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這樣問,簡初楞了一下,而後在他審度的目光中,不爭氣地臉紅了。
她侷促地在他面前低下頭,雙手攪弄到了一起,腦子跟著不會轉了似的,「我、我……」
梁景行本就有意逗她玩,看她這幅驚慌失措的樣子,很是滿意。他勾唇笑了下,「還真是個小姑娘。」
這樣不禁逗。
身後的電梯就在這時打開,梁景行最後看她一眼,把玩著手裡的打火機,隨手揣進兜里,轉身往電梯走去。
簡初再度抬起頭看他,滿臉疑惑和不可思議。
不是要她謝他來著?
等管理層會議結束後,經理在群里下發了新的要求,果然對她們的工作要求更嚴格了。
同事們都說新官上任三把火,尤其這位梁總看起來不苟言笑,嚴肅又冷酷,她們以後的日子怕是不好過。
「不過看在他那麼帥的份上,就算了。」
「而且他還給我們增加福利了呀。」簡初忍不住為他說話。
而她這話一出,所有人目光轉向她。
「我……」簡初趕緊端上托盤,「我去送酒了。」
等她端著酒走開,幾個同事交頭接耳竊竊私語。
「昨晚梁總親自出手救了她,她現在對人家估計感恩戴德。」
「我看何止感恩戴德,下午開會的時候,她就一動不動看著人家梁總,散會之後我還發現她追著梁總去了。」
「嘖嘖嘖,平常沒看出來,年紀那么小,就那麼會刷存在感,耍心機。」
「可是那又怎樣?人家梁總什麼條件,肯定是不缺女人的,什麼時候才輪到她哦。」
……
酒是經理讓簡初去送的,位置在二層最好的卡座,她端著酒上去時,才發現梁景行在那。
男人一身黑衣黑褲,高大的身形立在金屬欄杆邊,雙手插兜,沉靜地望著樓下舞動的人群,像一匹遠離喧囂孤獨的狼,又像是巡視自己領土的國王。
簡初小心謹慎走過去,輕聲喚了他一句,「梁總?」
梁景行嘴裡咬著根煙,轉頭看她。
簡初將手裡端著的酒往前送了送,「您要的酒。」
一杯馬天尼,梁景行的最愛。
他垂眸看了眼,取下嘴裡的煙,用夾著香菸的手端起那杯酒,放到嘴邊抿了一口。
這時,卡座上上來幾個人,其中一人伴著腳步聲開口,「梁總。」
梁景行聞聲轉頭,簡初也跟著轉過頭,看見帶頭那人跟梁景行年紀相差無幾,抄著兜,笑著打趣道:「大忙人終於有時間找我們來喝酒了。」
歸國後事務繁忙,梁景行今晚確實難得抽空,回頭看眼簡初,「問問幾位想喝點什麼。」
「好的。」簡初放下手裡的托盤,拿出平板過去遞給他的客人。
當晚來了七八個人,都是梁景行的同學朋友或者發小,彼此之間多少還有點生意往來,不是互相稱呼某某少,就是某某總。
一個個都是酒桌上的常客,拿酒當水喝,簡初頻繁地過來給他們送了好幾趟酒。
到了凌晨一點,簡初該下班了,她將工作跟接班的同事交接好,然後打卡離開。
夜路公交仍舊需要漫長的等待,簡初一個人坐在站牌下,無聊地從包里掏出耳機,準備聽會兒歌。
她剛給耳朵戴上,點開手機播放器,明亮的車燈倏然從公路照射過來,她以為是公交車到了,抬起頭,眼睛被車燈晃得睜不開眼。
直到車子往前駛了一段,停在正對她前面的公路邊,她才終於睜眼看清,不是公交而是一台麵包車。
緊接著,麵包車后座推開,兩個渾身肌肉,穿著背心的壯漢從車上下來,氣勢洶洶地朝她走來。
簡初意識到危險,起身拔腿就跑。
然而,來不及了。
其中一名壯漢,倏然抓住她的胳膊,猛地將她扯回來,然後另一個抓住她另一邊,她揚起頭大聲呼救,拿手裡的包猛地甩向兩邊的人。
然而下一秒,包就被人扯走了,嘴巴還被一隻大手給捂住。
她細胳膊細腿的,被兩個彪形大漢架在中間,就像拎小雞仔似的給她拎到麵包車那去。
簡初抬起腳用盡全力抵住車門,可掙扎了沒兩下,就被其中一人狠狠地一腳踹開。
然後後頸被人捏住,按著她的腦袋往車裡鑽。
嗶嗶……尖銳的喇叭聲刺破冗長的夜,一束強光打了過來。
按著簡初往車裡裝的兩人轉過頭,見來時的路上,接二連三的跑車飛馳而來,一輛急停在後面,一輛繞過麵包車剎停到了前面,後面還有。
先甭管他們是誰,反正看他們開的那些車,全是頂級轎跑,裡面坐著的必然是惹不起的主。
急停在後面的黑色跑車副駕駛推開,一名身高腿長的男人踏著車前燈,背光而來,
他後面一台車緊接著也下來兩個身形高大的男人,抓著簡初的兩個壯漢見勢不妙,趕緊又將簡初從麵包車裡扯出來,朝他們往前一推,然後自己跳進了車裡。
麵包車繞過前方跑車疾馳而去,簡初被推著摔倒在地,雙手掌心著地,下巴也嗑在了路面上。
鑽心的疼,簡初皺著眉要從地上爬起來,一雙男士皮鞋走到了眼前。
她動作頓了下,順著這雙鞋往上,沿著兩條大長腿,往上一抬頭,瞧見梁景行彎下腰,朝她伸出手。
這個場景似曾相識,簡初眨了眨眼,再次像著了魔般,將自己的手抬起放到他的掌心上。
但不同的是,她的手已經擦破皮了,一碰到他的手就疼得她往回縮,並且控制不住地「嘶~」了一聲。
梁景行見狀,一把扼住她的手腕,翻過她手掌看了下,蹙著眉,彎腰將她從地上抱了起來。
簡初長這麼大,第一次被異性這樣抱,而且還是公主抱,她侷促得手都不知道怎麼放才好。
不過好在這種情況沒有持續太久,梁景行將她抱到後面那台保鏢開的四座車,將她放進了后座。
副駕駛的保鏢擰開一瓶礦泉水遞給他。
梁景行接過,拉著簡初的手放到車外,然後用手裡的水先給她兩隻手沖洗乾淨。
傷口一碰到水就鑽心的疼,簡初本能地握住掌心,手往回縮。
梁景行抓著她的腕骨又往外拽,「張開!」
他語氣冷硬,似乎不耐煩。
簡初咬了下唇,眼淚在眼眶裡打轉,但還是聽他的把手伸出去,掌心打開。
梁景行垂眸繼續給她沖洗傷口,李禹抄兜走過來,抬手搭上樑景行的肩,笑說:「梁總溫柔一點,把人小姑娘嚇哭了。」
梁景行倒水的動作一頓,後掀眸看了眼面前的女生。
簡初不想被他看到自己哭了,趕緊轉過臉去。
一滴淚從她眼角滑落,梁景行眼神閃了下。
那滴淚從下頜划過,流到下巴,梁景行蹙了下眉,捏著她下巴微微抬起,就看到她右側下巴也被擦破了皮,正在往外滲著血。
他轉過臉,看眼李禹,「今晚加個班?」
李禹是他發小,兩人同齡,醫學專業五年,所以還未畢業,目前正在自己家開的醫院見習。
「你這都開口了。」李禹抬手打了個OK的手勢,「那當然是沒問題。」
梁景行那台跑車是兩座的,他今晚喝了酒,請了代駕,帶著簡初沒法再坐,就跟她一起坐進了保鏢這台車。
二十多分鐘後,一行人來到醫院。
辦公室里,李禹臨時穿上了白大褂,梁景行掃了一眼他胸前的「見習」二字,不太信任地問:「你行不行的?」
李禹低頭整理著白大褂的領子,聞言抬起頭,情緒激動地反駁他,「我怎麼不行?這點傷我都搞不定嗎?我跟你說我……」
「行了行了。」梁景行打斷他,抱起兩條胳膊,不耐煩地催他,「囉里囉嗦,趕緊的。」
李禹:「……」
「狗脾氣。」他不服氣地小聲回了一句,而後又像模像樣地轉頭看向坐在旁邊凳子上的簡初,伸手扶她,「你跟我過來吧。」
簡初看看他,看看梁景行,哦一聲,由著他扶著自己的胳膊,起身一瘸一拐地乖乖跟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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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簡初處理好傷口,瘸著腿從辦公室出來,看見梁景行站在門外,走廊的燈不算明亮,那位喚作「阿馳」的保鏢正在跟他講著話。
「是覃家那位安排的人。」
簡初聽了一耳朵,在進退之間猶豫,而這時梁景行倏然回過頭,和她目光撞了個正著。
簡初怔了一下,梁景行目光掃過她身上的傷處,「好了?」
「嗯。」簡初點點頭。
「走吧。」梁景行轉過身,帶頭往外走。
簡初一瘸一拐跟在後面,男人腿長步子大,她走得慢,距離越拉越遠。
梁景行走遠了,倏然停下來,站在燈下回頭看她。
簡初下意識停下腳步,有些膽戰心驚地望著他,怕他嫌自己麻煩。
梁景行薄唇微抿,臉上始終沒什麼表情變化,只是又大步往回走,然後彎腰將她從地上抱了起來。
又是公主抱,簡初不可避免地再次陷入侷促的境地,手臂勾著他的脖子,臉扭到一邊去,「我……我可以自己走的。」
梁景行抱著她邁開步子的同時,垂眸看她一眼,輕哼一聲,「走到明天天亮?」
簡初:「……」
夜裡的醫院走廊很安靜,一點聲音都會被放大,除了男人的腳步聲,還有肚子飢餓時發出的「咕嚕嚕咕嚕嚕」的聲音。
簡初晚上連續工作了八個小時,加上後來這兩個小時,足足十個小時沒吃東西了,實在是餓得慌,但是這種時候餓得肚子叫,真的很尷尬。
簡初急急忙忙捂住自己的肚子,偷偷抬眼往上瞄一眼梁景行。
他這麼抱著她,肯定是聽到了。
為什麼要讓她這麼尷尬啊!
簡初閉上眼,想死的心都有了。
不過梁景行始終沒什麼反應,像來時那樣一路將她抱到停車場,將她放進車裡。
只是在車子駛離醫院不久後,他交代前面的司機,在附近找個吃宵夜的地方。
須臾,兩人來到路邊的一家餐廳。
梁景行做主,給她點了一碗粥。
但簡初雙手都纏著紗布,連拿粥勺都費勁,梁景行掀眸睇她一眼,將她的窘迫看在眼裡。
「過來。」他放下自己手中的勺子。
簡初努力舀粥的手一頓,抬眸看他,儘管她已經很餓了,但是她又不敢不聽他的話,只好先擱下粥勺,按他的意思,起身繞過桌子來到他這邊。
梁景行拉開旁邊的椅子,拿手拍了拍示意她。
簡初聽話地上前兩步,屈膝坐下。
緊接著,梁景行胳膊抬起,搭放在她身後的椅背上,一下子好像被他攬住了,簡初下意識微微縮了下肩。
他、他這是要幹嘛?
只見梁景行端起桌上的粥碗,然後搭在她身後椅背的那隻手,從她頸側穿到前面來,接過了自己手上那碗粥。
空出來的那隻手,又拿起粥勺,舀了一勺往她嘴裡送。
簡初:「……」
他為什麼餵個粥,都用這麼霸道的姿勢,把人攏在懷裡餵?
呼吸間除了清粥的味道,全是他身上的氣息,淡淡的香菸味混著某種不知名的香水味,簡初臉頰通紅,身體都不自覺跟著發燙。
梁景行餵了她兩口,眼角餘光瞥見她耳朵到脖子那一片通紅,餵第三口的時候,動作倏然頓了一下。
簡初下意識張嘴,見他又不餵了,尷尬地閉上嘴。
她抿了抿唇,侷促地不知道如何是好,就聽到梁景行在她耳邊問,「這粥,很燙嗎?」
「啊?」簡初轉過臉,「沒,沒有啊。」
梁景行垂眸認真端詳著她,拿指腹颳了下她的臉,「那你怎麼紅成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