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肺脈之疾

  正常情況下,一個名醫當著另一個名醫的面,去治療對方治療不好的患者,不論結果如何,定會遭到對方的忌恨,這叫同行相忌。

  因此徐隱還是抬頭看了眼魯妙子,魯妙子卻保持微笑,眼神真誠,風度翩翩。

  「夫人,魯妙子雖精通醫術,可我畢竟興趣廣泛,醫術只是其中一項,未達窮究醫理至極的境界。

  民間江湖藏龍臥虎,這位莫神醫能在淮河之上那麼極端的環境中,迅速解去小公子所中之毒,又能迅速找到兇手。

  手段定有獨到之處,此病縱然無法根治,也許他的調理之法能比魯妙子效果更好也說不定。」

  獨孤伽羅見魯妙子並沒有同行相忌的意思,便微微點頭,「也好,如此便有勞先生了。」

  幾人來到庭院前方的石桌旁坐下,徐隱細心給獨孤伽羅診脈,忽然獨孤伽羅捂著胸口一陣疾咳,劇烈之時仿佛要連肺也要被咳出來。

  這回就連楊廣都擔心起來,而旁邊的奴婢更是手忙腳亂。

  魯妙子走到獨孤伽羅身後,在她背心推拿運勁,原本可令真力入其肺腑,緩解病情。

  這幾日來診斷之時,每每都是如此處理,總能令獨孤伽羅迅速恢復。

  哪知此時卻不起效果,獨孤伽羅反而咳得更加厲害,面紅耳赤。

  徐隱雙眉微皺,一股綿柔的先天真氣自其手腕透入經脈當中,順勢引導入了肺經。

  獨孤伽羅劇咳之狀立時緩解,氣息漸漸勻稱,蒼白的臉上也多了幾分血色。

  她驚訝道:「先生竟有如此精純的先天真氣?」

  一旁的魯妙子也大感驚訝,抬頭看向徐隱。

  楊勇雙目微沉,轉頭瞥了眼自己的兄弟。

  楊廣亦感驚訝,不過卻是心中大喜。

  尤楚紅有些詫異,這一路上她並沒有看出徐隱的內功強弱,只知道他有些氣功的底子。

  徐隱依舊拿著獨孤伽羅的脈搏,說道:「醫道調理,在於理順臟腑氣脈,而氣脈在於十二正經與奇經八脈。老朽隨先師習醫,自然多有涉獵鍊氣之道。」

  獨孤伽羅出自獨孤世家本宗,武學修為當然不弱,只是向來不喜以武稱名罷了。

  「原來如此,先生所學醫道鍊氣之法果然別於習武之人用於爭強鬥勇的殺伐真氣。未知先生覺得我這肺中之疾,可還有治?」

  徐隱已探出獨孤伽羅肺疾病症所來,說道:「夫人既為貴人,為何還在修煉如此霸道的內功?」

  獨孤伽羅一怔,奇道:「先生已看出我肺疾所來為何?可我所習內功為家族所傳,雖非家中每個子弟都必須修煉,然而這等武功再不濟也可強身健體,怎會自害?況且我家族子弟,並無他人如我這般染上肺疾。」

  尤楚紅也說道:「我夫君作為獨孤閥第一高手,他的身體也一向康健,並未有過類似症狀。」

  徐隱點頭道:「其實夫人所練內功本無問題,有問題的是夫人實戰經驗不足,一次與人動手,運勁時用岔了氣,隱患由此留下。

  此後並未等隱患消除,便依舊修煉家傳內功,以至於每運一周天,都會過岔一次氣,長期積累下來,自然使肺經勞損,無可逆轉。」

  獨孤伽羅終于震驚起來,尤楚紅與楊廣並不知道她曾與人動過手。

  事實上她向來都是站在夫君楊堅身後作為他的支持與後盾,從未真正走到前台來與人交手。

  因此那唯一一次的戰鬥,也是獨孤伽羅和楊堅的秘密,從無第三人知曉。

  魯妙子亦生出恍然之感,他一直奇怪獨孤伽羅身份如此尊貴,平日裡又無任何不良惡習,心性淡雅,全力輔佐楊堅,按理說不應該會將肺脈折騰至如此境地,原因竟在於此。

  獨孤伽羅苦笑道:「此事本不足道,這是我家早年之事,當初宇文護獨霸朝綱,十分忌憚夫君,曾多次派遣刺客上門暗殺。

  唉,這也是其中一次事涉危急,夫君一人難敵刺客眾多,我才不得以出手,也是我平生唯一一次與人動手,沒想到竟被先生一眼看出。」

  楊廣急聲問道:「肺經受損,可還能根治?」

  尤楚紅拉開楊廣,說道:「從醫道而言,這當然不可能根治,唯一只有長期堅持療養,或能緩解,方才魯妙子先生也做了解釋。」

  魯妙子微微頷首。

  楊廣臉色一變,他還以為徐隱能夠根治此病,既然無法根治,那麼對他而言便全無利用價值,再加上此前所積不滿,便想趁機發難。

  他急聲怒道:「你這廢物!虧本公子千里迢迢請你來此,就是來告訴我沒法醫治我娘的?!難道沒看見我娘病發之時何其難過?」

  說到這裡,楊廣心中殺機已現。

  楊勇在此瞥了眼楊廣,低下的腦袋下藏不住微微翹起的嘴角,暗道:弟弟,你還是太過年幼了。

  果然,獨孤伽羅喝斥道:「阿摩!為娘如何教導你的!」

  而後轉頭對徐隱道歉道:「莫先生,萬勿見怪,我這病其實心裡有數,治不好也就由它去吧,佛家所言,人人皆有命數,萬事不可強求。」

  徐隱卻搖頭道:「老朽何時說過不可根治夫人之疾?」

  此言一處,在場眾人大感驚訝。

  獨孤伽羅身旁的婢女最清楚她的情況,也親眼見過許多名揚天下的名醫給她下的診斷,萬不敢相信徐隱這是在說真話。

  楊廣伸手指著徐隱說道:「這可是你說的!若治不好,你是否敢承擔責任!」

  徐隱笑道:「有何不敢?」

  獨孤伽羅怒扇楊廣一耳光,「阿摩,我不管你是不是真的替為娘著想,不過莫先生終歸救過你性命,你就算不懂知恩圖報,也應當知曉尊老敬賢!

  回你書房好生抄寫論語三日!不得為娘同意,不得出門半步!否則家法從事!」

  楊廣心下一寒,他年紀終歸幼小,心機雖然深沉,不過有些時候情緒激動之下,依舊難以壓制本性暴露。

  這一局原本他能夠穩壓楊勇一頭,然而心浮氣躁之下竟沒想到一直沒有說話的徐隱居然暗藏手段,白白虧了大好局面。

  他現在害怕的不是遭受懲處,而是害怕由此失去母親信任,否則取代他那位哥哥的目的,此生恐怕難以實現。

  同時暗恨徐隱遲遲不說他有方法,認為徐隱是有意跟自己作對看自己笑話。

  就這樣,徐隱完全不知道自己已成了楊廣這位暴君此生必定要殺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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