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渡河
星空暗林,螢火點點,蝴蝶翩翩左右。
林白忍著頭疼,拉住孟圓不放,向她打聽曲如意下落。
「我也沒見她。」孟圓頭搖成了撥浪鼓。
「那秀秀呢?」林白又問。
「也沒見。」孟圓只會搖頭,「說起來,我還怪想那丫頭呢!不過她身負沉玉仙子玉令,必然是安穩無虞的。至少——」孟圓回頭指向星河異象垂落的山峰,道:「至少未親見異象之前,她必不會出什麼事。」
「孟師姐,那你怎知秀秀還未來到此處?」林白好奇問。
「我就是知道!」孟圓抱臂,十分自信。
「好師姐,還請教我。」林白最會伏低做小。
「嘿嘿。你軟話張口就來,怕就是這般才哄了如意吧?」孟圓很是開心,自豪道:「我入秘境時,便落於此地。異象垂落之地便在眼前,我日日守在這裡,是故來往之人我都見過。」
人跟人的差別是真的大!林白沒脾氣,又問孟圓可還遇到了什麼熟人。
孟圓是高門子弟,乃是破雲子首徒,而破雲子又是雲無咎首徒,自是交遊甚廣。
巴拉巴拉說起登上山峰之人,好似在報菜名。不僅有雲霞宗的人,還有橋山和九陰山之人。
其中林白只認識姚千尺和楊恕,另還有幾個橋山的人,卻只聽聞過名姓,未親見過。
「那些人登上山峰,沒人下來?」林白問。
「山頂之上另有風光,你去了便知。」孟圓笑。
「師姐怎未親去,反在此久等?」林白好奇。
「我膽子小。」孟圓道說著話,往後招手,又過來一男一女,皆是年輕人。
「我們都膽子小。」孟圓拉著那對男女,道:「這是我族弟孟波,這是宋靜嫻。說起來,靜嫻跟伱也有淵源。如意被禁閉之時,曲師叔不讓人探望,曲師叔憐愛靜嫻,是故靜嫻能時常去看如意,你的信大都是她轉達的。」
林白看向宋靜嫻,只見此女二十出頭年紀,樣貌甜美,一雙眼眸漆黑,正好奇的看著自己。
只是聞聽此姓,恍惚之間,似夢回金鱉島,又見那白髮獨臂之人臨死前的悟道癲狂。
「你別看了!」孟圓見林白一直盯著宋靜嫻看,便立即擋在二人中間,皺著眉頭。
她在懷疑林白的人品。
「咳咳……」林白臉皮極厚,自己給自己台階,道:「我只是前番曾聽如意說起過有個宋師兄,一時有些出神。不知宋師妹與此人可有關聯?」
「我兄宋清,曾是曲師叔座下首徒,前些年亡故於外。」宋靜嫻道。
果然!林白笑笑,道:「回首來路皆煙塵。師妹鍾靈毓秀,溫靜賢淑,來日必然大道順遂。」
「師兄謬讚。」宋靜嫻又是一禮,心說這人嘴巴真甜,難怪能把如意哄的哇哇叫。
眼見到了這會兒,林白又趕緊把遠處的李星河等人請了來。
諸人報了名姓,客套了幾句,葉若卿便跟孟圓閒聊。
先前曲如意結識白眉,便是因白眉識得孟圓。如今葉若卿知了孟圓名姓,自是親近許多。
兩撥人互相探聽了情報,林白與程家兄妹知無不言。
待扯了許久,便又分開洽談。
「只待天亮,我等去那山頂看看!」程霜最是豪氣。
「自當如此!」程到金立即應和。
兄妹倆看向李星河。
「既然來了,確實該走一走。」李星河笑。
「我都聽星河師兄的!」葉若卿拉緊了李星河袖子。
「有李師兄襄助,我等如虎添翼!」程霜也不稱呼人家師弟了,人更是開心的不得了,接著又看向林白,問:「雲師弟,轉輪兄,你去不去?」
她稱呼亂七八糟的。
林白不答,遙望那山峰。
深夜之中,星光尤盛,螢火亂飛,蝴蝶亂舞,只見那山峰百餘丈,上有樹木,看不清究竟。
「我還要等人,諸位先去便是。」林白笑著拒絕。
其實即便要去,林白也不大願意跟程霜組隊。這女人太不靠譜,又愛惹禍。
當然,若是跟著去,也能蹭李星河的光兒。林白固然敬其神通術法,但還沒到離了他就不能活的地步。
自身之法,亦能在此立足。
「機緣在前,你兀自兒女情長,殊為不智!」程霜冷笑,她已知曲如意之事。
她竟有臉說別人不智。
林白還沒生氣,那邊葉若卿就小聲嘀咕起來了。
「且請智者先行。」林白笑。
「……」程霜被嗆住了,她還沒臉自稱智者。
很快月亮隱去,朝陽升起。
諸人深知今日便要入險境,便趕緊靜坐恢復。
待到傍晚時分,各人都至圓融之態。
孟圓又來到林白等人歇息之處,問了禮,便道:「我來為諸同道引路。」
客氣了一番,孟圓便帶林白等人上山,只不見孟波和宋靜嫻。
「他倆另有要事。」孟圓笑笑,並不解釋。
心中無感,林白也不多打聽,李星河亦是從容,反程家兄妹稍稍分開,成了掎角之勢。
謹慎些沒毛病,孟圓老於應酬,自是當沒看見。
穿林過石,一步步登上山峰。
來到山頂,便見林木之間,有一青石。
那青石高丈余,呈鵝卵形,四面光滑。上有紋路,間雜許多月白斑點,似是星辰。
「星河異象每每自九天傾落,便落於這青石之上。繼而緩緩泄下,散落於整個山中。」
「這山雖小,可得此祥瑞之象浸潤,樹木粗壯,堅不可摧。妖獸更是得益於此,能耐不輸金丹境,且有星辰一類的神通。」
「我初入秘境便降在山下,曾登山來看,被一青蛇驅逐。那青蛇身影飄忽,血口之中有無盡吸力,好似能容納萬物一般。後又來了幾個同道,這才趕走了青蛇。」
「另還有一個築基後期境界的野雉,最擅隱跡藏形。」
「我們幾人拼盡全力,也只能驅趕,卻難以獵殺。諸位來的晚,未見那青蛇神通,也不知是幸還是不幸。」
孟圓看著青石,感慨不停,似心有餘悸。
「孟師姐,機緣需得等到晚上麼?」程霜抬頭看天。
「正是。」孟圓笑著回。
「機緣是何?」程到金問。
「我怎麼知道?」孟圓笑笑,看著青石,道:「待到入夜,踏入星河之上,一切便知。」
這話一說,程家兄妹泄了口氣,但旋即又戰意滿滿。
葉若卿似有擔心,看向李星河。
李星河負手看天,雙眸漆黑幽靜,好似深淵。
林白上前細細觀摩青石,又伸手觸碰。
「這青石不僅形似河中鵝卵,其身其神亦是如此。而且其圓潤光滑之處,猶勝尋常鵝卵石十倍百倍。」林白感嘆。
「星河夜夜沖刷,豈不知星河亦是河?」孟圓笑著道。
「確實如此。」林白看了眼李星河,又笑著繼續看那青石。
鵝卵青石上有紋路,不知其意。斑斑月白,似星辰。
「李兄,你觀星有成。這青石之上斑點,可對應天上星辰?」林白問。
「確實上應星辰方位。」李星河頗為肯定。
「怎我對不上?」林白好奇問。
「還未入夜,上有缺失,並未全顯。」孟圓接口解釋,「你又不常觀星,少記方位,且那星辰時時變動。若非精研此道者,確實難以辨的清。」
「孟師姐所知甚多。」李星河笑道。
「那我回頭找本書來看看。」林白看向李星河,道:「李兄教我,該從哪些典籍看起?」
「這是我閒時所著,記載星辰其生其亡,其運轉之妙,其往來之勢。若要自觀星中有所悟,可略略翻看。」李星河摸出一本厚厚冊子。
林白上前接過,只見書皮乃是某種獸皮所制,上有二字:渡河。
「以星為水,連而成河。多謝李兄。」林白翻開渡河書,便見有觀星之感,之後才是星辰方位,挪移之理,於是好奇問道:「李兄,研讀此書,可能悟得星遁秘技否?」
「萬人中難成一人。」李星河笑。
「李兄教我。」林白又問。
「轉輪兄,」李星河看著林白,笑著道:「若想得遁法,需應天時,需應時運,不一而足。你通曉諸藝,心思剔透,重情重義,又多有仁善之舉。此番你為尋人,我亦差相仿佛。若是有緣法,事成後當坐地而談。」
林白再行一禮。
「你倆別互相吹捧了!」程霜湊上來,一把搶過渡河書,道:「俺也想要!」
「小妹!你丟不丟人?」程到金訓斥一句,一把將書搶過,還給林白,又朝李星河行禮,道:「李兄,到時論道之時,可否算我一個?」
李星河笑著應了。
諸人談論一陣,又請孟圓坐下,聽她講述此間之事。
很快夜色便來,月顯星現。
高山之上,風聲獵獵。螢火不存,然則蝴蝶依舊飄飛此間。
「退後。」
孟圓退至青石十步外,諸人有樣學樣,各自警惕。
只見蝴蝶越聚越多,翩翩飛舞繞林間。
過了一刻鐘,便見各色蝴蝶落到那青石之上,成遮蔽之勢。
繼而蝴蝶身上竟散出淡淡光芒。月光為之暗淡,很快便有星辰光輝緩緩落下,繼而無數星辰之光似在天上匯聚,然後如河水般輕輕傾瀉。
星河之水落至布滿蝴蝶的青石之上,經水輕拂,蝴蝶便慢慢散開。山頂皆有星河光芒,蝴蝶亦是帶著星光飛舞。
最後星河之光自青石上緩緩流向四周,很快便蔓延至諸人腳下。
「好美。」葉若卿喃喃。
「若圍繞此山布一困陣,再以青石為陣中,再布一陣,當是鐵索橫江,進退不得!」林白很是開心,旋即又有失落,道:「就是不知能否將此間星輝納入陣中,以借星輝成陣。」
「借星成陣?」程霜搖頭笑,道:「轉輪賢弟,真有此等陣法?」
又成轉輪賢弟了!
那邊孟圓也笑著看向林白。
「自是有的。」林白精研陣法之道,淡淡一笑,「只是成陣頗難。通常若成陣法,需察地理,觀靈氣之勢。而若要借星成陣,需觀天文,應天時。」
「轉輪兄此言合乎陣法之理,陣法之妙。」李星河讚嘆。
「看你好似不輸顧瑤。顧家可真沒把你當外人,養的肥嘟嘟!」程霜嘀咕。
顯然,她知曉顧家的破事兒。
「且少言。」孟圓見大傢伙兒竟聊了起來,便趕緊道:「上前,輕撫青石。」
沒人敢動。
「莫怕。」孟圓微微一笑,伸出手,一彩蝶落到手上,又被她輕輕吹走。「星河異象在前,若要尋大機緣,正該踏河問路。」
「我來!」程霜握著拳頭,手執一短柄銀劍,邁步上前。
腳踏星河殘水,身側蝴蝶翩飛。
來到青石前,伸手輕觸。
只見青石本被星河之水包裹,待程霜輕輕按下,那水流便立即沿著手指而上。
繼而程霜身上現出星辰點點,人影消失不見。
「小世界之中,竟還藏了個秘境。這……」程到金皺眉,似無法理解。
不過即便如此,他還是朝諸人行了一禮,接著邁步上前。
待程到金也隱沒在青石之中,葉若卿卻不上前,只死死拉住李星河的衣袖。
「星河哥哥,咱們真要去麼?」葉若卿仰著頭看李星河,她眼中有稍許畏懼。
「你若是不願,咱們留在這裡便是。」李星河笑著道。
「我……」葉若卿發呆良久,道:「我覺得裡面不安寧。可若是因我而不入其中,又覺得耽誤了你。」她抓住李星河的手,道:「我總是與你在一起的。」
李星河笑著點點頭,道:「那便同去。」
葉若卿點頭,拉著李星河的手往前。
來到青石前,李星河回頭看向林白,笑道:「其中機緣,或與你日後修行極為重要。此番入秘境之人,皆是一時之選,若是晚了,怕被他人所得。」
「山不轉水轉,不必強求。如今我所盼者,只為一樁心事。李兄且在前,我稍後便至。」林白丟出酒葫蘆。
李星河接過酒葫蘆,手按青石。
「李兄,小心九陰山之人。」林白提醒。
李星河微微笑著點頭,不再多言。
待李星河和葉若卿也沒了蹤跡,孟圓這才幽幽嘆息一聲。
「師姐何故嘆息?」林白笑問。
「我也不知。」孟圓微微搖頭,伸出手,便有蝴蝶落下,道:「他們叫你轉輪兄,你到底叫什麼?」
「名字罷了。」林白坦然一笑,「若是師姐不嫌,日後稱我林轉輪便是。」
「這名字亂七八糟的。」孟圓失笑,「此界取名,要麼自本命中取,或擬其形,或擬其屬,或衍其意。要麼自性情中取,或是長輩賜予。你這名字乖僻了些。」
其實轉輪之名也合本命石盤,只是外人都只知林白本命為蒼茫霧氣罷了。
林白也懶得辯駁,只笑道:「師姐先前曾言,說是因膽小才在外滯留。以我看來,師姐非是膽小之輩,怕是另有緣故。」
「騙你不得。」孟圓坦然認了,笑道:「我等乃是為狙擊九陰山之人。」
「願聞其詳。」林白來了興趣,反正在這兒等著也是等著,乾脆搞點事情。
說起來,顧傾水遭九陰山戲耍,林白算是跟著顧傾水混的,也該稍稍出力,給顧大娘掙些顏面回來。
「沒什麼詳不詳的。」孟圓笑的開心,「只要是能壞九陰山的事,我都樂意干。」她伸出四根手指,道:「我等已狙殺四人。」
她很是自豪。
「不知在下可有幸追隨?」林白笑。
「正要借你陣法之功。」孟圓嘿嘿嘿的笑,一副陰險模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