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遁法
山谷十餘丈寬,兩岸卻有百丈高。且此間林森樹茂,鳥蟲啾啾,頗見陰森。
往山谷中遙望,便見橫在山谷中的那巨石。上面爬滿青苔和藤蔓,早不見當日鐵化生引來天劫時的壯觀氣象。
「你在這裡稍候,我先去探一探。」林白道。
「怎能讓你一人冒險?」楊歡拉住林白衣袖。
「此間有一穿山甲,十分兇惡。」林白一臉正氣,道:「若你出了岔子,我如何自處?」
「可伱若是出了事怎麼辦?」楊歡問。
「你我乃是好友,我來過此地,該為你趟一趟路。」林白擺擺手,嘆氣一聲,「若是我真的……你自己回去便是,只希望你每每飲酒之時,還記得一個叫雲中鶴的酒友。」
「你……」楊歡愣住,趕忙拉住林白袖子。
「為了好友,以身試險又如何?你且等我消息便是。」林白掰開楊歡的手,毅然決然的踏入山谷。
楊歡呆呆的看著林白背影,只覺得這人真是太好了。
林白繞了兩繞,來到鐵化生舊居前。趨吉避凶無感,又挪開山石,入內探查。
洞裡已不復往日乾淨模樣。地上潮濕非常,蟲兒亂爬。
林白搜了一圈,也沒見黃如花留下任何蹤跡。她果然遠走了,且根本不知去向。
出了山洞,封存好,林白去尋楊歡。
「你可回來了。」楊歡擔心壞了。
林白點點頭,帶她入谷。
越過鐵化生舊居,再往前里許,便見左邊山谷有一小小岔路,只堪堪一人能過。
按著黃如花所言,這岔路里有一如盆的靈地,名叫花果林,聚了一群猴精猴精的猴子,猴兒酒便得自此處。
「你指著你的本命發誓,此番我二人所作所為,所見所聞,皆不可對外講。」林白道。
楊歡身後現出一虛影葫蘆,道:「我楊歡歡在此立誓,絕不多嘴。若是吃了飯就砸鍋,教我一生滴酒不沾!」
這誓不算狠,但對楊歡來說,已然是毒誓了。
入了小岔路,行了數百丈,便聞鳥語花香。又行數丈,豁然開朗。
前方有茂密林子,樹高百丈,有藤蔓相連,鳥舞蝶飛,亦有許多花樹果樹。不時便見猴兒穿梭其間,採摘靈果。
此地約莫有數百頭猴子,大都是未引氣入體的野獸,只十幾個練氣猴子,頭領是個練氣大後期。
兩人一前一後探查,驚起許多飛鳥猴子。還有不少猴子朝林楊二人丟石頭,亦有不少猴子當沒看見,只管交配。
「我聽楊恕說,你跟猴子睡過。」楊歡笑嘻嘻的瞧著猴子交配,又看林白。
「他連這種事都跟你說了?」林白笑笑,「彼時他在外為我守門。」
「嘿嘿嘿,」楊歡樂呵呵,她拍林白肩膀,「下次讓我給你守門。」
兩人扯著閒蛋,見無危險,又尋到釀酒之處。
所謂猴兒酒,乃是諸猴採摘百果,藏於樹洞中,事後封住口,是為藏糧。百果於洞中發酵成酒,是故叫猴兒酒。
此間四季如春,靈果常生,猴子們不缺食糧,尋常猴子也不飲酒,只幾個練氣猴子來喝。
藏酒的樹洞有數十處,楊歡雙眼發亮,伸手招來酒液,全數裝到她那大葫蘆里。
林白為她警戒,見她好似要竭澤而漁,便趕緊也搶了些。
昔日高元元送的酒葫蘆著實是個好東西,能盛酒數百斤,林白一股腦的裝滿。
兩人完事兒,林白瞧她快憋不住了,便趕緊拍她的胳膊,嚴肅道:「來時便說了,入山不得飲酒!」
「不喝就不喝。」楊歡抱著葫蘆,嘴裡又嘀嘀咕咕。「只許你睡猴子,不許我喝猴兒酒。」
「此間事了,你認得歸路,便獨自回去吧。」林白趕人,「我需得再去尋顧飛雪的下落。」
其實林白想去鐵化生舊居里窩上半個月,就當應付顧家的差事了。
「你不跟我走麼?你一個丹師,又不能打,何苦拼命?」楊歡好奇問。
「我既答應楊恕和顧芳去尋顧飛雪,豈能言而無信?」林白負手看天,凜然道:「許人一諾,便是十萬上品靈石都不換。哪怕前路艱辛,哪怕危險重重,我又有何懼?」
「那我也留下來!你既能陪我來取酒,我豈能讓你獨自應敵?」楊歡認真點頭。
「……」眼見裝過頭了,林白趕緊道:「來時便說了,需聽我號令行事!你這會兒又不聽了?」
楊歡憋了半天,只能點頭。
把酒鬼送出谷,林白再三叮囑,回去路上不得飲酒,楊歡敷衍的應了。
見她漸漸走遠,林白又入谷中,向前探索了幾里,無有危險,便歸於鐵化生舊居。
林白也無心修行,思及鐵化生之事,不由又想起往事。
如今裴大姐一切順利,修行順風順水。至於秀秀……
林白內視,昔日霧氣外只有一條細細的月白絲線,如今已成已經一環接一環,成了氣候。
「秀秀進境比裴大姐還快些,而且她在命理陰陽一道上似頗有天賦。」
林白尋思著,等回去後,跟曲如意好好聊聊,尋機會見見秀秀那丫頭。
還怪想她的。
眨眼半個月過去,修為又有所進。
趨吉避凶無感,林白出洞。
先四下轉了一圈,便往山谷外走。
行了沒多遠,迎面便行來三人。
兩女一男,居中的女子二十七八歲年紀,束長發,穿淡綠衫子,面容恬淡,樣貌極美,不輸裴大姐。
她左邊有一中年女子,穿橋山派制式道袍;右邊是一二十五六歲的男修,樣貌英俊,著天池派道袍。
真是冤家路窄,林白點頭,算是行禮。
「道友,此間可有所獲?」那中年女修笑問。
「並無所獲。」林白笑著拍拍腰上葫蘆,道:「只恰巧得了些猴兒酒。」
「你是散修?」那中年女子問。
「正是。」林白笑。
「谷中有何妖獸?」中年女修又問。
「前方七里外,有一山林,住了一築基花豹。」林白道。
那橋山派的中年女修看向居中的貌美女子,後者微微點頭。
「請。」那中年女修笑著點點頭,伸出手,讓出道路。
林白作揖行禮。
就在這時,那天池派男修湊到那貌美女修身前,低聲說了幾句話,然後朝林白怪笑。
「你是雲中鶴?」貌美女修聲音極淡,面上淺淺笑。
我這麼有名氣?林白作揖,道:「在下正是,敢問道友芳名?」
「你既是來尋顧飛雪的,便該知我名姓。」那女子聲音恬淡,「我乃岳西霞。」
這是橋山派庶務掌門親傳三弟子之首,亦是岳豐樹的親族後輩。
「久聞大名。」林白知道,又要打架了。
「我師弟王屏傾心於裴寧,她卻不識好歹。」岳西霞語聲淡然,「若非你來眠龍山,我師弟本不必來此的。」
「我亦傾心岳師姐,不知師姐可否賞臉,共度春宵?」林白笑道。
「爾敢!」那年輕男修大怒,飛身而起,一長劍盪起水波,朝林白而來。
林白二階火麟劍亦已飛出,帶出轟然火光,攜寂滅之意。
人隨劍走,那男修見林白如此膽大,他也絲毫不停,「原來你修劍!」
話音未落,便見兩劍相交,轟隆一聲,那男修心中忽生寒意,急忙欲退,便見迎面飛來一柄飛刀,威勢比之方才飛劍勝了兩倍不止。
掏出一石山靈器欲擋,卻見林白舍他而去,直奔身後的兩女。可只一個愣神,腹中便鑽出一柄赤紅飛刀。
「師姐小心,這人藏拙!」岳西霞取出一紅綾,揮袖灑出輕薄雲霞。
「殺了他!」中年女修身後亮起金甲虛影,卻見林白身後有蒼茫霧氣虛影顯現,隱隱間似有一如玉似石的磨盤緩緩轉動。
一時間,谷中寂靜,隱隱有蟬鳴之聲。岳西霞面現驚駭,揮動紅綾,人竟原地不見。那中年女修推出一掌,卻無聲息,目有茫然。
林白落在中年女修身邊,回頭去望。
只見那天池派男修已跪倒在地,腹中有一窟窿,兀自滋滋冒火。
而就在那男修身旁,岳西霞皺眉俏立。
飛刀落在手中,林白後退一步,割破中年女修咽喉。
那中年女修並無半分反抗,面上皺紋忽起忽落,頭髮漸漸發白,咽喉中噴出鮮血,她只跪在地上,一手按著脖頸,一手伸向岳西霞,口中呃呃有聲,似在求救。
「枯木禪秘法?」岳西霞手握紅綾,側頭看向頭髮中的一縷雪白,她已不再一副淡然。
「遁法神通?」林白同樣警惕。
「這般神通,非是區區築基初期能用,你還能用幾次?」岳西霞冷笑。
「你竟這般害怕,那你遁法神通又能用幾次?」林白窺破她的心虛。
「起!」岳西霞竟一揮紅綾,霞雲遍布。
「出!」濃郁霧氣散開,很快便遮掩此地。
岳西霞踏上一步,人再次消失不見。
林白小心戒備,心中忽的生感,他根本不猶豫,符寶立即向身後丟出。
轟隆隆一聲,兩符寶相遇,迸發出極其耀木的青綠之色,現出勃勃生機。
二人都不留手,上來就亮底牌。
「你怎會有我師的符寶?」岳西霞現出身形,滿面震驚,「王屏是你殺的?」
「如今王屏已化為灰燼。」林白臉色發白,兀自發笑。
「奸賊!」岳西霞接著邁步往前,身子怔了怔,「你……」她連連後退,「這霧氣是何神通?竟能隔絕神識!」
她當即揮動紅綾,狂風忽起,破開霧氣,但旋即霧氣又湧上,似無窮無盡。
「可是遁法不能用了?你的遁法需借霞光,方能在霞光中跳遁,如今卻入我袖中雲霧之中,是不是感知不到霞光了?」林白笑。
這個岳西霞的遁法比之貞姐的遁法要差的遠。
岳西霞看向林白身邊懸著的三柄飛刀,她手握紅綾,沉默不語。此番她的遁法神通被克制,符寶又已用了,逃又逃不過劍修。
「師姐,你弱我強,若還有後手,儘管用便是。」林白朝她走去,「其實方才初見,我便傾心與你,只要讓我一親芳澤,我絕不殺你。」
「你……」岳西霞踉蹌後退,「你說真的?」
「我所求著,無非美色。」林白笑。
岳西霞沉默片刻,面上委屈之極,咬著牙道:「你需發個毒誓。」
這就是高門子弟的軟弱。
林白聽了她的話,就知她必是沒了後手,且已失了反抗之心。
「師姐想聽什麼毒誓?」林白走上前,距十步處停下,也不再言語試探,三柄飛刀齊出。
「你言而無信!」岳西霞架起紅綾,忽背心一熱,從腹中鑽出一柄飛刀,傷口處焦黑一片,滋滋冒著煙氣。
林白手上不停,那岳西霞腹部火意更甚,「當真好日子過慣了,以為人人都得讓著你!你先存害我之心,我如何敢睡你?妙妙都沒這麼天真!」
林白見她與王屏殊途同歸,師姐弟同穴,便揮手收起霧氣。
回望谷中深處,林白臉一黑,便急忙掠去。
前面現出一人身影,疾馳不停,只身影搖晃,留下濃濃酒氣。
「楊歡!若是再逃,莫怪我不認往日情誼!」林白出聲。
楊歡猶豫了一下,停下身,撲通跪下,「我什麼都沒看見!」
她閉著眼,身上散出濃重酒氣,身子瑟瑟發抖。
很顯然,她看見了,至少知道出了什麼事,且很明白她和林白的實力。
「你不是離開了麼?為何在這裡?」林白問。
楊歡跪在地上,雙目緊閉,腰上掛著大葫蘆,道:「我怕你一個人出事,就……就偷偷嗝……」她打了個酒嗝,連忙雙手捂住嘴,卻遮不住果酒香氣。「偷偷回來了……」
「何時回來的?」林白問。
「我……我在外面待了兩天,就……就回來了……」楊歡還是閉著眼。
「一直在花果林?」林白再問。
「是……」楊歡。
「你是為尋我,還是想喝酒?」林白不悅。
「我……」楊歡睜開眼,小聲說:「都有。」她說完,又趕緊補充道:「我找了你好幾天,一直找不到,我才去喝酒的。」
林白頭疼的很。滅口吧,人家是好心好意;不滅口吧,殺岳西霞的事兒又太大。
「你真沒看到?」林白問。
「沒沒沒,我老早就喝醉了,啥都不記得,啥都沒看見。」楊歡頭成了撥浪鼓。
「那好。」林白點頭,「你走吧。」
「誒?」楊歡愣了愣,站起身,「那我走啦啊……」她指了指谷外,往前邁了幾步,雙目還瞧著林白,似還不信。
「你還真走啊?」林白笑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