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徒兒我怕是還沒到地方就……」
堂堂金丹修士,元嬰後裔,這會兒竟哭哭啼啼,毫無半分體面。
經歷了北伐的連番大戰,烏木謙早把那什麼化神傳承的驕傲丟下了,他深知這世上驚才絕艷之人太多,自己連個屁都算不上,還是保住小命最好。
可待投了誠,拜了掌門為師,卻發覺人人都看不上自己,尤其是那鄒宓帶著頭甩臉子!
烏木謙本就是愛交遊的性子,眼見沒人答理自己,便想著做些事出來,可發覺論處置雜務,調理陰陽,待人接物樣樣比不上景思退;論心性資質,愚忠辦事又比不過孫十七。
事事不如人,雄心壯志也早就沒了,只想混吃等死,心境一變,修為也停滯不前了。
是故自打北伐大戰結束,烏木謙瞎混了十年,雖說時常遭人白眼,可到底是掌門次徒,身份地位還是有的,安全也不需操心。
這些年來,也沒人知道回歸北荒域的那一批守天閣殘黨如何,但沁芳池有許多舊人在,好些人都心中生感,同族同輩的不知死了多少。
烏木謙表面上沒在意過,可卻時時去寶竹山,借著詢問林轉輪何時出關的由頭,跟姜魚打聽了不少。
那妙妙在沁芳池當霸王,屁大點事都跟姜魚說,是故烏木謙雖不敢去沁芳池,卻知道沁芳池的不少事。
北上的守天閣舊人死了不知多少,烏木謙一向惜命,當真是害怕還沒到地方,就死在了路上。
烏木謙越想越怕,撒潑似的抱住姜行痴的腿,盼著恩師改一改主意。
「這些年來,為師待你如何?」姜行痴到底是個心軟的,沒直接給烏木謙甩臉色。
「恩師待我極好。」烏木謙立即回答。
烏木謙是真這般認為的,平日裡師父時常過問自己修行,姜家子弟對自己也客氣尊重。待師父發覺自己沒了往上的心氣後,還安排了事做,當真沒拿自己當外人。
可這般一想,烏木謙就覺得師父是早就謀算好了,就等著今日呢!
「師父,我一定好好修行,今日我就閉關,學那林轉輪!閉關十年!百年!不結嬰不出關!」烏木謙下了狠心,卻見恩師微微搖頭,意思是你早幹嘛去了!
烏木謙也不抱姜行痴的腿了,再次癱坐在地,雙目茫然,神遊天外。
「修為境界才是根本,自強方是成道之路。」姜行痴也不說逼迫的話,反耐心的很,「你這一去,當磨礪心境,見識域外高人。也不需你拼殺,只探聽探聽訊息便是。」
姜行痴見烏木謙還是一副頹喪模樣,便又道:「你有什麼要求,儘管提上來。」
「……」烏木謙愣了半天,嗓音沙啞道:「能不能帶別人同去?我與林轉輪交好,他一向精擅鬥法,又會哄女人開心,讓他跟徒兒去吧!」
「我雖為掌門,林轉輪是顧師姐的人,又得鄒師姐歡喜,若是小事,我還能使喚。可這種事,我須使喚不動。」姜行痴道。
「……」烏木謙更暈頭暈腦了,心裡快速的想著還有誰能組隊,想來想去,卻發覺自己竟沒別的朋友了,心下更覺悲涼。
「你放心。」姜行痴很是慈祥,輕輕撫摸烏木謙的頭,道:「此一行,非是讓你打頭,也不讓你獨行,自有元嬰帶隊,倒也不用太過憂慮安危。」
一聽有元嬰出馬,烏木謙輕鬆不少,畏畏縮縮問道:「不是鄒前輩吧?」
「她是天問派留下的種子,怎能讓她去?」姜行痴和藹一笑,道:「是杜覺明杜兄帶隊。」
長腿仙?那還不如鄒宓呢!
「……」烏木謙滿懷期待的目光不見了,只剩一片死灰。
「好好準備,用不了多久就出發。」姜行痴道。
烏木謙渾渾噩噩的應了聲,扶起還在發軟的腿,離了此間,又不知去哪裡才好。
逃是逃不掉的,可不逃又大半要死在外面。
「我早該好好修行的!」烏木謙使勁給了自己兩巴掌,比當年鄒宓命林白打的還要狠。
尋思了一番,烏木謙也認命了,反正去就去吧,到了北荒域就找個地兒窩著,再不濟脫離隊伍,天高海闊還怕周回山打到北荒域麼?散修就散修!
心下略微輕鬆,烏木謙收拾精神,往延壽峰去。別管長腿仙靠不靠譜,畢竟是帶隊的元嬰,混好關係再說,指不定人家能救命。
「老祖閉關!」到了地方,杜飛面色陰沉,一副鬱郁之象。
烏木謙見不到人也不失望,只是心中冷笑,心說讓你長腿仙次次打架跑路,這次你往哪兒跑?真當向老祖是個好說話的?
眼見連元嬰都不濟事,烏木謙對北上一事更加沒底兒,但沒來由的心情好了許多。
悠悠的趕到留劍山,打聽林轉輪的消息。
烏木謙混的太差,偌大的周回山,找不到第二個朋友,便尋思忽悠忽悠林轉輪,看能不能帶上同去。
「轉輪前輩回夢湖了。」閔芊芊出面。
「你師父呢?我找她有要事,事關林轉輪!」烏木謙又問裴寧下落。
閔芊芊打量了一番烏木謙,心說你剛喝過酒還沒一天呢,又能有啥要事?
不過閔芊芊到底盡責,跑去稟報了裴寧。
裴寧是個不愛交遊的性子,對烏木謙也談不上好壞,只是人家說事關老相好,也不能不見了。
「我雖生在周回山,長在周回山,可我家老祖卻經常跟我提起老家的事!外人都說北荒域荒涼,大錯特錯!其實那邊遍地寶貝,機緣無數!你看東海域多久沒出過化神,北荒域的化神兩隻手數不過來啊!當年老祖就跟我說了,讓我去北荒域結嬰,只因能憑增五分成嬰的希望,還能搏一搏化神之路呢!」烏木謙嘰嘰個不停。
裴寧聽的有些懵,這人明明說事關林轉輪,可這會兒卻使勁兒的吹噓他老家,好似去了他老家就能輕易結嬰似的,也不知發什麼瘋。
過了一會兒,裴寧實在忍不下去,朝殿外的閔芊芊使了個眼色。
果然,閔芊芊立即進門,慌張道:「師父!閔師伯她練岔了氣,快要金丹自爆啦!」
「竟有此事?」裴寧當即起身,朝烏木謙道:「烏木道友,你且稍候,我去看一看!」
然後,人就急急忙忙的離開了。
「閔橫波一劍修,陳天人的弟子,就算練岔了功法,也不至於金丹自爆吧?當我傻子呢?」烏木謙心下悲涼,只覺裴寧不識好人心!
離了留劍山,烏木謙晃蕩到寶竹山,得知那林轉輪在葫蘆島陪顧老祖。
「我就在這裡等著吧。」烏木謙摸出一釣竿,瞅著小水坑就甩了出去。
因獨孤靖閉了關,姜魚便令吠野陪客,自己往夢湖去尋師父。
到了地方,袁無塵親姐妹一樣的拉住姜魚的手,倆人踏水往葫蘆島而去。
自葫蘆島下瓢處登島,也不敢去打擾,便在此靜等。
葫蘆島上瓢處三人一狐,乃是顧傾水和林白,秀秀抱著青皮狐狸。
林白已得知了往北荒域探查之事,總計出十一人。
其中元嬰杜覺明帶隊,周回山各家元嬰都要出人。不過狐狸臉大,鄒宓家沒金丹,倒是免了徭役。
而姜行痴身為掌門,要出兩個金丹。顧家和楊家只出一人便可,程家雖沒元嬰,卻也願出一人。
另還有雲霞宗、道隱宗和九陰山也要出人,已派人去通知了。
「老薑禍害完了元嬰,果然又來禍害金丹了。他說什么正是出力之時,點了雷在霄後人雷引木的名,還說要把愛徒也送去!我瞧景思退是個能幹的,孫十七是個愚忠聽話的,八成要把三姓家奴送回老家了。弄半天,死的都是別家孩子!」
狐狸一向嘴裡沒好話,她又看向顧傾水,問道:「你打算派誰去?」
此行顯而易見,路途兇險,到了地兒可能更兇險。
「九重這幾年一直沒做什麼事,正好讓他去吧。」顧家金丹雖少了些,可底下附庸不少,顧傾水卻點了顧九重去,可見仁厚。
「老祖!」林白不敢稱呼的太親切,反一臉正經,道:「九重兄不擅鬥法,我去穩妥些。」
「不行。」顧傾水一口回絕,「你大道有望,何必去冒險?」
「正因如此,我欲要往北荒域求道。」林白是真心的,長生造化訣下半部不知去向,但要麼被星河道主收著,要麼被玄陰道主收著。
而先前與李星河往來,能看出他不是個藏著掖著的人,應是是真沒拿,是故林白想去北荒域找找線索。
至於路途危險,倒也無須太過顧慮,當年貞姐曾傳下一條路徑。
反正到了地方,有貞姐護著,要是不好打聽,擇地靜修便是。
「不妥。」顧傾水還是不應。
秀秀倆大眼睛一會兒看林白,一會兒看顧老祖,好似在想著什麼事。
狐狸也探出腦袋,道:「要不我先走,你倆商議?」
顧傾水瞥了眼狐狸,又看向林白。
「老祖,此行或與我求證大道有關,還請老祖准許。」林白俯身拜下。
顧傾水想了半天,又見林白堅定,只能點頭。
「那我也去。」秀秀道。
「你去個屁!」狐狸捲起秀秀,一溜煙的跑了。
眼見沒了別人,林白又小水小水的喊著,說了好些話。
扯到天黑,林白這才告辭出來,帶上姜魚回了寶竹山。
「轉輪兄!」
「烏木兄!」
兩人把臂,來到院子中。
烏木謙取出酒倒上,嘆了口氣,問道:「轉輪兄在顧老祖處說些什麼?」
「老祖提點我修行,讓我閉關靜修。」林白道。
「原來如此,顧老祖待你真好。」烏木謙又是嘆氣不止,過了會兒才問道:「沒說別的?比方說安排公幹什麼的。」
「倒是提了一句,說是讓顧九重去做什麼事。」林白道。
「跟我想的不差。你是好種子,大道有望,別說顧老祖不舍的你,鄒前輩也不舍的……」烏木謙使勁喝酒,只覺人生無趣。
「到底出了何事?」林白好奇問。
「師父說要派人去北荒域,點了我的名,延壽峰杜前輩帶隊。」烏木謙頗見失態,一說這話眼眶都紅了,死死抓著林白胳膊,道:「我在周回山就兄弟你一個知己,此一去不知何日再見……或是再也……」
他重重嘆氣,無限悲涼。
「此行不知有多少危險,那杜前輩更是出了名長腿仙,安能倚重?」林白嘆了口氣,面上顯出嚴肅神色,似下了某種決心一般,道:「你我相知相交,豈能讓你獨往?我願同去!」
「轉輪兄,此行太過兇險……」烏木謙愣住了,有些不信。
「不用多說,我意已決!」林白斬釘截鐵。
烏木謙以前只覺得林轉輪是一酒肉朋友,沒想到疾風知勁草啊!
「轉輪兄,我……我敬你一杯……」烏木謙老淚都竄下來了,晃晃的舉起酒杯,感動的稀里嘩啦。(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