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7章 問詢
那老者闊步上前,給人一種無可琢磨之感,像霧像雨又像風。
身後跟著兩男一女,乃是破雲子,曲成甲與高元元。
再後則是孟圓一行築基。
此番雲霞宗之主親臨,又攜徒子徒孫,場面著實不小,當即引得諸人注視。
先前顧青山祭禮,一直到最後一天才來個木妖,這一次雲無咎親至,場面又是不同。
觀禮之人盡皆俯身行禮,程克水諸人從殿中匆忙出來,上前躬身。
雲無咎微微頷首,也不多言。
一縷碧水落下,顧傾水著碧衣,道:「雲師兄大駕光臨,不妨登山一敘?」
「固所願也。」雲無咎聲音蒼老,似在天外出聲。
顧傾水也不再多說,身化碧水,朝仙橋福地而去。
雲無咎環視場上諸人,隨即跟上。
待元嬰離場,一眾人才算鬆了口氣。
元嬰修士即便只是稍稍散出威壓,也足以令人寒顫。
方才俯身下拜之際,林白雖未與雲無咎對視,卻有被注視之感。
先前顧青山祭禮時被木妖注目,乃是借了人家的枯木蟬之故,而此番被雲無咎注目,怕是與曲成甲的舊怨有關。
亦或者是同為無相傳人之故。
「師父,這是咱們地盤,莫怕。」妙妙攙著林白胳膊,竟還安慰。
「為師什麼時候怕過?」林白甩開妙妙的手。
「是是是。」妙妙貼心的給林白擦了擦額頭汗。
林白去看曲如意,只見她縮著脖子,一動不敢動。黃如花拉著曲如意的手,好似在低聲安慰。
這曲如意在外浪了許久,這番來到橋山,沒曾想曲成甲親至,著實是嚇壞了。
林白看向一旁的朱見羊。
朱見羊微微搖頭,示意跟咱們沒關係。
林白點頭,只是這雲無咎已許久未出山了,傳聞一直閉關不出,狐狸鬧騰時沒露面,橋山與九陰山大戰之時曾有雲朵飄近,卻也沒出面。
而且也沒聽說過雲無咎與程家老祖有舊,如今程家老祖隕落,卻大張旗鼓的過來,想必還是藉此機會拜訪向無回。
至於所謀何事,林白自認是沒資格知曉的。
不過向無回與雲無咎、陰無晴都出自無字秘境,乃是有師兄妹情誼的,怕是另有緣由。
那邊程克水與破雲子等人見禮,莫應成似與高元元相識,兩人把臂低語。
沒過一會兒,程克水與破雲子等人入內,莫應成與閔橫波走了過來。
先跟朱見羊和林白行了禮,然後莫應成看向妙妙與姜魚。
「這就是轉輪師弟兩位高徒吧?」莫應成問。
妙妙與姜魚行禮。
廢話幾句,林白見莫應成似有話說,便道:「莫兄遠來辛苦,不如去我那邊坐坐,正好請教些修行上的事。」
莫應成當即應下,又留下閔橫波,與林白同行。
「春暉堂?」來到林白靜修的院子,莫應成見門口掛了牌子,不由笑問。
所謂春暉大都是指慈母。
林白臉一黑,這是妙妙擅自做主,她怕責罰,說什麼嚴師出高徒,嚴師如慈母之類的荒唐話,是故把這裡弄成了什麼春暉堂,還說要跟姜魚孝順師父云云。
「道隱宗一行,我見令師教徒以慈,便有了效仿令師教徒的法子,是故取名春暉堂,以示榜樣。」林白硬是給妙妙圓了回來。
果然,莫應成連連點頭,道:「前些日子論道,我聽裴師妹說你最是寵愛弟子,今日一見,果然如此。轉輪師弟愛徒如子,我是極為欽佩的。」
倆人在院裡坐下,倒上茶水。
扯了一會兒,莫應成終於說起正事,「高元元與天池派蓋成非曾去過我道隱宗,我與他二人相識已久。只是久聞雲霞宗之主的大名,卻一直未能見面,今日不想有此福分。」
這是來跟我打探了?我也不知道啊!摸摸顧大娘的手已是極為不易了,再想參與高修之事,怕是還沒資格。
「以師兄之見,雲前輩此行有何意?」林白誠心發問。
莫應成與林白也算是共過患難,還有裴寧這層關係在,不是外人,可見林白這會兒也是一臉懵,他便小聲問道:「你也不知?」他指了指青雲山方向。
這是詢問顧傾水有無透露。
「莫兄也不必瞞你。顧老祖雖看重我,卻一向未讓我參與機密。」林白道。
莫應成點點頭,瞭然道:「顧前輩著意栽培,是不想讓伱雜事擾心。」
他抓住林白袖子,出起主意,道:「裴師妹遠在天邊,你又在九遮山招惹人,與木師妹也不清不楚,何不再尋個顧家女,築基女修就行。如此一來,顧老祖就真把你當自家人了!」
怎麼都是拉皮條的?還築基女修?為何不能是元嬰高修?林白擺手,道:「顧老祖不喜男女之事,也不以男女情愛留人。」
「也是,顧前輩一看就是冷清淡然之人,不愛這種小手段也是有的。」
莫應成嘿嘿笑著摸出一封信,道:「九遮山畢師妹托我轉送。」
「畢還秋?」林白接過信,有點不敢打開看。
彼時雖說有救人之舉,可一來是敬畢還秋求道之心,二來也是閒著做做樣子,沒曾想人家還專門來信。
林白自認不是良人,著實不敢耽誤人家。而且還有嬴望天之事,一邊殺人家師兄,一邊禍害人家師妹,有點不厚道。
「莫辜負人家的一片好心。」莫應成壓低語聲,「裴師妹只一心修行,她不知道此事,我也沒跟閔橫波和獨孤雁說。」
「……師兄用心良苦。」
林白苦笑一聲,打開信看,上面倒也沒說什麼,只問林白近況,又說了說她的近況,而後還邀林白去九遮山遊玩,最後提了幾個修行上的疑問。
「人家問疑,這是盼你回信的意思。」莫應成毫無大師兄風範,竟湊上來瞧。
「……」林白沒法子,當場取出筆墨,回信一封,也邀畢還秋來橋山做客。莫應成還出了主意,都不是正經話語,被林白否了。
把回信交給莫應成,林白笑著問:「莫兄與李師姐如何了?」
莫應成聽了這話竟有些不好意思,道:「師父去了九遮山,如今還沒個音信。我猜,我猜大約……」
「大約是能成的。」林白笑。
「只盼能成。」莫應成感嘆搖頭,「要是能成,我也沒別的期望了。」
說著話,莫應成抓住林白手腕,道:「到時候來喝喜酒。」
「自然是要叨擾的。」林白笑。
「聽說北邊越來越亂了,是何緣故?」莫應成又扯了起來。
林白也不把他當外人,當即說起周回山與問天閣的舊怨。
待莫應成聽完,他也是搖頭不止,連連感嘆。
「我要早些回去,獨孤老爺子托我帶來獨孤靖,想讓她在外歷練歷練。」莫應成看向林白。
我成老媽子了?兩個徒弟就夠頭疼了,再加一個還不瘋?林白點頭應下,道:「她比妙妙稍長几歲,想必能玩到一塊兒。」
沒法子,林白是個厚道人,一直記著獨孤蒿的恩惠。
另外,獨孤靖這丫頭也上進,會伺候人,話雖不多,模樣倒是不錯……
倆人又扯了一會兒,一塊兒回了祭禮處。
曲如意已不見了蹤影,想必是被孟圓揪了去。黃如花正拉著獨孤靖,低聲跟妙妙和姜魚說話。
倒是閔橫波與朱見羊在旁閒聊,看似十分投機。
「你小心些才是,獨孤老前輩是個厚道人,只可惜所託非人。」黃如花拉住獨孤靖,一副過來人模樣。
「黃大姐,你這話什麼意思?」妙妙來了氣,「我師父為人正派,獨孤靖跟我師父學幾天陣法怎麼了?好似我師父是禽獸一般!」
「你師父什麼樣,你不知道?」黃如花立即回嘴,又拉住獨孤靖叮囑,「其實顧瑤也懂陣法,不必林轉輪差!你到底去的地方少,見的人也少,不知人間險惡。」
獨孤靖笑著點頭。
待看到林莫二人來了,獨孤靖又趕緊行禮。
「獨孤靖,我等就要離開,你便留在橋山,多多交遊友朋。橋山乃是鍾靈毓秀之地,高人無數,盼你能有長進。」莫應成一副嚴肅模樣,終於又有了大弟子的風範。
獨孤靖恭敬應下。
莫應成不再多言,帶上閔橫波等人,去向程克水拜別。
待程克水送走道隱宗來客,孟圓卻又找了過來。
「轉輪前輩!」孟圓面上有笑,一如往昔那般大方有禮,「如意在外奔走,多蒙前輩照顧了。」
「客氣了,我本就與她相識於微末,何談照顧不照顧。」林白其實根本沒照顧,倒是在道隱宗和九遮山時沒少跟她吵嘴,只因勸她少喝酒。
「恭喜前輩結丹。」孟圓又是一禮。
「你我又不是外人,不必如此。」林白笑笑,問道:「我看你氣息又有長進,想必結丹之日也不遠了。」
「艱難攀登罷了。」孟圓苦笑一聲,又是一禮,道:「師父想請前輩說說話。」
林白對破雲子印象極好,又與高元元有過往來,是故立即應下。
「那位師姐也是先生的紅顏知己麼?」獨孤靖遠遠瞧著,小聲問黃如花。
黃如花撇撇嘴,沒好氣道:「路邊跑過來條雌的,就是他紅顏知己麼?」
「黃姐姐,你這話什麼意思?」妙妙不忿。
「我話不對麼?」黃如花叉腰,「小妙妙,你小時候多乖巧懂事,越長大越跟你師父學壞。我可是聽說你做的大事了!」她見姜魚要幫忙插嘴,又立即指著姜魚,道:「還有你,你姐姐在眠龍山築基時還是借用了我住處!你君子一般的人物,莫學你姐。」
黃如花三言兩語把妙妙和姜魚喝退,又看獨孤靖,道:「孟圓孟師姐品行高潔,跟林轉輪沒什麼關係。倒是雲霞宗的宋靜嫻,我聽如意說過,好似跟林轉輪有往來……」
這邊扯的正歡,林白已跟著孟圓來到偏殿外。
「不知尊師找我有什麼事?」這次曲成甲也來了,林白雖不怕曲成甲,可到底不想跟破雲子等人結怨。
誰好誰壞,林白看的分明。
「無須擔憂。」孟圓朝林白眨巴眼睛。
入了偏殿,人倒是不少。
橋山派三位金丹,程克水、顧九重和楊少安。
另還有雲霞宗三嫡傳,乃是破雲子,曲成甲和高元元。
六位金丹身後各自站了人,曲如意垂頭站在曲成甲身後,好似剛被騸掉的、的小公雞。
再看曲成甲,分明閉目不動,根本不看林白。
高元元倒是面上有笑,好奇打量林白。
破雲子依舊一身舊衣,稍顯邋遢,人卻精神的很。
林白朝諸人行禮,一行人起身回禮。如今到底是金丹之身,又有顧傾水為依,還跟狐狸有舊,不論是誰都得給幾分薄面。
只曲成甲閉目不動,好似不知有人前來一般。
「轉輪賢弟!」程克水非常熱情的請林白坐下。
「我記得初見你時,是如意在外築基時?」高元元笑著看向曲如意。
曲如意低著頭,瞄了眼高元元,然後點點頭。
「待再見之時,應是你在眠龍山尋築基機緣了。」高元元感嘆不休,「時光荏苒。如今竟已到了金丹境,而我等卻無半分進益。」
「昔日指點之恩,贈酒之誼不敢稍忘。」林白朝高元元行禮。
高元元笑了笑,並不多說什麼。
破雲子見林白並不談及曲成甲恩怨,也無怨懟之意,心知固然是他仇怨已了,也有自己和高元元的舊情在,更多的怕也是看在曲如意的面子上。
「轉輪賢弟,」程克水又開了口,「破雲子師兄想找你問些事,不知方便不方便講。」
「不知是何事?」林白好奇問,心中卻知必然是九遮山之事。
「前番九遮山秘境開啟,老弟你親自去了一趟,裡面到底是個什麼情形?」破雲子也不拐彎,直接就問。「我們所居東海域為無相道主法場,是故想要探問一二,並無他意。」
林白看向顧九重,顧九重點點頭。
「去是去過了,不過其中詳情,九遮山不讓外傳的。」確實有這個規矩,不過林白沒遵守,早就在外講過許多次了,只隱去了不少細節。
「大家又不是外人。」程克水也略略聽林白講過。
「既然掌門說了,那我自然不敢隱瞞。」林白給了程克水面子,這才看向破雲子和高元元,接著道:「我與曲如意相交已久,共過患難,又得過破雲子師兄和高師兄指點,確實不算外人,那我便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曲如意本低著頭跟鬥敗的小母雞一般,聽了這話就是一愣,呆呆的看著林白,一副你為啥扯上我的疑惑表情。
林白根本不理會曲如意的幽怨眼光,只把當時無盡河下之事細細講了一遍。
當然,自也隱去了山頂所得。倒是身受刀意之事瞞不得,也一一講了。
破雲子是劍修,聽說有毀滅萬物之勢的刀意,當即來了興趣。
林白讓他檢驗一番。
「腐草螢光,如何能比日月?今日才知我輩連螢光都不是。」破雲子稍稍感受便鬆開了手,一副失神模樣。
諸人聞聽破雲子如此高看這刀意,無不側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