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9章 石盤

  拎著妙妙來到沁芳池。

  沁芳池荷花正盛,岸上花紅柳綠,茂密高樹中藏一閣樓,樓下有一石台,上有一灰衣女子正自盤坐修行。

  「老祖。」林白上前拜見。

  鄒宓睜開眼,並不言語。

  「老祖,」林白俯身,恭敬非常,「晚輩閉關十年,常思老祖教誨,這才略有進益,是故一出關就來……」

  「妙妙,」鄒宓打斷話,她看向妙妙,道:「你難道沒跟他說,我最厭煩繁文縟節,更不喜客套虛偽?這種人我都是不見的。」

  「老祖!」妙妙神色正經又嚴肅,道:「妙妙自然不敢忘記老祖叮囑,是故早跟師父三令五申了的。可方才師父所言並非客套虛偽,乃是字字真心,句句誠摯。師父敬愛老祖之心,是發自肺腑。我在蘅蕪山所做的事,也都是師父再三叮囑的,說要把蘅蕪山當成自己家,把老祖當成自家親老祖一樣!這等忠心之人,怎能說是虛偽呢?老祖明鑑呀!」

  林白忽的發現,妙妙這丫頭還挺順眼。

  「不愧是師徒。」鄒宓笑笑,看向林白,道:「林轉輪,你有何事?」

  「晚輩修行上遇了疑問,特來求教老祖。」林白恭敬的很,再沒半分在顧大娘面前的輕佻。

  「說來。」鄒宓淡淡道。

  妙妙最有眼色,當下行了一禮,乖乖退去。

  「晚輩勤修十年,略有進益。可這葫蘆卻如何也煉化不成——」林白攤開手,有一拇指大小的葫蘆,上有黑白兩色,成太極八卦之形,「如今這葫蘆與我本命相連,可大可小,容納萬物。但每每想要探及深處,便有恍惚之感,是故無法完全煉化。」

  說到這兒,林白又補充道:「晚輩曾入千壑沙地,得過無相道主的一份傳承,這葫蘆也自彼處得來。想必葫蘆中的玄密乃是無相道主所留,是故想向老祖求問無相道主之事。」

  「我記得妙妙和你姜魚也有葫蘆。」

  鄒宓盤膝而坐,看向池中荷花,道:「葫蘆分化,當以你手中的為主。」

  她面上忽的有笑,道:「無相道主所留,豈是等閒?不能完全煉化也是尋常,境界所阻罷了。」

  鄒宓側目,頗有不屑的看向林白,嘲笑道:「無知小兒怎能拉得動大車?」

  「……」林白低著頭不吭聲,心說這不來問你怎麼拉了嘛!

  「無相道主發跡於東海域。」鄒宓給出指點,「世間七道主,無相道主是成道最晚的。傳言無相道主遊歷四方,曾到過北荒域,與玄陰道主有交。後來不知是何原故,惹了別的道主,被聯合絞殺。彼時一番大戰,四域一州皆有波及。」

  「無相道主修時光與空間大道,難道不曾事前做下防範?」林白好奇問道。

  「雙大道自然是王者之象,可畢竟成道太晚。而且圍攻之人也絕非等閒。」鄒宓語聲淡淡,「再說了,你怎知人家沒做防備?萬壽山那位『無』字輩的,不得過無相道主授業?其實四域一州之地,得過無相道主傳承的人極多,你只不過是其中之一。或許人家早已料到了今日。」

  她說完話,盯著林白雙眼,接著道:「你詢問無相道主舊事,想必葫蘆中所藏隱秘,與無相道主往昔故事有關。」

  林白點點頭,道:「每每深入其中,好似墜入時光長河之中,但想要看清卻不易,是故有恍惚之感。」

  鄒宓想了一會兒,道:「你且再試一試。」

  林白應了一聲,當即盤坐下來,手中緊握葫蘆,閉目感受。

  一時之間,識海中有葫蘆之形,其中黑白陰陽八卦緩緩流動,更顯奇異。

  這葫蘆最先發掘出的妙處乃是能納各類物事,連那神奇刀意也能借飛刀而收納,且不損壞葫蘆。

  另外的奇異之處便是能將攻伐神通收入其中,連那雷劫也能阻攔其幾分威勢。

  取用隨心,能大能小,其間好似另有天地,能囊括日月。

  細細感受葫身,繼而入其中,便覺收納的各類物事都在其中,靈石、飛刀、各類丹藥靈草。

  可再想往下深入,便如同墜落江河之中,被水淹沒。

  恍惚間便見一處秀麗山林,其中一人拼荊斬棘而行。

  欲要細看之時,卻不得其法,已被水沖走。

  隱隱之間,林白覺得那行於山間的人便是無相道主,而所看到的情形,應該是無相道主的一番過往。

  那長生造化訣還缺半部,想必能從此間找到一二線索。

  睜開眼,林白搖了搖頭,示意不成。

  「或是到元嬰境後才能知曉奧妙。」鄒宓毫不在意的笑笑,問道:「你沒問問你老相好?」

  老相好?哪個?

  「沒人比得上老祖您有見識啊。」林白道。

  鄒宓看了眼林白,道:「昔日盜寶之事忘了?或可一試。」

  這是要藉助石盤碎片之功,林白自然試過,但收效甚微。

  「玄陰道主求索之物,或是無相道主所留。」鄒宓想了想,笑道:「無相道主雙大道並走,你可去尋那騷狐狸,她精於騰挪,有渡河過橋之能。那命契之人修命理陰陽,乃是求知現在與未來,是為時光大道一脈。」

  「老祖是說,可讓仙子和秀秀幫忙?」林白有所悟,石盤效用不正是如此麼?時光長河奔騰,星河縱橫,符合兩大道的路子。

  「你以為狐狸為何挑了個秀秀?不正是一人一狐互補缺漏麼?讓她二人合力助你,或能窺得一線天機。」鄒宓道。

  「老祖解我疑惑,當真是不知如何報答!」林白俯身行禮,「日後老祖但凡有所差遣,晚輩萬死不辭!」

  「那好,去把狐狸盜的龍鱗給我要回來!」鄒宓道。

  不是,你來真的?林白愣了下,道:「老祖,這個真辦不到……」

  鄒宓冷笑一聲,揮袖趕人。

  林白恭敬一禮,正要離開,又想起妙妙的事,畢竟是當親女兒養的徒弟,可不能讓她再管庶務了。

  不是誰都是莫應成和景思退,一邊管著家還不耽誤修行。妙妙那丫頭心眼子太多,指不定以後鬧出大岔子。

  「老祖,蘅蕪山如今已安穩下來了。妙妙那丫頭年紀小,管不了許多事,不妨讓她在老祖身邊行走,做些採蓮奉茶之事。」林白求告。

  「呵,上樑不正,竟還擔心下樑?為人師,卻無表率,可笑。」鄒宓嗤笑。

  又拜了三拜,林白抹抹額頭汗,終於告了辭。

  回到蘅蕪山大殿,見妙妙正跟幾個人說話。

  諸人瞧見林白來了,紛紛行禮,只是表情略有怪異,讓林白不由得想起了顧瑤。

  「我已向鄒老祖稟明,以後你便卸了此間事務,只一心在鄒老祖跟前服侍。」林白板著臉。

  「遵命!」妙妙立即應下。

  林白也不再多囉嗦,戳了下妙妙額頭,也不拐彎,逕往桃花源而去。

  到了地方,送了山君一粒蓮子,入內便見秀秀懷抱狐狸於桃花深處。

  都不是外人,閒話幾句,林白便邀狐狸和秀秀出手幫忙。

  「我天生勞碌命,是個人都得來煩擾我。」狐狸感嘆,要提條件。

  秀秀箍住狐狸嘴,代狐狸應下。

  林白取出石盤碎片,拼在一起,托在手中,另一手中緊握葫蘆。

  秀秀懷抱狐狸借力,身後有淵潭月影虛影。

  狐狸尾巴擺動,點向石盤。

  林白閉目來到石盤之上,只見此間石盤有蓬勃之氣,霧氣來回翻滾。

  星河倒掛,有長河虛影,身前現出葫蘆之形。

  沒過多久,便覺身下石盤緩緩轉動,好似引動了時光,磨碎萬千星辰。

  深究葫蘆,越探越深,果然另有天地。

  只見山林之中,走獸鳥鳴,一女子從容行於此間。

  沒過多久,便覺時光長河推動著石盤轉動的愈加快了,磨滅了許多星辰,此間光影竟飛快的流動起來。

  愈發看的不真切了,只大致能見那女子日復一日的修行,從未與外人來往。

  不知過了多久,女子走出山林,遊蕩於各處。或登臨高山,或乘風出海。無論凡俗,還是修士,好似對她皆無區別。

  後來那女子不知從何處尋到一青石,青石破繭成蝶,那蝴蝶雙翼寬大,極為絢麗。

  隨即女子乘蝶而去,先是翩翩翱翔夜空之中,來到某處星空之下,與一男子對弈。

  繼而又同一老者相對而坐,也不知說些什麼。後來竟踏入雪地之中,女子面對一或兔或狐的靈獸。

  如此這般,女子連番與數人相見,後來有一少年跟隨在側,似是授業。

  又不知過了多久,一道無邊刀痕掠出,隨即天崩地陷,星空移位,時光長河凝滯,女子已不見了蹤跡。

  光影破碎,時光長河乾涸了一般,再推不動石盤轉動,然則前塵往事早已磨盡。

  睜開眼,手中石盤碎片溫熱,葫蘆熠熠生輝。

  秀秀面色蒼白,發梢上竟有一縷白髮。狐狸大口喘著氣,顯然也累的不輕。

  「師父……」黃如花轉了過來,小心翼翼的來問。

  「誰讓你出來的?回去閉關!」狐狸沒好氣道。

  「我心生異象,擔心你們來著……」黃如花嘀咕了聲,又看了眼林白,灰溜溜的走了。

  林白握住秀秀的手,狐狸尾巴當即掃開,繼而尾巴纏住秀秀手腕,便見秀秀那一縷白髮消去。

  「我說你一來我心中就有幾分不祥,原來應在這裡。」狐狸跳上前,湊近了看那石盤碎片,問道:「可有收穫?」

  林白點點頭,大概知道那長生造化訣另半部該去何處尋了。(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