉在琴聲之中。

  有了一個蒙古貴族排眾而出,說道:「汪先生,此曲何名?怎麼沒有聽你彈過?」

  汪元量一愣,這是即興彈的,哪裡有什麼名字。如果真要有一個名字,他寧可命之為:《盼王師》。

  「這是《廣陵散》。」文天祥說道:「今日能聽得此曲,不愧平生。」

  汪元量對文天祥還是了解的。

  文天祥在音樂上是有見識的《廣陵散》是什麼樣子的,文天祥豈能不知道。

  不過,《廣陵散》與這個曲子,的確有一些相合之處。

  《廣陵散》講得聶政刺韓相的故事,本質上,講得是視死如歸報仇。在精神氣質上,與這個曲子有暗合的地方。

  「是《廣陵散》。」汪元量忍不住淚流。眼淚流入臉上的傷口,有些刺痛。汪元量卻渾然不覺。

  別人聽不懂文天祥這一句話,汪元量能聽不懂的。

  他聽明白。文天祥知道他琴裡面想說什麼。

  也給了回應。

  聶政殺韓相,是韓相俠累升堂的時候,堂堂正正從正面殺進入,殺死俠累之後,剝面刺眼自殺。

  他文天祥今日必死。

  但生死何須在意。但是國讎家恨,必報之。

  「汪琴師,前番你問我你的詩詞如何?要我說,你文字功底淺薄,這一輩子詩詞上,難以登峰造極了。不過,你琴藝的確是天下第一。要在這上面多多用功。將來前途可期。好自為之。」

  汪元量自然知道。

  文天祥說的話,決計不能從字面上去理解。

  他說的琴藝,其實暗指漢王虞醒所有人的事業:「驅逐韃虜,恢復中華。」

  汪元量說道:「謝丞相指點,我今後不寫詩了。」

  歷史上汪元量是南宋遺民詩人中一位,也算是有些成就。

  他在琴上的造詣再高,本質上是三教九流之列。也就是在蒙古。蒙古人本質上不在乎儒家秩序,也不覺得琴師與儒生誰高誰下。汪元量在元朝的地位,其實要比在南宋時候高。在南宋的時候,他就是一個宮廷樂師而已。

  國破家亡之後,汪元量不願意混跡大都,回到南邊,隱居以寫詩為樂。

  在這上面其實也很有成就的。特別是一些記錄重大歷史事件的詩詞,如「臣妾僉名謝道清。」還是很有水平的。但是整體上,底蘊不足。汪元量到底是琴師,真正讀得書,其實不如傳統士大夫的。

  而今的汪元量心中有大業,區區寫詩算什麼事情。

  既然文天祥說了,不管文天祥是不是話中有話。

  他都不寫了。

  「時辰已到。」

  文天祥目光對著太陽,一時間有些恍惚,他好久沒有就看過日頭了。問道:「那邊是南邊?」

  立即指給文天祥。

  文天祥沒有面對正南方向,而是面對西南方向。跪下行禮,說道:「漢王殿下,老臣去矣,老臣雖死,但魂魄不散,就在這裡等著殿下。」

  天地悠悠,白雲漫捲。

  皆無語。

  *******

  雲南昆明,虞醒只覺得心中一痛。不明就裡。

  休息片刻,就看著奢雄李鶴從安南發回來的書信。

  雲南與安南的協議,其實有很多內容,虞醒與陳國峻其實就商議一個原則。就是雲南不派兵,以物資援助為主。至於其他的細則,都是下面人談的。

  洋洋灑灑幾十項,其中有一條。就是虞醒提的。

  虞醒要求派出戰場觀察團。

  也就是派人直接跟隨陳國峻,觀察戰場上的一切。陳國峻要給予方便,凡是戰場觀察團想知道的。安南不應該隱瞞。有什麼事情,也可能與戰場觀察團直接溝通。

  一些事情戰場觀察團就能決斷。

  畢竟這個時代,交通太不方便。決斷權下放也是必然的。

  陳國峻同意。僅僅限制人數。不能超過千人。

  只是如此一來,這個戰場觀察團的規格就要高。甚至要與安南方面直接溝通,必須壓得住。

  李鶴是必須去的。

  因為李鶴在安南有很多事情要做。包括轉移情報網。

  之前元朝的很多情報,都是通過安南到雲南的。安南是雲南情報的重要渠道。而今安南要打仗,很多事情都需要重新安排與調整。

  還有安南本身的情報網布置。

  雖然安南與雲南是盟友。

  但是在盟友家裡安排情報人員,去問問大美利堅,是不是常規操作。

  這一場大戰,正是發展安插人手的好機會。李鶴豈能錯過。而且李鶴是對安南情況最了解的幾個人。

  但是李鶴到底離開軍中太久了。

  估計李鶴自己都不知道該怎麼打仗了。

  所以必須一個能打仗的將領。

  奢雄主動請纓。

  原因很簡單。

  奢雄感到了危機感。

  隨著虞醒地位穩固,奢家帶來的原始股份,迅速稀釋。如果說之前,奢家的地位,是因為他奢雄,然後才支持奢寶兒成為虞醒的妾室。但是而今慢慢變成了奢寶兒的存在,庇護奢雄了。

  這不是奢雄能夠接受的。

  雲南內部三國公中,王四端是漢軍締造者之一。縱然打仗不大行。但是虞醒心腹,漢軍前幾批將領都是他訓練出來,很多將軍見了王四端,都要叫教官。

  這份資歷,再加上立場堅定,足夠王四端吃一輩子。

  再加上主持樞密院日常事務。是軍中巨頭。

  張萬數次立功,特別是貴州之戰,簡直是力挽狂瀾。四萬破十萬,即便范文虎本身魚腩。但也不妨礙張萬軍功的含金量。更不要說,張萬主持貴州防務,手下常有滿編兩個軍,再加上周圍各種其他軍隊,如無當飛軍,此刻就在張萬麾下。

  手握近五萬大軍。更是王妃口中的張叔叔。

  在軍中的威望僅次於漢王。甚至在王四端之上。

  又一軍中巨頭。

  但是他奢雄?

  誠然六祖九部在軍中的勢力都以奢雄為首,比起奢雄之前的實力擴大不知道多少。但是漢軍實力擴張更大。二十萬大軍中。奢雄派系的人手再急速衰落,特別是奢雄在貴州之戰,沒有上好的發揮。

  這更奢雄不甘。

  他不得不承認一個事實。那就是在雲南這班高速列車中,他掉隊了。

  他主動請纓,去安南觀摩。

  奢雄有預感,這一戰,看似與雲南無關。但是雲南必將加入這一場大戰。

  讓奢雄做出這個判斷的原因很多,其中最大的原因,就是奢雄看得出來虞醒已經在做砸鍋賣鐵打安南之戰的準備了。

  這一段時間,整個雲南什麼事情都放緩了。

  除卻少數工程都不做了。除卻前線駐紮的軍隊,各級軍隊在編的都不到一半。很多將士的都在結婚。沒有結婚的,也在陪老婆孩子。畢竟打仗賞錢從來不少,之前幾乎沒有假期。

  雲南大戰小戰不斷。大部分軍隊是取消休假的。

  此刻,全部放開了。

  昆明城都為此繁華了許多。

  可以軍隊是整個雲南最有錢的群體,也是花錢最大方的群體。之前沒有時間,現在有了時間,可不是可勁花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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