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入谷

  第152章 入谷

  依著原路回返,林白專找林木高大茂密之地。

  寒鴉哀鳴不止,不時有御空逃竄的修士被寒鴉拿下。

  林白秉趨吉避凶,心中已無有所感。

  沿路將得自橋山派王姓築基和那兩個天池派弟子的儲物戒丟掉。

  反正有寒鴉攪局,林白又不怕推演,是故根本無須擔心,只管推到老寒鴉的鳥頭上便是。

  「這霧影寒鴉真是兇殘啊!」林白喃喃一聲。

  「誰說不是呢!」楊歡追了上來,一手抱葫蘆,一手打傘,還仰頭回望。

  只見天空之上,已有淡淡薄霧壓下,散出淡淡腥氣。

  沒過一會兒,那霧愈加廣大,雖十分淡薄,卻遮蔽日光,樹林中更顯幽深。

  不時有野獸哀鳴,驚起陣陣飛羽拍翅之聲。

  「霧影寒鴉,終於現出了霧影神通。」淳于通嘆了口氣,「山間地面倒是安寧,離地十數丈,便成築基修士的死地。」

  「沒錯。」林白看向楊歡,問道:「楊道友,你不是要去砥礪道心麼?」他十分正經。

  「先前喝酒時,你都是叫我歡歡姐。」楊歡換了話題。

  「歡歡姐。」

  「雲老弟。」

  三人都老老實實,也不敢施展神通,時快時慢的往北邊回,沒人提顧飛雪的破事兒。

  路上倒是遇了不少人,多是雲霞宗和橋山諸門派,另還有散修,少有九陰山的。

  大都戰戰兢兢,顯然受了驚嚇。

  看的出,不管在外面多傲氣,大傢伙兒遇到事兒是真敢認慫。

  磨了四天,林白等人終於出了眠龍山。

  得見天日,三人都有劫後餘生之感。

  回首望去,只見眠龍山上罩著一百里方圓的霧氣,似藏無數殺機。

  駐地的人已迎了上來,楊歡和淳于通被楊家人帶走。

  顧飛雪殺老鴰的事兒被不少人目睹,根本藏不住。

  作為親歷者,林白也被顧芳帶回細問。

  來到橋山派的顧家駐地,入一大帳。

  其上盤膝坐一老修,名叫顧金針,乃是金丹修士,鬍子一大把。

  另有顧芳,還有一築基老女修。

  「前輩,芳姐,你們知道的,我向來老實……」

  「唉,我本好好帶路,入了那老鴰林。我再三相勸,可顧師姐踩了鳥屎,嫌棄太髒,非要御空而行,結果引來了築基老鴰。」

  「我不擅爭鬥,便趕緊回頭去尋救兵,恰逢楊歡師姐和淳于通道友,就邀去襄助。」

  「我當時拼了老命,使出渾身解數,終於拿下築基老鴰,可沒想霧影寒鴉從南邊飛來了……那寒鴉兇悍,盯著顧師姐殺,後來顧峰師兄丟出符寶,擋了一擊,待煙塵散去,他倆都沒影了。」

  林白先行了禮,又嘮嘮叨叨的講了一通,沒摻一句假話。

  顧金針閉目撫須,良久不語。

  林白便看顧芳,嘆了口氣,問道:「芳姐,顧飛雪師姐和顧峰師兄如今安否?」

  「魂燈未滅。」顧芳臉色也難看。

  「那就好。」林白鬆了口氣,又問道:「朱見羊呢?」

  「也沒死。」顧芳道。

  林白這才真的放心,又趕緊取出老鴰屍體,「這是顧師姐所得,暫寄我處,如今歸還。」

  顧芳點點頭,安撫道:「伱且去歇息便是。」

  林白行了一禮,自往自家帳篷回。

  還沒到地兒,楊恕便已等著了。

  「飛雪她……」楊恕緊張的問。

  林白嘆了口氣,搖頭入帳。

  楊恕雙目失神,發呆良久,入帳拉住林白。

  「真死了?」楊恕雙目血紅,淚珠將落未落。

  「沒呀。」林白笑笑,「我搖頭便是未死的意思。」

  楊恕一屁股坐倒在地,大大的鬆了口氣。

  林白也坐下來,可屁股還沒暖熱,便有各路人馬來問。

  這事兒藏不住,寒鴉殺的又太兇,各門各派都有損傷。

  華清派的人來問,商氏的人來問,姜家也來打聽。便是九陰山的人也來問,還是個風騷女子。

  後又有雲霞宗的人來問,著實是熱鬧。

  林白向來老實,為人坦誠,但有所問,必有所答,毫不隱瞞。

  當然,也得了不少茶葉和丹藥。九陰山的女修更是大方,林白回一句,她就脫一件。最後林白沒法子,只能去帳篷外跟她談話,這才保住了自家清白。

  「你可曾見過我橋山派王屏?」橋山派一個築基老修上門。

  「敢問王屏是何人?」林白不解,「我只認識顧楊兩家的幾位道友。」

  「王屏乃是掌門師伯的親傳。」老修冷聲開口,取出一畫卷丟出。

  橋山派掌門其實是庶務掌門,名叫岳豐樹,金丹後期修為。那太上掌門雖總覽橋山全局,可平素還要靜修閉關,一向少理庶務,是故便有了庶務掌門。

  不過雖是庶務掌門,但權柄並不小,總理橋山諸金丹門派,調理陰陽,乃是橋山元嬰之下的第一號人物。

  這岳豐樹乃是太上掌門嫡傳,亦收有三個親傳弟子。

  林白打開畫卷,便見一風度翩翩的年輕男子。

  眼熟的很,好像化成灰了。林白仔細瞅著畫像,細細思索。

  「可曾見過?」老修皺眉問。

  「這個嘛……」林白摸下巴。

  老修盯著林白,最後不耐煩的摸出一瓶丹藥,「我橋山派的玉淨丹,能解百毒。」

  林白立即收了,道:「當時逃命太倉促,卻是未見過貴派的這位王師兄。」

  把畫像捲起,雙手奉還,林白又敷衍道:「想必王師兄洪福齊天,必能逃脫寒鴉魔爪。」

  「已經死啦!燈都滅啦!」老修收起畫像,氣呼呼的離了帳篷。

  「這人著實無禮,你家就算死了人,也與我無關,為何對我大吵大叫?」林白分外委屈。

  又過兩日,林白再不提入山的事,只整日與楊家姐弟飲酒作樂。顧芳也沒來催,畢竟進山就是搏命。

  如此過了五六日,林白尋思著,還是回老家歇著吧。回去跟裴大姐切磋切磋,再吃吃果子,逗逗徒弟。

  「莫急,先等等。」同顧芳一提,她卻不放人。

  林白沒法子,便夜夜飲酒,白日修行。

  匆匆一月而過,眠龍山上霧氣未散,寒鴉的戾氣卻消了些許。

  三大派及其附屬也不時進出眠龍山,漸漸發現只要不御空而行,那便無甚大事。有些林高樹密,峽谷險峻之地,便是施展神通,那也無礙。

  若是寒鴉恰巧從頭頂飛過,只需收斂氣息便可。只要不去挑釁,不被鎖定氣機,通常沒甚危險。

  說白了,高空是寒鴉的地盤,乃是禁絕飛行的。

  有人把這事兒都算在了顧飛雪頭上,也有人說是狐狸的命令,反正鬧騰的很。三派的人進山的越來越少,九陰山那邊日日傳來浪叫,惹得橋山派和雲霞宗弟子想入非非。

  這日晚,圓月半掩,風聲簌簌,楊歡提酒來訪。

  其實她天天來,不過自打林白的猴兒酒喝完之後,她就來的少了。這就是酒蒙子的人間冷暖。

  楊歡倒上自帶的酒,幹了十幾杯後,又問起猴兒酒的事。

  其實她問過好幾回從哪兒得的猴兒酒,林白雖沒去過,卻問過黃如花,知曉大概位置,但不能跟她說。

  「最近山里安寧不少,寒鴉也被摸熟了脾性,我打算再入山看看。」楊歡抱著酒葫蘆,十分正經,「我心中有感,此番當有所獲。」她雙頰酒紅,低聲道:「雲賢弟,我一向敬佩你酒量,引你為知己。如何?可敢隨我進山追一追那天大的機緣?」

  又來忽悠了,你當我傻?還尋機緣?想去搞酒吧?

  「歡歡姐自去尋淳于通便是。」林白笑。

  「他跟楊冰入了山,也不知何時才回來。」楊歡嘆氣。

  「原來如此。」林白沉吟片刻,便道:「其實有件事沒跟你說。我上次在猴群領地取酒時,便已竭澤而漁,將它們釀酒之處全都毀了。若想再得猴兒酒,怕是要等上十年八年。」

  楊歡愣住了。

  過了良久,楊歡噸噸噸喝了幾大口,隨手抹嘴,她十分生氣,更是委屈之極,「人說前人種樹,後人乘涼,你不種樹也就算了,別人的樹也都砍了?你怎吃了飯就砸鍋?喝了奶就罵娘?」她氣壞了。

  「先不說這個。」林白擺擺手,問道:「歡歡姐你何時入山?我到時必追隨驥尾!」

  林白端起酒碗。

  「不入了。」楊歡搶過林白的酒碗,她一股腦喝了,拍拍屁股,丟下酒碗,人竟直接走了。

  這就是酒鬼的翻臉無情。

  氣走楊歡,林白靜坐修行。

  又過三日,顧芳遣人來,邀林白敘話。

  沒法子,只能去。到了顧芳帳內,那金丹老修顧金針也在。

  行了禮,林白也不吭聲,心說必然沒好事。

  「前番那老鴰身上頗得了不少東西,那本該是你的,等回頭我補給你。」顧芳先讓林白坐下,又給倒上香茶。

  都一個多月了,你才想起來這事兒?林白立時明白,來者不善,必有所求。

  果然,不待林白推辭,顧芳就又言道:「好處自是少不了你的。」她扯完犢子,說起正事,「你在此歇了月余,不如再入山一趟,順帶尋一尋飛雪。」

  顧飛雪是顧家的寶貝疙瘩,然則又是個惹禍精,林白才不想管。

  「芳姐,非是我不願。只是你們都去了好幾撥的人了,他們尋不到,我豈能尋到?」林白婉拒,又道:「再說了,以顧師姐的性情,我便是尋到她,也萬萬帶不回的。」

  「你只需尋到她便可。」顧芳取出一封信,「信給她,她自回。」

  顧芳又取出一小小鈴鐺,細說了妙處。

  原來這鈴鐺名叫燕歸鈴,林白所執者為燕,顧飛雪所執者為巢,只要兩者在十里內,便有響聲。

  我還沒答應吧?林白都不知說什麼好了,這顧家人也太強勢了。

  「這個……」林白嘆了口氣,「我區區丹師,肩不能扛,手不能抬,殺只雞我都不敢。前番山中受了驚嚇,我著實不敢再入山了。」

  「若能尋到她,我家允你提一個條件。」顧金針忽的開口。

  元嬰家族的條件!這麼重視顧飛雪,幹嘛還讓她出來浪?

  得,金丹開口,林白真不敢不給臉。

  「既如此,我雲中鶴敢不效死力?」林白斬釘截鐵應下,心說應付應付得了,大家面上都好看。

  把那鈴鐺戴到手腕上,林白又問:「那我跟著誰?」

  「現今人手大都在山裡,你若遇到我顧家人,隨行便可。」顧芳道。

  合著還是我一個人唄?林白沒法子,又閒扯幾句,便告辭離開。

  既然入山,那乾脆再搞點事。

  林白又去天池派駐地尋蓋求炎和姚千尺,自是沒見到人,他倆還在山裡。

  「我明日入山,只盼能遇到兩位師兄。」林白嚷嚷幾句,歸去歇息。

  沒過一會兒,楊家姐弟聞著味兒來了。

  楊歡自從聽了林白吃飯砸鍋的事,便少跟林白往來了。此番前來,多半不是好事。

  「賢弟,你要入山?」楊恕拉住林白的手,十分殷切。

  咋傳這麼快?林白只得點頭。

  「好啊!入山好啊!」楊恕趕緊倒酒,「若是遇了飛雪,還請老弟勸她回來。」

  「那是自然。」林白立即應下,也不敢看楊歡一眼,生怕她要跟著,壞了自己的大事。

  扯了半天,楊家姐弟離去。

  然則沒過一會兒,楊歡就又來了。

  「你是不是還要去取酒?」楊歡問。

  「真沒了。」林白此行就想去那洞裡待幾日,順帶坑幾個天池派的人,混混日子罷了。

  「你發誓。」楊歡似有備而來,「你就說,猴兒酒若是真沒了,你一輩子不喝酒,一輩子不睡女人,一輩子淋鳥糞。」她十分正經,又補了一句,「指著你的本命發誓。來吧!」

  太狠了這臭酒鬼!林白不吭聲了。

  「一塊兒嘛!咱倆一塊兒進山!」楊歡拉住林白袖子,竟笑嘻嘻的撒嬌。

  林白還是不吭聲,楊歡竟也不走,一個勁兒的說好話。

  沒法子,酒蒙子撒潑,不要臉面的就硬纏。林白只得跟她約法三章,入山不得飲酒,不得擅自行動,需聽令行事。

  第二日晨,林白與楊歡聯袂入山。

  山林穿行,不時遇人,林白便問朱見羊和顧飛雪的下落,然卻未有人知。

  如此過了三日,兩人磨磨蹭蹭,繞過老鴰林,來到瀑布下。

  林白藉口探查,讓楊歡留守,他自去那昔日與姜丫頭合歡的山洞。

  儲物戒還在,林白只取了裡面的符寶。

  匯合了楊歡,兩人繼續向南。

  歪歪斜斜的趕路,儘量避開妖獸。此處已深入眠龍山一百多里,愈發人煙稀少。

  昔日林白隨黃如花入此間,今日身旁卻換了人。

  不多時便見一山谷,正是穿山谷,昔日黃如花師徒的棲身之地。

  彼時天外有劫雲,獸吼鳥鳴,天地寂寂。如今物是人非,不見人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