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陣子,傅予寒剪短了頭髮,聞煜抱著他的時候,頭一低,那些小刷子似的根根分明的髮絲便像是要從他的嘴上扎過去。
太近了,聞煜這樣想著。
他甚至能聞到對方頭髮上隱隱約約的洗髮水味道。
頭髮,還有耳朵,甚至臉頰,都在他頭一偏就能親吻到的地方。
要親麼?
聞煜站在門框上想了可能有一分鐘。
傅予寒睡得很沉,被拖著走出一段距離還沒醒,呼吸噴在他頸側,有點癢。這種距離上交錯的呼吸和相互傳達的體溫,總給他一種耳鬢廝磨的錯覺。
不偷親一下都好像浪費了這一點偷來的旖旎。
但是——
他垂下眼,視線倏地沿著傅予寒拉長的脖頸線略過去,鼻尖輕嗅了一下。
算了。
偷來的一點親昵已經夠了,他不想讓自己過於放縱。
聞自明說過,「過度玩樂有害——」
雖然聞自明這個人很討厭,但聞煜偶爾會覺得他說過的話有那麼一點道理。
他跨過了門框那條線,把人扶到床邊放上去。校服被壓住,扯上去了一截,聞煜剛把人的雙腿放到床上,回頭就看見了一截清瘦的腰。
聞煜:「……」
本來應該幫他把外褲脫了,不然會弄髒被子……
算了,大不了回頭再洗被套好了。
現在如果讓他脫人褲子,聞煜拿不準自己會不會順便耍個流氓。
等幫傅予寒蓋好被子,聞煜才回到客廳,繼續玩那個沒結束的遊戲。
雖然……他走神走得更厲害了。
傅予寒原意只是眯上半小時再起來看,沒想到自己翻了兩個身之後,再睜眼竟然看到了聞煜沉睡的臉。
……
等等,聞煜?
他回過神,身體不由自主地向上彈了彈,視線很快越過了床沿,看見落地的窗簾底下露出來一道線形的光。
天亮了?
傅予寒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不知何時躺到了床上,這回聞煜比上回還偷懶,甚至沒幫他脫掉外衣外褲。
不過……也是好事,畢竟仔細想想,他們兩個彎的還幫忙脫衣服有點那什麼。
他沒想到自己會這麼睡上一夜,毫無防備似的。
自從上次吵過後,近來在外面過夜他都會給何燕或是秦叔叔發條信息過去,無論對方回不回,至少形式上「報備」過。
但今天就……
傅予寒吸了吸鼻子,抓著頭髮掀開被子,準備下床洗漱。
聞煜這人起床困難戶,今天是周六,他必不可能現在睜眼。傅予寒下了床,路過客廳的時候發現遊戲機還開著,因為長時間沒有操作而陷入了休眠狀態;他的手機落在了沙發上,他走過去按亮一看,沒有新通知。
神奇。
傅予寒搖搖頭。
現在是早上8點,整間屋子很靜,他走進洗手間。用過的毛巾牙刷仍放在那裡,聞煜似乎沒有替他丟掉的打算。
他記得他昨晚好像說了——
「以後沒地方去,就來我這兒吧。」
傅予寒垂眸,輕輕笑了一聲,把牙膏擠到了牙刷上。
昨晚的事仔細想想不太好意思,說好了教聞煜玩遊戲,結果中途自己就自顧自地睡過去了,這麼一來,傅予寒甚至不好意思提前回家一趟。
睡了一夜,下巴上多少冒出一點胡茬,但剃鬚刀這種東西不方便混用,他看了眼聞煜的剃鬚刀,嘆了口氣離開了洗手間。
少爺用的是手動,他肯借傅予寒都未必會用。
現在的問題是傅予寒有點餓。
想留下跟少爺一起吃個早飯,拿不準少爺什麼時候會醒,傅予寒坐到沙發上,對著休眠的遊戲機想了好一會兒。
二十分鐘後他忽然站了起來。
……為什麼要糾結這個?
他就吵聞煜睡覺了怎麼的?
傅予寒走進房間,繞到聞煜睡著的那邊,輕推了推:「餵。」
「餵……醒醒……」
他推了好一會兒,看見聞煜皺了下眉,企圖翻身。傅予寒一把按住他的肩膀將人掰了回來:「別睡了。」
「……」
這下聞煜才把眼睛睜開,眯成一條縫,話語間帶著濃重的鼻音:「嗯?」
「起來吃早飯?」
「……困。」聞煜含糊地嘟噥了一聲,身體朝後挪了挪。
「幾點睡的你?」
「兩點吧。」
「六個多小時了,夠你睡的了。」傅予寒看了眼時間,「想吃什麼?我去做,你還能再睡會兒,做好了來叫你。」
聞煜眯著眼:「都行。」
「沒有挑食忌口嗎?」
「嗯。」
「行。」傅予寒輕一點頭,起身往廚房走。
聞煜輕輕翻了個身,視線追著他離開的方向。
其實清晨的時候,聞煜醒來過一次。
男生早上多少有點尷尬的時候,一般靜靜待著就行,但早上睜開眼,聞煜從漆黑一片的視野里看見了對方瘦削的肩胛骨,不知怎麼就感覺有點不適。
現在,聞煜看著已經看不到對方背影的臥室門口,輕嘆了口氣,從枕頭底下摸出手機,給陳非凡發了條信息過去。
其實聞煜這邊能吃的東西挺多,做飯阿姨每天來,在冰箱裡留下了不少食材。他從冰箱裡找了點冷凍的小包子蒸上,燉上粥,還找到了點黃豆——
昨天應該看見豆漿機了才對……傅予寒仰頭打開上方的櫥櫃。
聞煜就是這時候走到廚房門口的,他披了件簡單的家居服,下方穿了條松松垮垮的褲子,斜靠在廚房門上。
「怎麼不出聲?」傅予寒回頭被他嚇了一跳,「穿那麼厚幹嘛,過冬啊?」
「想穿就穿了。」聞煜沒多說,遠遠地看傅予寒弄了點什麼吃的,並不靠近。
「對了,我一會兒要回去一趟。」傅予寒說,「等吃完飯。」
「回去幹什麼?」
傅予寒點點下巴:「刮鬍子,哥。」
「我這兒有新的。」聞煜轉身就想走,「我去給你拿。」
「等等,別拿了。」他喊道,「手動的我不會用!」
「教你。」
聞煜這人有點「一言堂」,平時理智在線,有什麼事可能還會和傅予寒商量一下,半夢半醒的時候他就是絕對的發令官。
豆漿還沒打完,他已經拿著剃鬚刀過來了。
「過來,」聞煜沖他招招手,「我記得那個豆漿機不用人看著。」
「你還知道這個?」
「我雖然不進廚房,好歹也看阿姨用過。」聞煜說完就轉了身,引著傅予寒去廁所。
「這東西看著挺鋒利的,我從來沒用過。」走進廁所的時候傅予寒還在擔心,「真的不會刮傷麼……」
「那你別動,我幫你刮。」聞煜說。
洗手間空間狹小,聞煜站在他邊上,仔仔細細地在他臉上替他刮著那一點胡茬。傅予寒忽然意識到,原來聞煜還是比他高了那麼一點點。
有一種隱約的壓迫感,說不清道不明——
鋒利刀片從下顎滑過的時候傅予寒忍不住吞咽了一下。
聞煜視線下落,在他喉結處不著痕跡地盯了一秒,很快掠過,輕聲說:「你別緊張。」
「我看不見……」
「你可以看鏡子。」聞煜舔了下嘴唇,「或者看我。」
「……」
這種地方,近到連對方的呼吸都能感覺的現在,說這種話簡直可以說是曖昧。
傅予寒忍著沒接腔。
他鬍子不多,刮個鬍子幾分鐘的事,愣是讓他體驗了一回上斷頭台的緊張感。
好不容易可以把軟膏洗掉,傅予寒幾乎是逃也似的從廁所沖了出去:「豆漿應該煮好了,我去看看——」
聞煜甩了甩剃鬚刀,把它洗乾淨。
他垂眸看了看,把它擦乾,跟傅予寒用過的牙刷放到了相鄰的位置上。
又多了一個。
在他的空間裡。
他懷疑自己中毒了,跟傅予寒待在一起的時間從單純的「有趣」變成了讓人又愛又恨的折磨。
他倆又打了一個白天的遊戲,直到把人送走後,聞煜這才放鬆下來。到晚上,他把家居服脫了,給自己換了件襯衣一條休閒褲,抓了兩下頭髮,晃晃悠悠地出了門。
他跟陳非凡約好去他那裡一趟——
不是那個清吧。
而是那個鬧吧。
正經的**晚上七八點營業,聞煜熟門熟路地打了個車,到那裡時剛巧九點過。他獨自從大門進去,到吧檯要酒。
吧檯值班的那個小哥認識他,看見是他笑了笑:「喲,是小七,你怎麼上前面來了?」
「跟老大約了,」聞煜看了他一眼,「來杯威士忌。」
「我們這裡是正規場所,不賣給未成年。」小哥抬了抬下巴,「你要喝上後面去啊,陳總的酒庫在後面呢,隨便你喝。」
「我成年了行嗎。」聞煜無語地摸出身份證,「就知道你會這麼說,我都帶來了,喏。」
聞煜暑假前剛過的十八歲生日。
「難怪,我說你怎麼上前面來了。」小哥看了眼,笑了,「那我給你倒——你今天來幹嘛的?」
「我說我來找人419的,你信麼?」聞煜看了他一眼。
「不信。」
聞煜心道我也不信。
但他懷疑自己最近可能是欲求不滿,所以才來找陳非凡——
約嗎?
那倒不是。
但他覺得他可能需要老大幫他介紹個正經對象,因為他們幾個人里,只有老大有關係穩定的男朋友。
也許前輩會比較有經驗也說不定……吧?
威士忌推到面前,聞煜拿起來,仰頭一飲而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