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5章 容器還是囚籠

  第325章 容器還是囚籠

  人是有第六感的。

  像是茫茫人海中有人看了你一眼,隨後你便忽的心有所感,如果有人跟在你身後或者盯著你看,有時候也會有莫名其妙的感應。

  這點放在咒術師身上尤為更甚,術師們對於能夠威脅到自身的危險,總是有著莫名的感應能力,當然它並不是絕對的。

  後來有人大致為其總結了一番,普遍的結論是:這種對於危險的感應能力,其實是來自於個體的五感對於周圍環境的捕捉能力。

  簡而言之就是你的形、聲、聞、味、觸,它們在你主觀意識未曾察覺的情況下,其實就已經對周圍完成了一遍捕捉、判斷,在發現異常情況後,它們就會向你的主觀意識發起『提醒』,具體到現實就是忽的『心有所感』。

  而像宿儺這種層次的存在,即便只有一根手指的力量,但實際上就是吞了四五根手指的咒靈來,恐怕也不是只有二十分之一力量的他的對手。

  這無關力量的總量問題,咒術師的強弱也不可能是單純的比較大小,對於力量的掌控、使用效率,也是非常重要的一部分指標。

  因此不要說是身後了,即使宿儺的後方沒有視角,他也能察覺到一個極大範圍內的事物,而現在他卻被未知的存在步入了近在咫尺的範圍,且在對方未曾觸及自己之前連半點異常都未發現!

  復生的喜悅、即將飽飲血肉的期待……所有的那些情緒在此刻都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是時隔百年、千年的驚悚感自心頭鋪天蓋地的湧來!

  並不單純是因為被人悄無聲息的貼近身後,而是因為眼前這熟悉到宿儺不可能忘記的景象。

  宿儺仍舊維持著雙手結印的姿勢,他面孔上的四隻眼眸此時達成了真正意義上目眥盡裂,四隻眼瞳拼命的向左邊偏移,卻只能看見一隻修長的手掌落在他的左肩上。

  「不、不可能!」

  過往的記憶如巨浪翻湧般將他打翻、跌入了海淵當中,這種所有的一切甚至是咒力都停止下來、極其詭異的景象,數遍過去無數的術師、咒術,他只在一個……存在的身上看到過。

  「好久不見。」

  宛如跨越了時間的一個聲音,雖然這短暫的語氣還有語言本身都和宿儺記憶中的祂有所不同,但那種熟悉的感覺卻再次籠罩了他。

  接著一個身影便從左側後方走出,蒼白如雪的長髮、還有那雙能夠看穿命運的藍色眼眸,以及……那張刻在宿儺記憶、靈魂中,甚至比生得術式還要深刻的面容!

  思維與現實之間的矛盾碰撞讓宿儺此時只能與那雙眼眸對視著,他不明白、明明自己從這具叫做虎杖悠仁的容器身上知曉了如今時代的模樣。

  那絕對不是祂還存在於這個世上該有的模樣!咒術變成藏在陰影中的神秘,世界被一群蟲子攪弄、把控著,這本該是神明不存的世界……

  畢竟曾經祂的目的宿儺也是知曉的,這也是他在雙方的默許下只是被普通的斬殺,然後讓他的手指化作咒物,在將來留下了一絲重新以詛咒的身份復生的可能。

  在醒來之後,宿儺共享了暈過去虎杖的記憶,得知世界的情況後,他就以為曾經的祂已經達到了目的,然後離開了這個世界,但是……

  現實永遠比所謂的邏輯、推斷、認為……要高,前者可以隨意的擊碎那些虛幻的東西,存在即發生,哪怕宿儺也不願意看到這種情況。

  可是當一個和祂一模一樣、有著同樣恐怖力量的存在出現時,他就無法再否認這一切了。

  神源一看著這個時空的宿儺,這應該還是他們的第一次見面吧,雖然從羂索那裡得知了過去的事情,在千年前的平安時代,宿儺雖然被稱作詛咒之王,但同時他也被很多術師認為是反抗『自己』的領頭者。

  而最終宿儺也是被那個時候的『自己』斬殺,宿儺手指的存在甚至都還是他允許羂索幫宿儺做到的,在平安時代被徹底一人主宰之後,那個神源一就嘗試了時空的穿越。

  但可惜的是那一次失敗了,當他能夠再次現世時,已經是數百年之後了,在平安時代的一切都已經成為傳說故事的那時,很顯然已經沒有人認識神源一了。

  後來的事情好似重複了歷史一般,神主時代降臨、那是遠比平安時代還要『黑暗』的世界,幕府將軍、華族、武家……所有違逆神座的人全都被吊死在豎起的鳥居上。

  淌下的血液甚至都沁入了硃砂中難以清除,這還讓後世的人在探究了鳥居的構成後感到了困惑,因此出現了很多鳥居實際上是用硃砂和著人血刷成紅色的,這樣是為了祭祀神明、驅趕惡鬼等臆測。

  而那個時候的術師們當然也有反抗到最後的人,他們為此甚至想方設法重新讓宿儺以詛咒的身份復生,還聯合了當時最強的咒術勢力。

  包括一個被他們認為是最有可能接近神座的術式——十種影法術,然後他們在集齊了所有能夠聚攏的力量後,便舉起最後的旗幟朝著神座發起了衝鋒。

  最終的結果自然不言而喻,所有的一切都湮滅在了那輪黑色的太陽、深淵之中,他們再次迎來了神明的統治,直到祂再一次消失,接著歷史被掩埋、過往被篡改……

  如果說羂索是在尋常的角度上離神座最近的人,那麼宿儺就是從另一個角度和神座上的祂交集最多的人……

  「別用那種眼神看著我啊,其實我並不是這個你認識的那個我……」

  宿儺沒有言語,但很顯然也生出了困惑,一共三千四百二十四次,那是他在過去所有的與神座上的祂廝殺的次數,當然這個廝殺實則水分很大,是宿儺無論為人或者是成為詛咒之後最大的恥辱。

  他像是一個玩具一般被允許發起不斷的挑戰,但無論他怎麼掌握、突破自己的咒術,怎麼不斷研究、識破祂的力量,最終抵達的盡頭都永恆不變。

  如果這樣都不算熟悉對方,恐怕這個世上就算是羂索對祂的了解都得說聲陌生了,然而宿儺現在的確對眼前的這個祂感到了陌生。

  笑容、特指那種發自內心的笑意,而不是笑起來下一瞬就要屍山血海的死亡判決,宿儺第一次在祂的面容上看到了這種不帶任何惡意的、屬於人的笑容。

  老實說這給他帶來的震驚已經快要比得上確定祂還存在時的感受了,甚至恍惚中讓宿儺都生出了這一切難道是自己中了某個強大咒術製造出來的幻覺?

  不對、那句話!

  宿儺立刻想到了剛才那句被掩蓋在笑容之下仿佛玩笑般的話語,但如果它不是玩笑呢……太過荒謬的現狀讓宿儺不得不對這個可能性多了幾分注意。

  「伱到底是誰?」

  「神源一、如假包換。」

  見宿儺仍舊一副忌憚非常的模樣,神源一便將曾經與羂索的解釋再與他說了一遍。

  對神源一的術式也有了解的宿儺,很快便理解了這種前者口中的時空錯亂,過去的祂與眼前的祂是一個人,但同時也是兩個不同的存在這種詭異的情況。

  另一方面也由不得宿儺不相信,相比過去的那個祂擁有人性,宿儺更相信眼前這個笑容很真實的祂,正如其所言、是從另一個時空穿梭而來,嚴格來說並不是曾經帶來數百年黑暗時代的祂。

  所以……

  「所以、你懂了嗎?好、那麼我們來做一個交易吧,宿儺。」

  除自身之外一切都被停止的宿儺沒有立刻詢問所謂的交易是什麼,而是開口試探了一個非常重要的問題。

  「如果我拒絕呢?」

  冰藍色的眼眸平靜的看了過來,恍惚中宿儺仿佛看見了記憶中所熟悉的那個存在,曾經就是這雙眼眸沒有任何波動的,將任何膽敢違逆祂的存在送往終焉的毀滅。

  宿儺明白了、即使眼前的神源一不是曾經的那個祂,但他們的本質其實都是一樣的,一時看起來溫和的老虎是不可能和貓咪等同的。

  「你不會拒絕的,因為這也是你必然要走的路,你或許還不知道,這具身軀的資質非常不錯,是一個非常適合你的容器,但是……」

  看著神源一有些戲謔的目光,宿儺心中泛起不妙的直覺,這具身體的確非常不錯,雖然並非咒術師,但是只是能夠承載他受肉重生就已經是不得了的事情了。

  難不成這是一個為自己準備的陷阱?也不對、雖然不是那個祂,但眼前的這個神源一展現出的力量可一點不少,他沒必要做出這麼複雜的事。

  啪——

  一聲響指打破了時間的停止,但下一瞬時間並未按照原有的軌跡向下流動,而是如逆流的河水一般朝著過去回溯。

  被切開四肢的禪院惠褪去傷勢,宿儺的【伏魔御廚子】也消失在他身後,時間被倒帶至了宿儺展開領域、惠準備召喚出魔虛羅的前一刻。

  眼前一花、禪院惠便發現自己已經完好無損的立在地上,而宿儺展開的領域也消失不見,周圍變成了學校的夜色,並且後者的身邊還多了一個他十分熟悉的人。

  「源一老師……」

  禪院惠鬆了一口氣,他知道現在已經不需要自己出任何力了,復甦的宿儺也已經翻不起什麼風浪,只是……被受肉占據了身體的虎杖悠仁呢?

  念頭正在轉動的禪院惠,下一瞬卻突然看見神源一取出了一柄咒刀,沒有任何的動作、那柄刀便沒入了宿儺的腹部之中。

  被攻擊的宿儺當然不會束手待斃,抬手便放出了自己的術式席捲了周圍,無形的斬擊將四周剎那間切成了碎片,但其中並沒有神源一的身影。

  「源一老師是要殺死宿儺嗎?不對、以那個術式的力量,完全沒有必要刺傷胸腹部對咒術師來說並不致命的地方,所以源一老師的目的是……」

  「再不醒來、可真的就要死了哦。」

  風中落下一句縹緲的話語,不、不是風聲,而是宿儺身軀之上不知何時出現的數十道斬擊、刺傷,在這一瞬迸射出的血發出的嗤嗤聲。

  宿儺口中噴出混雜著鮮血的臟器碎片,臉上儘是難以置信的神色。

  「怎麼會……」

  但是宿儺難以接受的並不是自己瞬間被重創,這是可以預見甚至可以確定是神源一手下留情的結果,他所感到不可思議的事情是:在這一刻他感到了這具身體中原本那個意識的甦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