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日出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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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七章日出矣

  虞醒很清楚,他的時間窗口是有限的。必須在忽必烈注意到雲南之前,占據整個雲南。調動整個雲南的人力物力,才有與占據整個中原的元朝抗衡的可能。

  對於文官從來是缺少的。

  如果能將張道宗收入囊中,也能給趙老爺子分擔一些工作。

  趙老爺子的工作量太大了。

  他太累了。

  「只是,」虞醒看著張道宗,將張道宗的心思分析的七七八八,暗道:「欲速則不達,現在要他投降,他說不定真自殺。他自己固然不想死,但是人在世上,不僅僅為了自己。」

  「他家在河北。有沒有什麼家人?或者他還有沒有其他什麼顧慮?」

  「一步步得來,溫水煮青蛙。」

  虞醒說道;「多謝張先生,只是在下有一事相求。」

  「你還有事啊-----」張道宗脫口而出,隨即知道自己語氣不對,咳嗽兩聲,說道:「虞公子,你我------」

  「放心,是小事。」虞醒說道:「就是城中物資不知道在何處存放,還請張先生指點一二,就這一件事情,張先生答應之後,就不會來麻煩張先生,戰事結束後。張先生,何去何從,絕無阻攔。」

  「此言當真!」張道宗眼睛都亮了。

  「當真。」

  「好。」

  虞醒讓喬堅與張道宗對接,出了張道宗府邸,立即吩咐:「查清楚張道宗與段家關係如何?另外,高九,你去請城中父老。我要接見。」

  接受官府物資之後,下面就是安民。

  這麼好的優勢,一定要將昆明百姓全部拉上自己的戰車上。

  人心所向,才是虞醒能與韃子戰鬥到底的信心。

  「殿下,東門的消息。王樞密使來報,已破東門。斬首三百,余者逃奔。」

  「好。四哥,果然沒有辜負我的希望。」

  虞醒向東邊看去,卻見大日東升,其道大光。

  陽光鋪出一條黃金大道,正等著虞醒去走。

  ********

  初升的陽光暖暖地打在段福身後,將段福渲染出金色的光彩。

  卻照不進段福的內心裡。

  在東門之戰打響的時候,段福什麼事情都明白了。

  張道宗有沒有背叛,他不知道。

  他知道,敵人的意圖就是昆明城。

  他知道他被騙了。

  他中計了。

  亡羊補牢,時尤未晚。

  他必須補救。

  怎麼補救。

  占據東門,不能讓對方得到完整的昆明城,他再次進攻昆明城,就不需要經歷一次攻城了。

  如此一來。

  東門不容有缺。

  不能再出紕漏了。

  他立即調動大軍支援東門。一定要保住東門。

  只是-----,都是無用之功。

  虞醒的親衛戰鬥力本來就強,王四端又是一等一的斗將,一柄大斧,敢與重騎兵對沖的主。步戰對敵,幾乎沒有一合之敵。

  城門從來防外不防內。

  從內部進攻,有整齊的台階,甚至還有上車馬通道,簡直如履平地。而從城外上城,只能自己搬梯子了。

  一時間哪裡有梯子,最多是城頭扔下繩子,讓人拽著繩子上去。

  這種支援的效率太慢了。

  雙方其實都很疲憊了。

  虞醒的親衛從曲靖打到這裡,固然沒有打過惡戰,大多數時候都沒有出手,但是長途跋涉,本身就消耗體力。

  而段福將人拉到城外,而今又要拉回來,這種來回折返跑,不僅僅消耗體力,更消耗士氣。

  段福眼睜睜的看著城頭將士一個個抓住繩子從城頭上墜下,甚至有人直接從城頭上跳下,慘叫一聲,就不動了,很顯然已經死了。

  連殺數人,沒有任何效果。

  東門城頭上升出一面鮮艷的紅旗。

  「我該怎麼向父親交代啊?」

  段實讓搶先進入昆明。

  如果他落在虞醒後面也就罷了。

  他偏偏已經進城了。

  又偏偏被騙出來了。

  他都不敢想像,父親知道了,他該怎麼回答了。

  只是段福自己沒有意識到一個問題。

  昆明失陷,對雲南局勢是一個巨大的打擊。甚至不可承受之重。

  從現在之前,虞醒只有戰術上的主動權,從現在開始,虞醒有了戰略級別的主動權。

  之前,虞醒只能想辦法應對韃子的進攻。而此刻,韃子要思考如何面對虞醒的進攻了。

  主客易位。

  這麼嚴重的後果,段福沒有想,卻想如何應對父親的責罰。

  *********

  雲南行省衙門中。

  「殿下要為我們做主啊。」一群老者跪倒在地,哭成一片。

  昨日一夜,整個昆明城中最少抬出一萬具屍體,其中有很多是段家軍的屍體,甚至連一個完整的屍體都沒有。

  有些落家的段家軍,是被鐵杴,棍子,磚頭,乃至於亂七八糟的東西給硬生生砸死的。

  有的已經被分屍了。

  有的扔進火里了。

  總之,憤怒的昆明人用盡一切手段的來報復仇人。

  但是同時,死得更多是昆明人。

  不僅僅是當日潛入城中的士卒。

  賽典赤以昆明城為中心,徵兵數萬,並不是所有士卒都是昆明城中的。即便如此,昆明城中,男丁也是偏少的。

  談不上戶出一丁,也相去不遠。

  這種情況下,昨日的情況,固然有數千將士擋鋒矢之正。高九從一開始,殺到最後,身負百創。扛住了段家大隊人馬。但是在大街小巷中,動手的不僅僅是他們。

  有老人。有健婦。有少女。

  還有孩子。

  而死得最多的,是他們。

  一夜之間,滿城戴白。

  這些老者被推舉為街坊的代表,死的人,有他們的兒子,兒媳,孫兒。白髮人送黑髮人,豈有不哭之禮。

  虞醒連忙扶起,說道:「老人家,快快請起。」

  「請大家放心。」虞醒說道:「虞某起兵,本為百姓。今日昆明父老之仇,就是虞某之仇。必與昆明父老同仇,殺了段實父子,為大傢伙報仇。」

  這才讓上上下下收了哭聲。

  說實話。

  今日這局面,虞醒很是傷懷。

  戰場殺敵,各較智力,無所不用其極,本屬尋常。

  虞醒並沒有那麼高的道德感。

  但是,波及百姓,卻實在難以讓虞醒安心。

  今日之事,固然對虞醒有利,卻斷虞醒本意。

  虞醒只是想拉攏昆明百姓,為將來再昆明立足做準備,那知道,今日一役,可以確定,昆明城上下,以及周圍數十萬百姓,都會一心一意支持虞醒打韃子。

  可以說,虞醒憑空得了一個不下於曲靖的根據地。

  只是一想到那些慘死在街巷中的女子老人孩子。

  虞醒寧肯與段實正面多打上幾場,寧肯多戰死一些士卒,雖然冷血,但是將士們穿著鎧甲上戰場之時,就已經有了戰死的心理準備。

  而這些無辜百姓算什麼事情?

  虞醒說道:「各家回去統計一下傷亡人數,每家死了人,給糧一斗,有孤兒官府收養。我與昆明父老約法,待大破段賊,昆明附近所有官田,按昨夜參與戰鬥的人數,按家授田,每家三十畝。」

  昨天到底參與戰鬥的人到底有多少?

  虞醒不知道。

  高九也不知道。

  太亂了。到處都是人,到處都是廝殺。

  很多人第二天發現屍體,才知道他其實也參與了。

  也就是說,授田範圍是所有昆明人。

  這也是虞醒的本意。

  三十畝,看似不多。但是如果家裡人口不多,是要全家齊上陣,才能種好。

  在大理時代,昆明附近的田畝都是姓高的。高家的高。

  大理滅國之後,昆明城外的土地,變幻過數次,王府的,將領的,賽典赤家族的。總之,沒有百姓的。

  虞醒斷然不會允許這樣,滇池附近是雲南最重要的產糧區。

  大理都難以這裡相比。

  打仗最重要的是人力,有糧食就是人口。

  滇池附近的產糧區,虞醒一定要掌控在手中的。

  並不是一切都拿到手中,才算掌控,虞醒自己也不種地,他即便能種地,又如何能種這麼多地?

  讓一群必須依靠虞醒集團而存在的人占據。

  命運每一份禮物都標好的價格。

  對於,昆明城中的百姓,這一份禮物,就是要確定他們的政治立場。

  是的,就是明晃晃的收買民心。

  土地對於古代百姓有多重要,就不用說了。

  而今天降橫財,簡直讓他們驚呆了。

  在此之前,有些人對虞醒還是有對抗心理的。畢竟很多人直接間接被牽扯到虞醒戰事中而死的。

  很多所謂的明眼人覺得,如果沒有那晚虞醒派人入城,也不會死這麼多人。

  但是此刻,他們也釋然了。

  覺得,戰場殺伐,波及百姓,本尋常事,這不是雲南郡王殿下本意。

  死了人,又有糧食,又分地的。大元朝廷哪裡可沒有這樣的好事。

  不是沒有看出來虞醒的想法。知道拿了虞醒的土地,就要跟虞醒走到黑了。

  否則元朝收復昆明,決計不會放過他們。

  但是,那又如何?

  收買民心,似乎是一個貶義詞。

  但實際上,老百姓們不在乎你收買民心,就怕你不收買,覺得下面人天生就要擁護你。

  三十畝可以傳家的土地,換一條命,甚至幾條命。

  都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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