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痛打落水狗
水流好像有意識一般,追在張道宗身後一步,
張道宗前腳剛剛離開地面,後腳這一片河岸,就被水流衝進了滾滾濁流中。
分寸拿捏絲毫不差。
張道宗忽然停步轉身,已經來到安全地帶了。
水流依然衝擊張道宗腳下大石頭。將張道宗的衣服都打濕了。
此刻張道宗眼前是幾十步寬的河流奔涌而過,滔滔不絕。
「段實,老子給你的大禮,請收回。」張道宗滿臉是水,不知道是水,還是淚。從今天之後,他真正大元朝的反賊了。很有可能今生今世,不能魂歸故里,不敢見故鄉來人的那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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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一個難得的好天氣,萬里無雲。
段實卻有一絲心緒不安。
這種不安的感覺,來源於很多事情。
其中就有虞醒的動向。
虞醒這個人,段實還是有了解的。
時間不在虞醒這裡,段實覺得如果自己是虞醒,那麼自己一定會大舉進攻,爭取在最快的時間內,吃掉自己。
但是虞醒在做什麼?
他什麼也不做。
而是張萬發動進攻。
張萬手中只有數千精銳,只敢零敲碎打的進攻。
而段實將各地的糧食收刮乾淨之後,也無心管理那麼多地方。並沒有與張萬惡戰。只是稍稍接觸就撤退了。
畢竟,他不撤退,沒有糧食吃的百姓,遲早鬧出亂子來。
還不如將這個包袱扔給張萬。
只是包袱會有扔完的那一天。
而今這一天已經到了。
張萬此刻就在他南邊數十里處。
也就是段實被包圍了。
這種包圍,早就在段實的預料之中,但是此刻他依舊心煩。
「我有什麼沒有想到嗎?」
段實心中猛地跳出來一個念頭。
正想著,忽然聽見隆隆之聲。
好像是雷聲。
段實極目看去,天氣極好,天空萬里無雲。
這更加讓人奇怪了?
哪裡來的雷聲?
卻見東北山巒下面,有一道白線,滾滾而來。卷著大小石頭,人馬牲口,漸漸變成一道黃浪,直接衝擊在段實營地的寨牆上。
段實在這裡有久守的想法。
這寨牆也是非常結實。夯土作為地基,上面一根根這碗口粗的木頭緊挨著拼在一起,建造非常結實的木牆,就是投石機也要幾下才能砸開。
浪頭拍在上面,被硬生生擋住了。隨即化做細小的浪頭從柵欄縫隙之中衝進營地。
滾滾浪潮的勢頭,雖然被化解了。大水卻擋不住,洪水繞著營地而過,灌滿了營地外面深溝巨壑,這些防禦工事。然後又順著營地大門沖了進來。
後面的水流更加暢通,順著木頭的縫隙滲透進來。
不過片刻功夫,水已經淹到了段實的腳脖子處。
段實只覺得腳上冰涼,心中更是冰冷。
「這是怎麼回事?」
他想不明白。
東北方向明明是山,怎麼有這麼大的水啊?
更重要的是,他安營紮寨的地方,是一個坡地。水勢就下。
排水很便利,為什麼似乎沒有排走,反而水位越來越高了。
段實忽然想道:「下面人都說,虞醒有驅山走龍之能,可以改變山勢,賽典赤就死於此術之下,這難道是真的,虞醒改變了山勢,將一條河給引過來了。」
「荒謬,這不可能。」段實立即反駁自己的想法。
他自己打了多少年仗了,生生死死見多了。豈能不知道神神鬼鬼都是假的。最少他在戰場上從來沒有碰見過。
只是他內心忍不住惶恐,不這樣解釋,還怎麼解釋。
段實還有心思思考為什麼。
而段家軍已經開始亂了。
且不說這麼大的洪水震撼人心。
單單水流帶來的實際問題,就讓無數人不知道該怎麼辦。
洪水毫無阻攔的衝進了糧倉中。
糧食泡湯了。
無數營帳都被水淹沒了,正在躺著睡覺的人,差點被水灌了鼻子。
甚至起身之後,已經到小腿的水流,也讓人行動困難。
這不是死水。而是向西南方向,也就是滇池方向流淌的水。在這樣的水裡行動,每一步都要對抗水流的衝擊力。好像有人在水下拉著自己的腳一樣。
分外艱難。
甚至有人一步小心,摔倒在地,整個人與那些雜物一起被沖走了。
段實不是沒有想過下命令扭轉局面。
但是下什麼命令,可以扭轉局面?
他面對的不是敵人,是水?
他是領兵打仗的。不是水利專家。
更何況,水已經衝進來,現在做什麼都晚了。
現在人心散亂,他就是下命令。也未必能執行下去了。
段實只來得及將心腹千餘,挪移到一座高坡上。才有一片立足之地,看周圍都是波濤洶湧,恍如他在河間沙洲上一樣。
「嘩啦啦-----」卻是大片寨牆被水沖,水泡,已經支撐不住了。有一處被推倒,就好像推積木一樣,一處拉著一處,稀里嘩啦倒地,只有三兩根木樁,在水中倔強的站立著。
「殺-----」喊殺聲遠遠的傳來。
段實聽了,反而有些釋然。
他在水衝進營地那一刻,就知道會有這個時候到來。
他只是不知道這水怎麼從山中跑出來而已。
那個時候,他就已經知道,他依舊沒有救了。
無非是怎麼死而已。
「希望我兒能守住大理,我今日戰死在此,也讓朝廷對我兒高看一眼。」段實下定決心,嘴角一笑:「虞醒,你想要我的命,我也讓你看看,我段實縱橫天下,絕非賽典赤之僚可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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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虞醒就在自己的小船上,他身邊有密密麻麻的小船。
造船,訓練,都必須在昆明城中做,在外面,很容易被發現的。
而在這條新沖開的河流,在山中湍急蜿蜒,小船根本無法順流而下,只要在河流衝進平原這一片,才可以放船。
這就是虞醒為什麼要造小船的原因。
只有小船,人才能扛得動。
在水流穩定下來之後,虞醒就毫不猶豫的身先士卒帶隊順流而下。
只是在水上,水流將軍隊分割開來,每一個船隻就是一個小單位。虞醒對各部的控制,也就鬆散了很多。
這種情況下,更看各部將士的自覺。
「希望,各部真如訓練時候一樣吧。」
第一個衝上來的是李佛奴。
當日昆明夜戰,導火索就是李佛奴妹妹之死。
李佛奴殺了段家幾個軍官,點燃一場大戰。
李佛奴這一戰中,簡直殺瘋了。
一戰下來,可以證實的斬首就數十之多,很多人都見識了李佛奴的勇猛。特別是他昆明本地人,是街坊鄰里都看著長大的孩子。
虞醒讓推選軍官的時候,就有人推選了李佛奴。
李佛奴是昆明新軍之中對段家恨意最深的一個人。
與其說他對虞醒忠心耿耿,不如說他為了家裡報仇,可以做任何一件事情。虞醒能幫他做到這一點,他就願意為虞醒效死。
這一戰,他可是等候多時了。
昆明西邊就是滇池。滇池的魚獲每年不少。李佛奴小時候也常去滇池邊玩。
與妹妹一起。
他本人水性不差。
這一段時間,他更是苦練操舟技術,就是等待今日。
他站在船頭,他帶著長弓,長槍占在船頭。順流而下,沖在最前方。
遠遠的先射箭,段家軍大部分士卒,半截身子在水中,不要說還手了,連躲避都不好躲避,紛紛被射中。距離更近了。
李佛奴換了長槍。
就好像打地鼠一樣,一槍一個。
倒不是沒有段家的勇士,想奮勇奪船,但是難度太大了。隨即被人亂刀砍斷手掌,然後用長槍補上一記。
李佛奴這樣的情況,是大多數戰場的縮寫。
幾乎沒有遇見什麼抵抗。
地勢是不平的,各處水流深淺不一。
這還是比較淺的地方,沒有淹死人的地方。
有些地方特別深,都沒頂了。
也就不需要李佛奴一行人去收尾了。
不過,有地方深,就有地方淺。
很快就剩下一塊硬骨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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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醒的船隻旁邊盤踞著無數小船。
將段實所在的高坡上圍在中間,里三層外三層的。
虞醒自己都不知道,是高估了敵人的抵抗意志,或許泡在水裡的人,真的很難打敗船上的人。或者低估了昆明新兵對敵人的仇恨。總之,這一戰順利的超出了虞醒的預料。
僅僅奮戰一個多時辰。最到了最後收尾了。
當然了,有些昆明新兵撒出去,現在還沒有蹤跡。
不知道是不是被水衝到滇池裡了。
這也沒有辦法,水上很多事情就是如此難以掌控,另外,昆明新兵到底不是虞醒的老家底,不能太過苛責。
不過,虞醒相信。這一戰之後,昆明新兵足以收心。
因為,任何士卒都抵擋不了一種誘惑:有一個能帶著自己打勝仗的將軍。
競技場,菜是原罪。打仗也是如此,只要能打勝仗,持續的打勝仗,之前一切問題都不是問題。
「殿下,張先生來了。」
卻是張道宗來了。
張道宗見了虞醒,立即說道:「殿下,臣沒有來遲?段實此賊死了沒有?」
張道宗對段實父子恨之入骨。
今日非見段實之死而後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