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8章 講道
事涉無相道主,偏殿內一時靜謐。
此間本就是喪事,可無相道主那般人物尚且有隕落之時,區區元嬰之死倒顯得不值一提了。
而且破雲子又感嘆什麼螢光日月,場上都是七位金丹,大道有指望的也就一半,一時間大傢伙兒竟有兔死狐悲之感。
「不瞞諸位,」林白嘆了口氣,無奈搖頭道:「九遮山一行確實磨礪道心,然則本以為能登高望遠,不想卻更覺自身之渺小。」
說到這兒,林白環視諸人,尤其是多看了下閉著眼的曲成甲和縮脖子的曲如意,接著道:「九遮山的諸位師兄師姐都是人中龍鳳,只是其中著實兇險,還是折了幾位師兄。」
又是一聲嘆氣,林白看向破雲子,問道:「破雲子師兄,我一直有疑,那出刀之人到底是誰?」
林白不敢打聽圍殺無相道主的主謀,倒是對出刀之人很有興趣。
而且在橋山打混的久了,林白也越來越認可鹿輕音所謂東海域乃是死地的評價。
此方天地太小,化神修士都沒幾個。周回山雖有,可早已隕落千年之久。即便還有新的,可到底是北荒域鳩占鵲巢。
難不成東海域因無相道主之故,出了某種變故?無相道主的道場便是東海域,可在家裡被人禍害了,難道因果在這裡?
林白想不明白,自然想問問他人。
諸人聞聽林白的疑問,卻紛紛搖頭。
破雲子也無奈笑笑,道:「東海域貧瘠,少有高人來往,我也不知。」
果然,大傢伙兒都不知道。或者說,此間金丹還沒資格知道,但向無回等人或許知曉一些,但並未言說。
說到底,不管是無相道主,還是出刀之人,都太高太遠了,根本不是區區金丹,乃至元嬰修士能參與其中的。
林白也不再多加打探,有些事還是順其自然,到了那一步,自然而然的就知道了。
「無相道主業已凋零。」
破雲子似有傷感,也不知是嘆息自身之渺小,還是感慨生命之無常。「不過東海域到底是她老人家的道場,各地各處皆有她所留所居之處。近些年來,秘境接連開啟,每每有異象現世。」
他看向林白,又看看孟圓和曲如意,接著道:「先是無字秘境,家師曾去探過,至於無相冢,想必各位道友也都去過,只是有所得者少,多半空手而歸。」
說到無相冢之事,曲如意頭低的更狠了。
場上諸人倒是都有風範,也沒人去看曲成甲的反應。
「秘境確實一直都有,或許還藏著許多,待來日開啟。」程克水撫須,沉吟道:「然則入秘境之人,且有所得者,也只是大道未定的低階修士。」
程克水說到這裡,指了指橋山福地,道:「向老祖,貴派宗主,還有九陰山陰前輩,彼時也是築基之時入的無字秘境。」
「如此種種,怕是無相道主真的是留待後人,尋承接衣缽之人了。」破雲子感嘆。
「千壑沙地乃是無相道主隕落之處,其所留小世界繁多。」高元元忽的笑出聲,「我記得千壑沙地最中央有深淵之地,兇險之極,想必其中機緣更多。」
這話一說,諸人沒了動靜。
千壑沙地本就風沙喧囂,尋常修士難以深入。最中間的地方更不用說,場上諸人也難親至,怕是元嬰境才能一探。
諸人扯了一會兒,破雲子又跟林白打聽了九遮山之事,原來他跟景思退也有交遊。
這也不奇怪,高門大派雖相隔極遠,動輒幾千里,乃至上萬里,但於金丹修士而言,也算不得多遠。即便有險要之地阻隔,如那眠龍山,亦或者千壑沙地,繞一圈也費不了多少功夫。
而且大派之間往往也各聞聲名,乃至於最高層的元嬰也有交遊,各地也有商貨往來。
林白當即誇讚了一番景思退,破雲子也說景思退氣度不凡。
互相吹了一會兒,大傢伙兒算是散了會。
出了偏殿,孟圓又跟了出來。
「前輩。」孟圓面上有笑,小聲道:「靜嫻托我祝賀前輩結丹。」
「她怎麼沒來?」林白還好奇呢,尋思著能讓宋靜嫻跟獨孤靖聊一聊陣法。
「她修為到了關鍵處,不便過來。」孟圓感嘆一聲,又幽幽看林白,道:「我以為你把她忘了呢。」
「昔日並肩作戰之誼,怎能相忘?」林白笑著道。
「我說的不是這個情誼。」孟圓挑眉,「她可是時時念著你的。聽說你結了丹,一直跟我說想要來橋山。後來又聽說伱去了道隱宗參與什麼試煉,她還時時祈禱你平安呢。」
「她還好吧?」林白也不知道怎麼答。
其實對宋靜嫻頗為關照的緣故在於宋清。當然,宋靜嫻確實人美心善,性情也極好。
「你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孟圓得意一笑,不再糾纏這件事,反低聲道:「這一次如意跑不掉了,怕是要回島上久居,你等過上個三五年,求沉玉仙子去一趟,把她撈出來。」
這大師姐為了師妹真是煞費苦心,已經提前安排後事了。
林白自然應下。
又過兩日,九陰山來人祭拜,只不過是金丹帶隊。
雲無咎還未從仙橋福地下來,破雲子等人一直未離開。
待到元嬰祭禮的第三十三日,依著慣例,該有元嬰修士講道。
上一次顧青山祭禮時,便是顧傾水講道。
這日晨間,橋山肅穆,許多人已早早的等候在大殿前的廣場上,盼能聆聽元嬰之聲。
果然,沒等多久,仙橋福地上升騰出雲霧,繼而諸人便覺有恍惚之感,好似法無所禁,又似歸於凡俗之身。
淡淡威壓落下,便見大殿前高台上盤坐三人。
居中之人穿麻衣短袍,氣度非凡,正是向無回。左邊有一黑須老者,身形消瘦,乃是雲霞宗之主雲無咎;右邊有一女子,身著碧衣,清冷淡然,容貌極美,乃是顧傾水。
一眾修士立即俯身參拜。
林白師徒三人頭壓的尤為低,都不敢吭聲。
台上三元嬰,其中兩個都曾得罪過,著實心虛的很。
「我起於微末……」
向無回語聲蒼茫,飄蕩在場上,落在每個人的耳中。
他不講什麼玄之又玄的修行感悟,也不提破關闖關的心得,只是說起求道舊事。
從一無名之輩拜入橋山派,繼而築基,結丹,乃至證道元嬰,成為三派第一人。
向無回倒也沒多說其中艱辛,只說求道之心。
不貪女色,不愛財物,不造殺戮,只一心靜修。
向無回也不高屋建甄,反將生平娓娓道來。修行之事不多提,圍殺鹿海客之事也一筆帶過,好似平平淡淡,卻令聽者盡皆入神,好似重走了一遍向無回的修行之路一般。
待他講完,堪堪已到傍晚。
待到散會,三元嬰沒了蹤影,一眾人卻還意猶未盡,久久不動。
如今祭禮已畢,狐狸卻沒露面,也不知是在家睡大覺,還是有別的事。
以往狐狸最愛湊熱鬧,就是沒事也得來晃蕩一圈,說上些騷話怪話。可如今不來,倒是有些奇怪了。
「回頭每人寫一份感悟,三日後給我。」林白布下任務,見獨孤靖愣神,便也不放過,「你也一樣。」
三女都應承了下來。
黃如花跟獨孤靖在一塊兒坐著,她見林白看過來,竟躲避目光,好似怕被派遣任務。
「你師父怎麼沒來?」林白看向黃如花。
黃如花見林白不是逼她寫什麼感悟,不由鬆了口氣,道:「師父估計在家睡大覺。」
看來小黃也不知道狐狸在幹嘛。,
狐狸的這個徒弟就是散養的,估計也沒跟她通過氣。
林白本想著狐狸一定會來,指不定還會帶上秀秀,沒想到狐狸竟不出門了。
「有沒有聯絡你師父的法子?」林白問。
「師父一睡就是幾個月,半年一年也是有的,我年初問她,指不定年尾才能回。」黃如花也嘆氣,隨即她又搖搖頭,道:「師父說慈母多敗兒,是故讓我在外闖蕩。你也該學學我師父,別整日慣著妙妙,放她出去走走才是,莫一直拘在身邊。」
妙妙本跟姜魚扯作業的事呢,陡然殃及池魚,她愣了下,抓住黃如花胳膊,「小黃姐姐……」
「你以為我願意拘著她?」林白也有道理,「她在外築基時,惹了好大的禍,把九陰山得罪的不輕,雲霞宗也卷進去了,你說我還敢放她出去麼?」
「也是。」黃如花竟認了,她看著妙妙,點點頭,「你們師徒都不是好相與的。」
「師父,」妙妙卻又來插嘴,「沉玉仙子大概是訪友去了。」
「她來找過你?」林白好奇問。
「那倒沒有。」妙妙嘿嘿嘿的笑,往前湊了湊,「木貞前輩來過,問了問我和小魚兒的修行。」
林白從道隱宗回來後,就聽妙妙和姜魚說起過這件事,當時沒怎麼在意,只當貞姐閒的。而且當時倆徒弟目光怪怪的,好似懷疑又多了個師娘,是故林白也沒敢多問,現在看來,其中還有貓膩。
「然後呢?」黃如花問。
「木貞前輩待了一日就要走,我和小魚兒留不住客,就問木前輩要去何處。」妙妙看向黃如花。
「我明白了。」黃如花自然認識木貞,她一副瞭然模樣,笑著道:「師父與木妖前輩相識,木貞大概是去拜見一番了。她可真有禮貌。」
林白卻知道事情不簡單,狐狸曾經惹過貞姐,且貞姐信誓旦旦的說要給狐狸好看。
現在來看,指不定貞姐真的跟狐狸對上了。
只是狐狸到底是元嬰境界,即便貞姐手裡東西多,怕也要偷雞不成蝕把米。
「木前輩說,她要往眠龍山走一趟,去回回騷狐狸。」妙妙道。
「……」黃如花皺眉側頭。
林白看姜魚,姜魚老老實實的點點頭,示意妙妙所言不假。
「這……」林白懵了,看來狐狸不來的原因找到了。
不過狐狸修空間大道,貞姐也通遁法,被狐狸完克,怕是難以討得了好。
即便貞姐手裡寶貝多,卻也不至於跟狐狸拼命,是故也難傷狐狸,更別說困住狐狸了。
可狐狸久久不露面……
以己度人,林白估摸著,貞姐估計把狐狸引到了北方。亦或者,貞姐和狐狸聯手搞事了。
一人一狐都不是省油的燈,咬吧咬吧,咬一嘴毛!
「狐朋狗友。」林白感嘆。
「……」黃如花本來在瞪妙妙,聽了這話,又來瞪林白。
「我們師徒最看不起告狀的人!」
林白不等黃如花有所反應,立即起身往春暉堂而去。
今日講道,向無回訴說生平,意在求道之心。
林白總覺得向老祖好似要做什麼,指不定已萬事俱備,要搏一搏化神之路了。
身在橋山,若是能多一位化神護佑,自然是極好之事。
只是證道元嬰已是千難萬難,即便以向無回之能,進階化神怕也是艱難之極。
若是功成,自然好說。若是不成,指不定橋山又多風雨。
布下陣法,林白端坐屋內,來到石盤之上。
一縷碧綠依舊,月白更顯。
心念一動,霧氣湧來,化為橋山青雲山。繼而霧氣裂開一道縫隙,月白之色湧來。
這是邀秀秀和狐狸來橋山做客的意思。狐狸若是在秀秀身邊,應該很快就能過來。
做了這事,林白又去找顧大娘。
「老祖要閉關靜修,誰也不見。」顧瑤攔路。
「我也不行麼?」林白傷感的問。
「……」顧瑤見林白一副被人始亂終棄的可憐模樣,咂摸咂摸嘴,道:「那我問問吧。」
顧瑤伸手去攪動水池,很快就抽回了手。
「老祖讓你靜修,勿要煩惱他事。」顧瑤嘿嘿笑,「你家好徒弟收了許多靈石,先去還債吧!」
先前還說修行上有疑便能來問,結果轉眼就不認人了!
林白沒了脾氣,心說女人真是不靠譜,裴大姐睡兩覺就煩,貞姐一肚子壞水,姜丫頭索取無度……
「歡歡姐,你真好。」辭別顧瑤,林白去找歡歡姐。
「我打算閉關了。」楊歡擦擦嘴,柔柔道。
她早已做好應對雷劫的準備,只差心境順遂,築基圓滿。
如今不過臨門一腳,也用不了多久了。
倆人纏了兩天,林白便回春暉堂靜修。
又過五日,還沒狐狸的動靜,倒是倆好徒弟帶著獨孤靖找上了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