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2

  「我偏要管呢?」

  ——男人那語氣,囂張至極,姿態更是目中無人。

  那位覃少毫無疑問被他激怒了,兇狠地拎起酒桌上一瓶洋酒,揚手便朝他砸去。

  梁景行嘴裡叼著煙,偏頭躲了下,酒瓶從他耳邊飛過,砸到了他的身後,四周振聾發聵的音浪聲中,隱隱響起玻璃稀碎的聲音。

  梁景行眉目一凜,幾步衝上前來到卡座。

  姓覃的不甘示弱,掄起拳頭就往他臉上砸,梁景行薄唇緊抿,及時抬手擋開,而後反手握住了對方的手腕,緊接著順勢將他往前一拽,一拳正中對方側臉。

  姓覃的臉都被打歪了,梁景行雙手緊扣住他的肩膀,屈起的膝蓋猛地頂向他的腹部。

  只聽到姓覃的痛苦的□□一聲,梁景行則像是丟什麼破銅爛鐵似的,隨手將他往旁邊推倒。

  姓覃的弓著身子倒進旁邊的沙發,抱著肚子哀嚎。

  他的同伴見狀,一個個鬥志昂揚地擼起袖子,朝梁景行撲過來,作勢要圍毆他。

  梁景行彎腰從酒桌上輪起一瓶路易十六,左右開弓,將兩個衝上來的人砸了個正著,轉身的同時,抬起一條大長腿,猛地一腳將準備在身後襲擊他的人踹飛出幾米遠。

  「嘭」的一聲,那人掉進了隔壁的卡座,引得一片驚叫。

  姓覃的那幾個豬朋狗友看梁景行這架勢,一個個膽戰心驚,再也無人敢上前。

  梁景行粗略地掃了一眼,完全不將這班烏合之眾放在眼裡,吐掉口中的香菸,不可一世道:「誰敢在我的場地鬧事,就是這個下場。」

  那一刻,蜷縮在沙發一角,抱著自己瑟瑟發抖的簡初,看著這個男人,猶如神祇。

  她從小害怕動手的男人,那種恐懼是深深刻在骨子裡的,可是這一刻,她覺得——英雄,也不外乎如此。

  原來男人的拳頭,也是可以保護人的。

  她對男人的改觀,大概是從梁景行開始的吧。

  她正望著他出神,梁景行眸光一轉,恰好和她目光對上。

  簡初眼皮跳了下,心臟也跟著砰砰砰狂跳,此時此刻,都說不清這跳動的頻率,是因為緊張還是害怕了。

  梁景行眼神鎖定在她身上,而後提步走向她,朝她伸出手來。

  他的身後,巨大的球形氣氛燈在旋轉,向四周照射出璀璨的光,可是這一瞬,在簡初眼裡,再璀璨的光大概都不及他萬分之一耀眼。

  簡初清亮的眼瞳里,只印著這個男人的模樣,然後像是著了魔般,下意識將手放到他手心上。

  男人手心溫熱乾燥,有力地握著她的手,而後將她從沙發里拽出來。

  簡初順著他的力道站起身,可結果又因為對方用力過猛,身體不受控制地往前撲去。

  等她反應過來,人已經撞進了對方的懷裡。

  簡初:「……」

  梁景行挑了下眉,不動聲色地垂眸看她。

  簡初感覺到他的目光,紅著臉迅速往後退了兩步,手也跟著脫離他的掌心,拽了拽自己的衣角,尷尬地朝他鞠了一躬,「對不起。」

  梁景行的手還停在半空,見她侷促的樣子,無甚所謂地勾了下唇,將手插放進口袋,沉默不語地轉身離去。

  直到他轉過身了,簡初才有勇氣重新抬起頭看他。

  炫目繚亂的燈光下,她望著他高大的身形,寬厚的背影,失神很久。

  她長這麼大,第一次看到長這麼高這麼帥,還這麼讓人有安全感的男人。

  只見他從卡座下去後,酒吧經理朝他鞠了一躬,然後旁邊一個男人邊附在他耳邊講話,邊跟著他往外走。

  後面那兩肌肉男,看樣子像是保鏢?也跟在他身後往外走。

  保鏢身形跟他差不多高,一下擋住了簡初大半的視線,而此時,經理已經領著人過來收拾殘局。

  簡初回過神,轉頭看了眼自己的同事,積極主動地跟著他們一起收拾。

  她從同事手裡接過掃把,清理沙發角落的時候,感覺有個硬物怎麼都掃不進來。於是她蹲下身去,想看看是什麼東西。

  但由於沙發擋住了酒吧的燈,光線一片漆黑,她只好從口袋掏出手機,打開手電筒對著照了一下。

  然後她發現,那裡面好像有個方型的金屬。

  她平常有在客人手裡見過類似的打火機,於是俯下身,伸手將它從沙發底下掏出來,打開蓋子試了下,果然。

  火苗亮起的瞬間,她倏然想起,她被那位叫覃少的壓在沙發上時,剛剛那個男人喝止他的時候,就是有一個不知道是什麼的東西從姓覃的身上彈跳下去的,那麼……應該就是這個打火機吧。

  簡初將打火機蓋子闔上,火苗熄滅,翻看著白銀色的機身,正反兩面刻著一對對稱的雄鷹翅膀。

  她看著這對翅膀,眼睫輕眨了一下。

  這是……他的打火機?

  簡初嘴角不自覺揚了下,弧度很小,小到她自己都沒察覺此刻的心情。

  然後,她將打火機和手機一併揣回口袋,然後繼續打掃一地狼藉。

  工作到凌晨一點,簡初乘夜班公交回去。

  夜班公交不似白班,往往一兩個小時才來一趟,她又還沒有習慣這種晝夜顛倒的生活,坐在公交站牌上等的時候,開始不停打瞌睡。

  公交車過來的時候,車前燈的強光照射過來,將她亮醒,她抬頭揉了揉眼睛,確認了眼幾路車,而後捂著嘴,打著哈欠,提著疲憊的身子上了車。

  這個時候乘車的人很少,包括簡初在內,全車只有三個人。

  簡初刷了卡後,踱步往車廂中部走。

  座位隨便選,她找了個靠窗的單人座坐了下來。

  從這裡到她下車的地方,大概是兩個小時,簡初給自己定了個鬧鐘,準備一路睡回去。

  調好鬧鐘,她將手機放回包里時,這時,手突然碰到一個硬物,她順手將那硬物掏出來,看著上面那對雄鷹翅膀,不禁用指腹摸了摸。

  是雕刻上去的,很有質感。

  簡初嘴角又不自覺往上揚。

  她將打火機放回包里,將包放在胸口抱著,然後就這麼嘴角一直牽著笑,腦袋抵在車窗上閉上眼。

  自從家裡出事後,簡初就開始經常做噩夢,夢到的大多是聞斌把母親打得鮮血淋漓的樣子,或者是聞斌在法庭上指著她咆哮、破口大罵。

  每當從噩夢中驚喜,她都會發現自己被嚇出了一身冷汗,但是今晚,她卻難得地做了個美夢。

  也許也不叫美夢,不過是白天打火機的主人出手救她時的場景反覆在她腦海中上演罷了。

  以至於簡初第二天下午醒來,心情仍舊是非常美麗,即便住著幾百塊的出租屋,吃著快要生理反胃的泡麵,她還是興致勃勃地收拾好自己出門上班去了。

  她大概沒有察覺到自己其實很想要再見到他,只是覺著如果他什麼時候再來的話,她可以把打火機還給他。所以到酒吧照常換上工作服後,簡初還是把那枚打火機揣進了口袋。

  正式開始八小時的工作前,經理會給所有人開個短會,簡初紮好頭髮從換衣間出來,跟其他同事一起來到大廳開會的地方,排排站好。

  平常都是他們排好隊後,經理才會「壓軸」出場,但是今天,他們過來的時候,看到經理已經站在那等著了。

  「梁總一會兒要來,大家今天要給我打起十二分精神!」經理提高嗓音的同時,抬手拍拍掌,提醒大家聽他的,「後面的,趕緊的,抓緊時間排好,不要讓梁總看到你們懶懶散散的樣子!」

  「精神抖擻一點,快點!」

  經理催催催,大家都聽他的抓緊時間排好隊,但是又不免竊竊私語,「梁總?哪位梁總?」

  梁景行昨晚過來視察,部分員工有幸撞見過他,便問經理:「是昨晚您陪同的那位嗎?」

  「沒錯。」經理笑了下說,「他不久前才從國外留學回來,現在已經全面接管梁氏了,咱們酒吧也是梁氏旗下的,新員工可能還不知道,老員工應該是都清楚的。」

  「剛畢業就接管梁氏?」

  隊伍里的員工又小聲議論起來。

  「這你就不知道了吧?梁氏都是他家的,而他又是獨苗苗,上邊就只有一個爺爺,真正的豪門太子爺。」

  咳咳咳,經理用力咳嗽幾聲,眾人頓時收聲,抬頭一看,緊閉到底大門推開,一位身高腿長,身穿黑色襯衫黑色西褲的男人從外面走了進來。

  有人不禁哇哦一聲,在經理快要殺人的眼神下,趕緊捂住嘴,只能心中暗嘆:這位梁總,怎麼長得跟國際男模似的?身材比例也太好了吧?

  但是氣場又甩國際男模不知道多少條街,薄唇微抿,看起來嚴肅又冷酷,隱隱中帶點上位者的倨傲,距離感強到讓人緊張。

  「給大家介紹一下。」經理笑眯眯,「這位是梁氏集團新任總裁,梁總。」

  從梁景行進來的那一瞬開始,簡初整個人就已經愣住了。

  原來經理口中的梁總,是他啊。

  在經理簡單介紹過後,梁景行的目光粗略地從她們身上掃過,而簡初的視線在碰到他的目光的瞬間,趕緊低頭錯開。

  也許是這瞬間的反應,讓梁景行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多了那麼兩秒鐘的時間,而後移開,側眸看向身邊的經理,「你們正常開會,我旁聽一下。」

  「好的梁總。」經理恭敬點頭。

  等開完會,經理又恭恭敬敬地請梁總為大家說幾句。

  梁景行言簡意賅,也就簡單講了幾句,可能對昨晚的視察結果和今天的會議都不太滿意,但大老闆懶得跟小蝦米講,轉身離開的時候,交代總經理十分鐘召開管理層會議。

  總經理見他表情始終沒什麼變化,揣摩不了他的內心,提心弔膽地忙不迭答應,然後握著手機轉身走到一旁,開始發消息打電話通知所有管理人員。

  會議散了,所有人都四散開來,唯有簡初站在原地,望著梁景行走遠的身影。

  既然他是集團上邊來的,今天以後,她未必還有機會再見到他。

  看著他漸行漸遠的身影,簡初下意識邁開腳步,朝他小跑了過去。

  在她就快要追到他時,他身後的人突然抬手攔住她,簡初腳步一滯,抬頭看向對方。

  這人她有點眼熟,昨晚跟在梁總身邊的人裡邊,好像也有他,看眼下這情形,大概率是他的保鏢。

  「我……」簡初趕緊從口袋掏出打火機,「我只是想要把這個還給梁總。」

  梁景行已經走到電梯口,但是卻沒有人過來給他按電梯,他自己伸手按了下,回頭看隨行的保鏢。

  然後就看見自己的保鏢正抬手攔著一個人。

  因為簡初身後對著門,從梁景行這個角度望過去,恰好背光,他看不清她的臉,只看到那人身上穿著酒店統一的工作服。

  「怎麼了?」他開口問。

  阿馳從簡初手裡拿走打火機,檢查確認了一下後,轉身幾步交給梁景行,「您昨晚落下的打火機。」

  梁景行垂眸掃了眼,抬手接過,而後掀眸掃了眼站在原地的女孩,禮貌性道了聲:「謝了。」

  簡初搖了搖頭,「是我該謝謝您才對。」

  「哦?」梁景行挑了下眉,結合她的話,模糊認出她來。

  打火機在他指尖被他靈活的玩轉著,他突然心血來潮,玩味地笑了下。

  而後,他背著雙手走到簡初跟前,微微俯身湊近她,一雙黑曜石般深邃且明亮的眼睛端詳著她的同時,故意逗她一句:「你打算怎麼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