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章 斯人已逝 開始
最終結果仍是百分百確認了，他們派出去的人找到了神源一曾經的住址，卻被那裡的結界給擋在了外面。
只容許一定咒力強度以下的存在進入的條件，換來了對強大術師的限制，查明此情況後探查人員便叫來了實力低微但訓練有素的人員。
可他們在進去後便再無消息，毫無疑問、裡面定然還有著致命的防禦手段。
天時神社也遣人去看過，依舊是人去樓空，事情到了這一步猜疑已經基本可以確定，而一錘定音的則是對這些結界的探究。
平安京。
站在籠罩這座城市的結界中樞前面，安倍晴明以及數名咒術師已經拆解了一部分結界，雖然極其細微、但在有心以及有所準備的情況他還是發現了那麼一點點的異常。
就像平整的地面有一點點的傾斜，周圍所有的水流都會最終流向那裡，而他們失去的咒力也同理，在經過複雜到他根本看不懂的過程後，它們全都被送往了未知……不、或許該是已知的地方了。
「這種結界術簡直匪夷所思，不過想到當初所記載的那樣，這個浩大的工程所參與的那麼多結界師……有去找到那些當年的參與者嗎？」
後面一個眼眸銳利如鷹隼的男人開口回答了他的疑問：「時間過去太久了，當年參與的人本就沒幾個年紀小的，不過還是給我們找到了一位還活著的老人。」
「但是這方面應該沒什麼希望成為突破點，據其回憶當時構建、研究結界的時候他們全都是分工合作的，並且他們對其也是一知半解，至於那個工程的主負責人……」
他沒有再說出去，但其他人都知道那個本是惠及萬民的工程總負責人是誰。
「進行溯源工作吧，召集各方的結界師，之後再將證據扔在那些還冥頑不靈傢伙們的臉上。」
雖然包括安倍晴明在內的一部分高層都達成了一定的共識，但咒術界並不只有這麼點人，其中不乏那些仍然聽見那個名字就會感到由衷恐懼的老傢伙。
偏偏他們還握著一部分權力，安倍晴明就對此十分惱火，他於咒術界中開始崛起之際，那位存在便只有民眾供奉香火的蹤跡了，他聽過那些豐功偉跡、舉世無敵。
可「傳說」總讓他心中將其與現實做出了一定的區分，況且就算對方再強大，眼下縛在他們脖頸上的絞索都收緊了大半，此時再不抵抗、難不成就束手待死？
對於那些人安倍晴明清楚的很，他們只是單純的害怕，在他們的心中這些損失與得罪那位「神明」的風險進行了衡量，在沒有完全看清這將會造成多麼嚴重後果之前，那些老東西是不會露出老掉的獠牙拼上一切的。
「一群老傢伙、真是失去虎狼之心了，當然……其中並不包括您這樣魄力未失、令我敬仰的前輩。」
那是一位站在安倍晴明身後鬚髮皆白的老者，他是少數那一輩在聽說了安倍晴明口中的「猜測」後，與後者做出同樣選擇的人。
可他隨後卻開口糾正了前者的話語：「不……我也很害怕、晴明君，而且你也不用鄙夷那些老傢伙，他們的害怕同樣也是理所當然的。」
老人的眼中泛起了回憶往昔的神采，那裡面彷佛有一個頂天立地、光是背影便將一切都遮蔽的存在。
「你、包括現在一代的咒術師，你們全都沒有經歷過那個時候，要知道當時各家斗的還挺凶呢，雖然藤原家確實要有優勢一些，可並不至於能夠壓服其他人。
而就在我們還以為這種局勢將會再持續下去，勝者還猶未可知的時候，那個人出現了。
大江山百鬼退治的傳說你應該也知道吧，那次的詛咒事件是其第一次現身，沒人知道他是從哪裡來的、又是如何被藤原家招攬並供奉的。
再之後一切都變了，你也明白在咒術界中強者通吃這種道理是被演繹到了極致吧？極端到……那個強者可能只是單純大代指一個人。」
此刻那些只存在書簡上的歷史突然從一個似乎是當年經歷者的人口中說出，安倍晴明除了熟悉之外還感受到了一種異樣的……震撼？
沒等他去理清那到底是什麼情緒，老人的回憶仍在繼續。
「各家對那段時期描述的都很模糊吧，因為確實沒什麼好記載的，藤原家的勝利並沒有波及全國、你來我往的廝殺，那一切結束的都很快。
藤原家的所有敵人全在那位存在面前土崩瓦解，沒有任何的反抗之力，多少耳熟能詳的名字只是一個照面就死的滑稽可笑，所謂的禍級、災級沒有任何分別，我們甚至都無法捕捉到他動手的軌跡！」
老人抬手按在自己的胸口上，那裡正因為心臟不安的跳動而起伏不定：「晴明君、我也很害怕，而且比那些老東西還要害怕的多，因為他們很多人當初只是待在家裡瑟瑟發抖獻上一切才苟活下來的。」
「而我……可是真切的、近距離見識過那種偉力的人，我當然會害怕，可正是因為太害怕、我才會知道，以那位存在的層次，要說這種能夠毀掉咒術界的謀劃出自其手中簡直再無需質疑。
我老了、離死也不遠了，可我不能眼睜睜看著家族因為咒術的衰弱而隨時可能傾覆，那我這把老骨頭不如適時的拿出燒掉好歹也能有一點火光吧。
我只是想清楚的更早一些，那些老傢伙早晚也會同意的，咒術於咒術師可是比生命還要重要的東西，他們怎麼可能會眼睜睜看著自己逐漸墮向凡人的層次。」
安倍晴明並沒有質疑老人的話，因為他知道對方就是經歷過當年藤原家縮短數十年路程直接摘取『果實』之戰的人，也就是說……他是覲見過那位「神明」的人。
想到這裡他突然泛起了一個念頭：「他……到底是一個怎樣的人？」
老人沉默了一瞬，那個深刻到他一輩子都不會忘記的身影又從他心中最深處浮現了出來。
「一個很年輕、如同天人的少年，我的意思是說……他保持了那副容貌從我年輕的時候一直到中年後曾經覲見過的那一次，當你見到他的時候你自然會明白的，那個時候伱就會知道……這個世上是有神明落足的。」
……
「大人……」
坐落於深山的一處庭院中，一名年老卻行動依舊正常的女性端著早茶走向院子那棵樹下，那裡有一個俊美的少年……不、應該說是弱冠之年的男子正躺在竹椅上閉目假寐。
其頭頂的花樹本不應該在這個季節綻放，此刻在那綠蔭中卻點綴著喜人的色彩。
躺在竹椅上的人睜開了眼，漆黑的眸子在第一時間卻不知為何會讓人想起夜空中的星子，若是仔細凝視恍惚間還能看見與其本應倒映之景完全不同的景象。
而他、自然就是在咒術界包括現世沉寂消失已久的神源一了，而那名垂垂老矣的女性除了水野椎名也不會是別人了。
神源一注視著他目睹了其一生的這個熟悉的人，他還是當年的模樣、幾乎沒什麼變化，可眼前的人卻已經從一個孩童走到了其一生的終點。
這種落差絕非常人所能經歷、體會，人世間凡人所爭鬥的一切在這面前都沒有了意義，日升日落、誕生與死亡不斷在上演，而神源一已經不知道什麼時候、同樣立在了這「天上」俯視著一代、兩代……也將是數十上百代人的變遷。
「椎名，你快沒有時間了。」
水野椎名優雅的放下盤子，隨後坐在旁邊的椅子上，她布滿皺紋的臉上露出了點笑意。
「我知道的、大人，足夠了……這不正是我所追求的嗎？」
神源一的時之輪對其他人雖然不能像對自己那樣近乎維持著時間上的『停滯』，但至少也能將水野椎名的生命長度再延續不少。
可從最開始、從他提出這個建議的時候，水野椎名就笑著拒絕了這個無數人寧願付出一切也要渴求的奇蹟，而他還記得對方當時的回答……
「源一大人，您是要離開這裡的是嗎？我都知道的……他們常說人的一生是要有意義的，可除了爺爺的希望，我似乎並沒有找到什麼意義。」
「直到我遇見了您，您作為神明拯救了我，那作為回報我願在您身邊侍奉一生，直到我生命的盡頭，所以……」
回憶中少女的眼中閃過一抹狡黠：「就讓我的生命自然逝去吧，我不想面對您離去後的孤獨然後一個人死去，那時候就麻煩大人您啦。」
思緒回到現實，見水野椎名安寧無比的神色，神源一將那個念頭輕輕拂去，他尊重她的選擇、一如曾經。
「快要來了……你走之後我也快要離開這裡了。」
水野椎名看著她所侍奉的「神明大人」眼中露出了溫和，那個等待的時間其實早就已經差不多了，可他還是選擇留在這裡直到現在，或許是時間對其已經沒有意義，但水野椎名心中相信她的「神明」有一部分是為了自己。
「再見了……源一大人。」
……
幾日後的一個清晨，水野椎名安詳的走完了生命最後的一刻。
「南無，阿彌多婆夜，哆他伽哆夜，哆地夜他……」
象徵性的念了一段往生咒，神源一將她葬在了這座院子中，半空突然落下了晶瑩的雨滴，可它們卻並未在地上留下什麼痕跡。
反倒是院子中的花草樹木開始了不同尋常的瘋漲，仿佛幾十年的歲月全都被壓縮、快進在了此刻，隨著神源一離開這處院子，這一切也慢慢墜向了時間長河的下游，所有曾經的痕跡都被掩埋了起來。
而停下來已久的神源一也將朝著自己的未來走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