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大理誰屬?
如果不是大理城池矮小,也不會如此輕易得手。
只能說段氏成也蒙古,敗也蒙古。
陳河各部就跟在楊承澤後面,次第加入戰場之中。
事發突然。但段福身先士卒,沖在第一線,反應過來的段家各脈,紛紛派出了自己的家丁支援。
只是,硬實力是一個大問題。
各家的家丁,或許身體素質不錯,但如龍尾關的軍隊一樣,沒有經過實戰,大理最能打的軍隊,此刻在段實麾下。
沒有經過訓練的壯丁,如何能與訓練有素的大軍相抗衡?
戰鬥結果也就可想而知了。
決心與意志,無法對抗刀兵。
在天亮之後,戰事已經有了分曉。
大理城中主要道路已經被宋軍攻占,宋軍正分兵進攻各要地,包括幾個城門。
一旦城門被控制,在城中的人,都是瓮中之鱉。
「少主,快走吧。再不走就來不及了。」好幾個護衛抓住段福,簇擁著他往北門走。
此刻段福滿臉血污,混身上下全部是血,不知道是自己的血,還是敵人的血。
這幾個時辰,是他豁出命來的幾個時辰。
在別的地方,他並沒有拼命的意思,畢竟他堂堂大理少主,出來打仗,是給朝廷打的,不管勝負,都不妨礙他當大理少主。無非是給幾頓訓斥而已。
但是這裡是大理,這裡是他的家。
這裡有他一切。
他寧肯死在這裡,也不願意大理落在敵人手中。
所以,他拼命廝殺,數次身陷敵陣,數次被身後護衛救出來。
好幾次,與死神擦肩而過。
但是那又如何?
該打不過,還打不過。
虞醒一年多培養出來的老本錢,如果連這些老弱都打不過,那就可以自殺了。
這簡直是拳打蒼山養老院,腳踢洱海幼兒園。
很多事情,不是拼命就可以的。
段福只能呆呆被忠心下屬拉出了大理,看著大理距離自己越來越遠,看著大理的風花雪月,離自己越來越遠,他忍不住流下兩行清淚。
這個時候,不用任何人告訴他。
他這一次失敗,會造成什麼樣的後果了。
「父親------」
「為什麼會這樣------?」
他現在還不明白,到底哪裡出了問題,龍尾關那麼堅固,是怎麼被攻下來的?
他一連逃出了龍首關,來到劍湖一側,抬頭一看,卻見頭頂上一頭雄鷹,分外顯眼。
「海東青?」段福暗道:「這東西怎麼會出現這裡。」
「海東青。」段福整個人一震,他忽然明白了。
海東青這樣的猛禽,是不耐西南氣候的。除非是又人馴養,否則決計不會到西南的。而海東青作為蒙古人最稀罕的猛禽,不是一般人有的。定然是大元的達官貴人。
而他段家是雲南的頂層了,他可沒有聽過,誰有海東青。
那就代表,有一個朝廷貴人來到了雲南,就在附近。
這個人最大的可能不是一個人來的。
是帶著大軍來的。
是朝廷援軍到了。
「海東青,是海東青。」段福好像瘋子一樣,大喊大叫,
身邊的幾個護衛根本不能理解段福怎麼了。
「大理或許有救了。父親有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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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河踩著血水,走在大理大街之上,他看著每一扇大門後面一雙雙仇恨的眼睛,只覺得鋒芒在背。
大理是雲南最繁華的地方,就底蘊來說,是勝過昆明的。
大理數百年作為雲南,乃至整個西南的中心。這份底蘊,不是昆明可以比的。即便昆明的發展潛力要比大理大。
整個大理乃至附近人口,有百萬之眾。
而今,陳河分兵占領昆明與大理之間的諸多城池要地,來到這裡的不過兩萬人左右。
兩萬人縱然很多,但是在這麼敵意的目光中,也是戰戰兢兢的。
陳河問李輔叔道:「李先生,如何才能收復大理民心?」
李輔叔說道:「這一件事情,可不好辦。」
「還請先生指點。」
「首先要斷了他們的念想,必須要段實的人頭不可,段實一日不死,大理百姓都不會動搖。」
陳河點頭:「那第二?」
段實投降忽必烈,從兀良哈征伐,讓大理段氏從亡國舊主,變成新朝鼎石。在段氏內部的威信是毋庸置疑的。即便段實吃了敗仗,段福回來,能迅速爭取人心,就可以看出來。
段實不死,大理百姓的心念就不絕。
「第二,還是殺人,將大理姓段的都-----」李輔叔做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
陳河頓時一驚,說道:「先生不知道大理由多少姓段的嗎?」
「不需要全殺了,就是那種有權力有地位的而已。」
「哪也不少。少說有萬餘人吧。」
「在戰場上,殺再多的人,我眼睛都不眨一下,而今殺這麼多人-----」
「我給你講個故事吧。」李輔叔說道:「在唐代有五姓七望,你聽說過嗎?」
陳河搖頭。
他從小接受的教育不過識字而已。真要說起來,他真正接受的教育,還是在虞醒麾下。虞醒對麾下用兵之道,真是手把手指點。
對虞醒來說,不過是教學相長。
對陳河來說,卻全新的開始。
只是除此之外,他見識如當初當大頭兵的時候一樣。
「這五姓七望,彼此聯姻,世代公卿,這樣說吧,皇帝姓李的做。丞相必然是五姓七望來做。否則,皇帝都做不得。」
「後來,大唐滅亡,後梁太祖朱溫。」
「這個公子講過。」陳河忍不住插嘴。好像他也懂一點似得。
「對,就是這個朱溫推翻了唐朝,自己當了皇帝,想讓五姓七望臣服,但是無論如何都不行。於是朱溫將這些清流投入黃河的濁流中了。」
「這些清流要的,朱溫給不了。只要殺了。而今也是一樣。」
「段氏從這唐初就發家,作為洱海旁的一部,後入南詔,為一部酋長,南詔末年,各家登場,除卻鄭家,都是一部之長,這些家族世世代代在南詔大理掌握實權。他們想要,元朝能夠給,你家公子給不了。」
「為什麼給不了?」陳河問道。
「因為你家公子,想憑藉雲南區區之地,對抗韃子。必須人盡其用,地盡其力。而段氏這樣大族,要的是保持之前的地位不變,洱海旁的良田雖多,都是段氏之物,不是你家公子。」
「你能忍嗎?」
「不能。」陳河想起虞醒如何為了籌措一點物資,所做出的努力。大理糧食產出,估計是雲南第二,居然不想為公子做貢獻,陳河都不能忍。
否打下大理,與沒有打下來,有什麼區別?
「那問題來?你奪人家田產土地,你還指望對方對你心服口服?還想收心。做夢都不好做這樣的夢吧。」李輔叔說道:「不殺了,等著過年啊?」
陳河握緊了長刀。
心中激烈爭鬥。
他想明白了,確實如李輔叔說的那樣。
對於韃子來說,這裡不過是邊角地。讓大理段氏占著就占著了。反正大元不差這一塊土地,只要段氏願意為朝廷出兵出糧就行了。
但是對於虞醒來說,這就是唯二的糧食產地。定然要從這裡徵集大量的糧食,不直接控制這裡的田產。怎麼控制糧食,怎麼給將士們授田。
這種衝突,斷無緩解之可能。
只是,殺這麼多人。
這個決心,不是誰都能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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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醒此刻也在暗暗擔心大理的局面。
不知道陳河能不能承擔起如此重任。
這個念頭,僅僅在他眼中一閃而過。
他要將心思放在眼前。
萬事俱備,只欠東風了。
昆明城中,無數能容納三兩人的小船,已經造好了。
將士們蓄勢待發了。
這一段時間,虞醒費勁了心思,與將士們同吃同住。告訴他們,打敗段實之後,統統授田的美好前景。
可以說,能做的思想工作都做。
到底有幾分作用,虞醒也不知道。
看上去似乎都鬥志昂揚的樣子。
只是,到底怎麼樣?也只有戰場上才知道了。
為了確保萬無一失,虞醒更是親自登上一艘能容納十人的戰場,身披盔甲,手持長刀。要身先士卒,第一波殺出去。
畢竟,不管說多少,都比不上身先士卒激勵士氣。
之前有別人幫他做這些事情,而今只有他自己來了。
虞醒看著頭上的太陽,心中默算時間差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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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差不多了。」張道宗說道:「開始吧。」
這裡早就成為一片大工地了。
原本奔流的河流,被截斷一大半。只剩下幾步空檔。張道宗一聲令下,幾十筐大石頭堆上去。不過一會功夫就完成了合攏。只是被堵塞的河水咆哮的來回衝擊。
奔波來去。似乎被馴服的惡龍。
所有人都看著膽戰心驚。
另外一側河岸,以及被挖空了。只剩下薄薄一層。但是河水似乎認準了原來的河道,根本不往這邊沖。
張道宗見狀,拎著鐵杴,走上單薄的河岸,在中間三下五除二,挖出一個淺淺的缺口。隨即將鐵掀扔進水裡,不緊不慢的往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