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0章 新的任務

  桃花正盛,微風輕拂。

  青蛇頭上趴著個小小麻雀,蜿蜒而至,垂首行禮。

  山君也來到近前,趴伏下來。

  十幾隻鼴鼠傻愣愣的圍在秀秀身邊。

  「它們說,好似在夢中走遍了天涯,經歷了一生的歲月。」

  秀秀摸出幾片果脯,餵給鼴鼠吃,灰雀也飛來啄食。

  「吃飽了一邊兒玩去!」狐狸擺擺尾巴,趕走了這群湊熱鬧獻媚的,又跳到秀秀頭上,雙目炯炯有神,瞪著林白,問道:「林轉輪,你到底看到了什麼?細細說來。」

  狐狸和秀秀都不是外人,自然也無須隱瞞。

  「我神識深入葫蘆之中,似是看到一段無相道主的過往。」林白道。

  「你當真確定是無相道主?」狐狸好奇問。

  「昔年渡金丹雷劫之時,曾被擾亂心志,跌落幻象之中。彼時曾見一桌三石凳,坐有兩人,一男一女,乃是李……令師與無相道主。」

  林白十分認真,「當時雷劫過去,我只記得令師模樣,無相道主卻再也想不起來。可方才深入葫中,我雖瞧不清樣貌,但心中有感,那就是無相道主!」

  狐狸本一副興奮模樣,可待見說起了她師父,便強做出幾分長者模樣,好似不願丟了師父的人。

  「繼續說。」狐狸道。

  「那畫影虛幻,難辨真身,能大致看出無相道主於深山之中靜修,以清水樹木為伴,野獸蟲鳥為友。」林白當即說起所見所聞。

  「她似是自悟了某種功法,亦或者得天地形勝之靈氣。於深山中靜修了不知多少年月,境界更不知到了何種地步。」

  「可惜影畫飄忽,又未見其施展神通道法。不過在我看來,應是到了煉虛境,已成了道主之位。」

  「而後畫影愈發凌亂,模糊不清,再難看得真切。不過能隱約看到,無相道主外出遊歷,登山跨海,見識了許多人物,而後尋到一巨大蠶繭,助其證道,得以破繭成蝶。」

  「隨即無相道主駕蝶而行,到了一星河垂掛之地,應是一處秘境,與一男子對弈,相談頗歡,很是投契。」

  「繼而又見一白髮老者,閒聊許久。後來深入雪原之中,與一玉兔模樣的靈獸交談。」

  「最後在一棵樹下,又見到一人,但是那人模糊不清,難辨男女。而後無相道祖回歸,沿途遇一人,收在了身側,應是其弟子。繼而開拓許多小世界,應是在做某種準備。」

  「又不知過了多久,就見一橫貫天際的刀光西來,畫影崩塌。」

  林白一邊講述,好似又陷入了無相道主的那一番過往之中。

  此番借秀秀與狐狸之功,以殘缺石盤為媒,算是見到了一鱗半爪。

  不過到底礙於境界,只看到那一刀施展,卻不知後面情形。

  而且諸般人物的樣貌也沒看清,便連無相道主的樣貌也不真切,只大致能看到些脈絡。

  待林白說完,狐狸和秀秀都是不語,前者沉思,後者茫然。

  靜默許久,狐狸出聲道:「出刀那一人必然就是懷缺道主了。姜行痴曾問詢過鄒宓,說這一位道主不知道場在何方,但極擅攻伐之道,應是修的毀滅大道。」

  「雪原中似玉兔的靈獸,應是玄陰道主了。」林白道。

  狐狸點點頭。

  「那一位老者和樹下之人,卻不知是哪兩位道主。」

  林白細思一會兒,覺得指不定其中一個能跟貞姐扯上關係,然後看向了狐狸,說道:「至於星空秘境之中,與無相道主相談甚歡的那一位……」

  狐狸兩後腳踩在秀秀頭上,然後站直身子,抬頭左右看了半天,而後對著高天,兩個前腳拱啊拱的作揖,道:「那是我老師星河道主。」

  她語氣頗有自豪。

  林白也猜到了。初遇李星河之時乃是在無字秘境中,他曾說什麼溫故知新,對秘境也頗有熟悉。

  彼時林白便覺得李星河性情恬淡,直呼李沉玉等人名姓如同尋常,在他眼中萬事萬物都是一樣,但卻無高高在上的蔑視之感,也無有居高臨下的憐憫之感,好似他就在那裡,高掛星空之上。

  他不救人,也不害人。別人招惹他,也只是小小懲戒,即便是對害死葉若卿的鹿輕音,也只是輕拿輕放,關了禁閉而已。

  他好似就在那裡一動不動,林白向他求問遁法奧妙,他也絕不藏私,盡心指點。不刻意結交誰,也不刻意惡了誰。

  好似山河變易,他就似那星斗一般,不為所動。

  林白思及那靜止秘境中的大樹,以及石桌石凳,心想無相道主必然是在那裡邀請星河道主做過客的。

  至於另一位石凳上坐的是誰,卻不得而知。方才葫中影畫中並未得見,但或許是玄陰道主,亦或者是那老者,也可能是樹下的那一位。

  只是李星河數次拜訪無相道主故居,好似掃墓一般,顯然是交情不淺。不知為何無相道主落難之時,沒人下場援手。

  或者說,出手幫忙了,但高修鬥法高來高去,以大道拼殺,尋常人自然是不知其中隱情的。

  「鄒老祖跟你說過了?」林白問狐狸。

  「鄒宓仗著知道點外界之事,說話不明不白,一會兒這個不能說,一會兒那個不能問,一會兒又說你怎麼不親自去瞧瞧!」狐狸對鄒宓十分看不慣,道:「老師的事她也沒多說,只說不知道場在何處,好遊歷四方,大都是以金丹境的修為行走,好似在尋什麼東西,時常聽聞其人的傳說。」

  她說到這兒,頗有感傷,「師父他老人家也不見我,好似我做錯了什麼一樣……」

  「或者說,以令師那種境界心境,每到一處,指不定就會指點幾個有緣之人。」林白的意思是,你可別攀附了,弄不好人家都沒把你當正經徒弟!要說真拜過師的,也就葉若卿的妹妹葉清夢!

  狐狸一聽這話就來氣了,她瞪著林白,正要嘲諷,被秀秀拉到了懷裡。

  「無相道主那般高的人物,怎就與人起了爭鬥?」秀秀很是好奇,發出疑問,道:「咱們北上驅趕守天閣,卻也沒趕盡殺絕,都是留了幾分手,沒到你死我活的地步。到了無相道主那般境界,即便數人圍攻,怕也是極難極難,甚至殺敵一千,自傷八百。那為何不坐下來談一談?就像咱們東海域以前那般,有了齟齬也能轉圜,極少有元嬰親自下場的。」

  「傻蛋。」狐狸罵起人來是真不分對象,「到了那等境界,已不能以善惡區分,更不是區區福地歸屬而惹來禍端。那是大道之爭,必然是無相道主所修大道,或阻礙,或威脅到了某位,這才有了一場大戰!」說完,狐狸又好奇補了一句,「也可是無相道祖新晉,欺負新來的?」

  探討半天也沒所得,忽聽一聲虎嘯,便見山君領著一人來到近處。

  那人著黑白格子道袍,好似披了個棋盤,頭頂道髻,懷抱拂塵,當真仙家子弟模樣。

  「仙子。」烏木謙恭敬的行了禮,卻毫無諂媚模樣,繼而直起身,一臉嚴肅。

  林白瞧的分明,知道烏木謙必然是為公事而來。

  果然,烏木謙見狐狸不答理,便道:「向老祖召喚,還請仙子移駕萬壽山。」

  「就我一個?」狐狸問。

  「諸位前輩都去。」烏木謙道。

  狐狸尾巴轉了轉,嘟囔道:「這才十年吧?就又要搞事了?」

  嘀咕完,狐狸踏步踩在空中,化作青光,向萬壽山而去。

  「轉輪兄閉關日久,風采依舊!恭喜再進一步!」

  「烏木兄仙風道骨,灑脫自然,真是讓我日想夜想!」

  眼見倆人像是闊別幾十年的親兄弟,秀秀張了張嘴,都不知該不該吭聲了,正想著說點啥,便見青光迴轉。

  「忘帶你了。」狐狸一尾巴捲起秀秀,又離開了。

  「誒?」林白愣住。

  「仙子待秀秀真好呀!」烏木謙羨慕的不行,嘴裡嘖嘖有聲。

  「可不是。」林白嘆氣。

  「好兄弟,等我忙完公幹,咱們好好飲一番!」烏木謙熱情邀請。

  林白本一堆人要見的,可見烏木謙渴望的眼神中幾乎都有了哀求之意,想起小魚兒說烏木謙因底子太差,這十年過的不說人憎狗厭,至少也沒人願意搭理,心裡到底起了惻隱之心。

  「我在留劍山等你。」林白道。

  果然,眼見林白應了下來,烏木謙好似一個被終日排擠的孩子找到了玩伴,抓住林白手說了許多好話。

  兩人又一起順路走了段,然後分別開來,烏木謙興沖衝來到黑風山。

  傳聞孟山禾因前番大戰之故,新傷舊傷加一塊兒,壽元已然無多,指不定就在這幾年了。

  烏木謙不太看得上黑風山的人,畢竟這裡是周回山舊人的底子,以前都是被守天閣的人壓著打的。

  如今雖說都歸於一派了,可隔閡十年八年消除不了的。

  「什麼事?」孟一葦走出,也不給烏木謙好臉色。

  「向老祖召喚。」烏木謙客氣的行了禮,他本想昂首挺胸做出得意之情的,但想起曾差點被孟山禾扭斷脖子,就把心裡的小心思藏了起來。

  「知道了。」孟一葦語聲冷淡。

  烏木謙到底不敢說什麼,拱了拱手,往不遠處的延壽峰而去。

  如今延壽峰是杜覺明坐鎮,此人出自九遮山,乃是出名的長腿仙。本來大戰後要回家的,但向老祖不准,就給安排在了這裡。

  「有事?」一男修走出,乃是杜覺明後輩,杜飛。

  「向老祖召喚杜前輩。」烏木謙也懶得裝的,昂首挺胸,道:「讓你家老祖快些去!」

  那杜飛皺了皺眉,到底不敢對天使如何,只一拱手,道:「知道了。」

  烏木謙得意的離去,耳邊猶然能傳來人聲,好似在說三姓家奴狂什麼狂!

  「哼!只敢背地裡罵!沒出息!」烏木謙開開心心的來到夢湖外,見野雉黃犬,嘀咕了聲雞朋狗友,便立身靜等。

  很快,袁無塵踏水而來,行了禮。

  「小袁!」烏木謙套近乎,他自思跟林轉輪兄弟相稱,而夢湖主人又跟林轉輪關係匪淺,稱呼上自然要親切些的。

  「前輩莊重些,晚輩自有名姓,乃是袁無塵!」袁家的老祖是被守天閣害死的,雖說這烏木謙做了叛徒,可袁無塵依舊看不慣此人。

  「……」烏木謙碰了釘子,卻也只能擠出笑,畢竟人家後面的元嬰與向老祖同是出自橋山,道:「向老祖召喚,還請顧前輩走一趟萬壽山。」

  「知道了,我這就去通傳。」袁無塵不失禮儀,又躬身一禮,往葫蘆島而去。

  烏木謙又急匆匆跑去了寶竹山,他還要去向鄒宓通告,但鄒宓曾下了令,不准烏木謙踏入沁芳池一步。

  沒法子,烏木謙只能走林轉輪的路子。當然,他自思跟姜魚也不算外人,而姜家老祖是他師父!

  「我知道了。」姜魚畢竟是姜家出來的,到底是給了烏木謙體面,恭敬的行了禮,然後道:「前輩在此靜等便是,我去沁芳池走一遭,向妙妙師姐說明。」

  「你只需說是向老祖召喚,千萬千萬莫要提我名姓。」烏木謙是真的怕鄒宓。

  姜魚點頭應下。

  待姜魚離去,烏木謙便坐下靜等。

  過了一個時辰,姜魚回來,傳話之事算是了結了。

  「小魚兒,我聽說你最愛垂釣。雖說閒坐垂釣最是靜心,可也不能誤了修行。」烏木謙任務完成,心下輕鬆,便做起了長輩模樣。

  沒頭沒腦的提了兩句修行,烏木謙樂呵呵的往留劍山而去。

  與林白暢飲了一日,這才昏昏沉沉的往雲搖山而去。

  「你又飲酒了?」先去找景思退交差,可又被景思退拿大師兄的身份壓住。

  「轉輪賢弟出關,便少飲了些。」烏木謙道。

  「我聽說他又有進益,著實是不得了。可你十年來卻沒半分長進。」景思退苦口婆心,「我知你心中所想,可人貴自強。外人言語都是虛的,修為境界才是根本。師父從來沒拿你當外人,我與十七也一樣。」

  「大師兄,你這話再對不過了。」烏木謙敷衍。

  「你心境不對!」景思退皺眉,抓住烏木謙手腕,道:「你該去道隱宗走一走,看看陳天人的求道之路!」

  「我現今好的很!」烏木謙卻滿不在乎,笑道:「師兄,境界固然是根本。可你得知道,境界高了,還不是有人管著?而且背負的也就多了!你看,前番北伐大戰,死的最多就是元嬰。底下的金丹,要是小心些,大半都能保下命來。」

  聽了這混帳話,景思退嘆氣搖頭。

  師兄弟正相對無言呢,師晴雨尋了來。

  「老祖召喚。」師晴雨看向烏木謙。

  「師父在萬壽山談完了?」烏木謙吃驚道。

  師晴雨點頭。

  烏木謙揮袖除去酒氣,又吞了一粒丹丸,便向雲搖山頂而去。

  來到山頂,便見林深樹密,有一小小宅院。

  入其中,院中有一株蒼老松樹,旁邊有一棋盤,一人正在棋盤前靜坐。

  「師父。」烏木謙上前,恭敬的跪下。

  姜行痴手拈一枚棋子,道:「思退代我操勞雜務,卻還能再進一步;十七在外交遊切磋,與那裴寧互相啟發,也有所得。聽聞林轉輪十年連破兩關,更是不凡。」

  他終於落了子,也沒讓烏木謙起身,只是道:「謙兒,你不能再混下去了。」

  「……」烏木謙一哆嗦,覺得這是要給自己安排危險的任務了。

  「周回山重建,如今已有繁榮之象。只是守天閣故事在前,天問派不知生死,像是一柄利劍懸在你我項上。」姜行痴道。

  「師父……」烏木謙腦子管用的很,當即猜到了什麼人物,他眼眶紅了,嚇的話也說不清,「師父,弟子雖算是天問派的人,可到底是在周回山出生的,沒去過北荒域啊……大師兄比我穩重,師妹比我擅斗,我……弟子真是一無是處,拿不上檯面啊。」

  「思退證道元嬰不遠,不能去。再說了,他一人身負九遮山北上諸弟子之心,走不得。十七雖擅鬥法,可到底缺了應變之智,失之機敏。當然,她和思退一樣,背負著天衍劍宗之人的期望。」姜行痴道。

  不投周回山的要回北荒域,投了周回山的還要回北荒域?這不白投了!

  「……」烏木謙本跪著的,聽了這話,知道恩師主意已定,便恍惚的坐到地上,說不出一句話了。(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