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陳修染的時間裡,網上的風評已經捲起了龍捲風,多了幾個大V煽風點火地轉發,就算景初的鐵粉再多,也扛不住圍觀而來的道義群眾。閱讀一口一個小三,似乎要把這頂帽子給扣緊了。
「景初,先喝杯水。」
李斯睿見她坐著一動不動,立馬端來一杯水,碰到她的手,瞪圓了眼睛:「怎麼這麼冰啊?你沒事吧?」
「沒事。」
想要端住水杯,卻發現一點握著的力氣都沒有,生怕被李斯睿看出什麼,景初咬著牙先把杯子放下。
「這邊已經在聯繫律師了,很快就有回應,我們是不是應該搜集什麼證據來證明一下?」
「嗯?」
「你跟陳修染在一起的證明,光是連載的畫也不夠,從你們在一起開始有沒有照片記錄之類的,反正可以看見時間證明不是插足就行。」
「訂婚時的全家福算嗎?可我又不想把長輩們牽扯進來,鬧出這麼荒唐的事情,大人們要是知道了,會怎麼說我啊。」
方才顧著生氣,都沒想到長輩這一層面,電話響個不停,怕煩躁就直接把手機給關了,若是聯繫不上自己,該有多著急。
「如果把全家福曬出來的話,也會給長輩們帶來麻煩,畢竟他們是無辜的,不應該因為我遭受旁人的風言風語。」
景初考慮的是一方面,有她的道理,可如果不這麼證明的話……
李斯睿頭疼不已,她實在是想不出來還有什麼其他辦法。
這邊,景初沒有回應等於是給了郝子義一個添把火的機會。
「這一年到頭微博被攻擊了兩次,一次因為醫患事故,一次因為感情事故,光是熱搜都上去好幾次了吧?」
往常李斯睿還覺得是一種變相炒作的機會,現在倒是把她給愁得飯都吃不下。
景初握著手機坐在走廊靠邊的位置上,距離陳修染打電話給她已經過去一個多小時了,卻怎麼都等不到人來。
半個小時前,白石公寓。
郝子義站在樓上飄窗位置,看著樓下那輛熟悉的車子,嘴角勾起一絲嘲諷的笑容,拿起手機,屏幕顯示通話中:「人來了。」
「好。」
「我希望半個小時內,能在網上看到照片。」
「明白。」
門被拍得砰砰響,郝子義掛斷電話走過去。
來人臉上滿是汗水,劍眉下深眸蘊滿怒氣,見慣了陳修染沉穩內斂時的模樣,像今天這種衝勁,倒真是讓人很意外。
「二十分鐘不到,你比我想像中快了許多。」
去畫廊的路上,陳修染接到郝子義的電話,本是不打算接,對方卻半點放棄的意思都沒有。
很快又發來一條信息:「如果我半個小時內見不到你,信嗎?我把景初整個人都毀掉,不用懷疑,我手裡多的是有趣的故事。」
「郝子義,這樣一點意思都沒有。」
彼此對視,一個擰眉,一個微笑,前者強忍著怒氣,後者卻一副既來之則安之,無須懼怕的模樣。
「可是我覺得很有意思啊,憑什麼一個半路殺出來的人,讓你對我說永遠不要再見面,她憑什麼?」
女人的嫉妒心是無法用言語來形容的,她會這麼做,也是陳修染料想不到的。
他不來,根本不知道郝子義還會在網上胡亂說些什麼。
「你很喜歡她?」
郝子義抬頭朝陳修染走近了兩步,一隻手輕佻地搭在他胸口的位置:「當初我為了追你,費了不少力氣,圖書館、籃球場、實驗室,我都沒少去。為了能跟你有共同話題,我一個藝術生,沒少看醫科方面的書。生怕他們嘲笑我太過主動,我就放出話去,說是你追的我。後來你也沒有澄清,就這樣,直到現在他們都以為,你是主動的那個人。」
陳修染把郝子義的手從他身上拿開。
「現在說這些沒用。」
「為什麼會沒用,網友很信這些啊。」
郝子義低頭笑出聲來,笑著笑著,眼眶都濕了:「可你怎麼不信,我很愛你呢?」
「我並不想把事情做絕,但是,郝子義,景初她沒有錯。我們之間的事情也跟她沒有任何關係,你不應該用這種下三爛的手段將她扯進來,攪亂她的生活。」
陳修染的聲音還算平靜。
「可是她不該跟你在一起。」
現在的郝子義,已經不是陳修染認識的那個郝子義了,她變得偏執、瘋狂,變得不可理喻。
「我追了那麼久的人,我用心愛了那麼久的人,她憑什麼從我身邊搶走?」
「郝子義。」陳修染沉聲警告道,「我沒有耐心跟你說這麼多,不是她搶走了我,沒有她之前,我們就已經沒有關係了。不論你有什麼照片,還要胡編多少故事,鬧大了,我們法庭上見也無所謂。」
「景初她現在已經是過街老鼠,人人喊打了,她不再是那個網紅漫畫家,很有可能連畫廊都開不下去了。陳修染,她有什麼好?」
「是不是漫畫家無所謂,是不是畫廊老闆也無所謂,是我陳修染的人就容不得別人這麼欺負。」
他伸手將郝子義的衣領提起來,稍一用力,便把她推著頂在了門框上:「我不打女人,但不代表我對你處處容忍,別把事情做絕了,毀了你自己。」
男人鬆開手轉身離開時,身後傳來女人漸漸變大的嘲笑聲,最終變成不可抑制的大聲痛哭。
陳修染猛地閉上眼睛,越走越遠。
「事件男主C君現身」的新話題突然沖了出來,各路大V紛紛轉發,李斯睿跑過來把手機拿給景初看,見她的手都在顫抖。
「陳醫生不是說趕過來嗎?為什麼……」
「你還不明白嗎?」
景初雙手捂住臉,無聲沉默。
答應她馬上就到,他卻轉身先去找郝子義。事情曝光,發酵,到現在處於一個不可控的困境,他都沒有第一時間來到她身邊。
不拆穿不說破的,不代表並不存在。
「我累了,先上樓休息。」
畫廊樓上有個客房,從前景初在這邊熬夜工作,累了就去睡覺,後來住在陳修染那兒,基本就沒在這邊過夜。
漸漸地房間都空置了,如今推門進去,竟有一種恍若隔世的感覺,似乎這才是她的生活,而之前那些跟陳修染在一起的細碎日子,都是場夢。
陳修染來時,景初還沒睡著,把自己裹進被窩裡,睜著眼看床邊天色。門被推開時,她攥著被子的手抖了一下。
男人的腳步聲很輕,然而每一下,都踩在了景初的心上。他走到床邊坐下,呼吸時輕時重:「你信嗎?那只是郝子義請人故意拍的照片。」
陳修染沒想到,連那通把他叫去白石公寓的電話都是假的,是為了拍幾張照片,然後編一個故事,把情深義重徹底扣實。
景初緩緩閉上眼睛,依舊不做回應。
「景初,抱歉。」
陳修染的道歉,她聽著。
方才一個人的時候,她胡思亂想了很多,後悔沒有聽霍長安的話,直接去找郝子義算帳,一個巴掌過去先把肚子裡的怒氣都出了再來講道理。像現在這樣一個人窩在房間裡,到底算什麼,一點囂張氣焰都沒有。
中學時,同桌的暗戀對象和校花曖昧不清,她都敢走到人跟前說著風涼話。上大學的時候,好朋友遇見渣男來找她哭訴,勸分不勸和,末了還直接去圖書館堵人痛痛快快罵了一頓。要說景初的脾氣,從前是真的不好,只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就變得有些消極了。
就像現在,她明明一肚子氣,可就是沒能翻起身來,一個枕頭一床被子抱起砸向陳修染。
「你可真是讓我刮目相看啊。」
嘲諷著開口,她卻仍舊沒有轉身:「出了這樣的事情,你還是第一時間去找了她,陳修染,我在你心目中是一點位置都沒有對嗎?」
「當然不是這樣,我承認,讓郝子義傷害到你,是我不對,我做得不夠。但那時我明確跟她說清楚了,不會再有瓜葛。再然後就是今天,她打電話讓我過去,若是不去,她還會有其他照片,還會繼續在網上誹謗你。」
誹謗?
景初手撐著床坐起身來,跟陳修染面對面:「你以為我會怕那些莫須有的東西嗎?我景初是什麼樣的人不需要外界來評判,隔著屏幕,就算他們的話說得再難聽也傷不到我。時間能把如今看似如洪水猛獸的現狀漸漸衝散,人的記憶力都是有一定時間的,不可能永遠記得。讓我覺得最失望的,是每一次,你的行動總是向著她。」
攥著被單的手在微微顫抖,心裡的苦澀與難受說不出來,像是一團亂麻堵在了心口。
「上次是,這次是,她的一個電話,我永遠是後一位。」
「並不是你想的這樣,景初。」
「你還說不是。」
感到眼眶酸澀,景初連忙抬起雙手擋住臉,真是沒出息。
「陳修染,我不想跟你在一起了。」
這話說出來,整個屋子的氣氛都降到了冰點,陳修染怔住了,連景初自己也被這脫口而出的話給嚇到不敢眨眼。
這大概就是她沉默了許久,賭氣了許久,覺得最合適的一個解決辦法。
「不要說氣話,景初,這不是我們該做的選擇。」
男人總認為女人在情緒不穩定時做出來的決定偏激又幼稚,他們何嘗又知道,在做出這個決定之前,她們反覆為難了自己多久。
「陳修染,我不是在說氣話,我們是真的不適合。趁著還沒有把領證的事情告訴長輩,我們分開吧,或許這才是最適合我們之間的相處模式。」
回頭看這走過來的一路,總覺得時間很短,可也不知不覺在一起將近一年了。最美好的回憶,大多留在了那趟雲南之旅,也是在那時,喜歡、心動、情不自禁,以為會是一輩子的愛情,殊不知是環境給了催化劑。
同處一個屋子,他們從鬧矛盾、爭吵到互相包容,她學著改變許多,他也慢慢適應許多,兩個充滿稜角的人逐漸被磨平,變得圓滑。
是愛情嗎?
景初搖頭。
「我們太為難自己了,以為自己能為愛情改變,可說到底,我們一點都不快樂。我變得沒有一點氣焰,變得沒有一點稜角,遇到事情被人欺負到頭上來了,我都沒有站出去跟人扯著頭髮一頓廝打。我的丈夫有一個很瘋狂的追求者,說不清楚什麼時候,她就不是在網絡上而是直接影響到我的現實生活。」
景初紅著眼睛,深呼吸,一下又一下。
「我只是一個普通人,我過不慣太折騰的生活。陳修染,你讓我感覺不到絲毫的安全感,這是真的。」
景初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決絕得讓陳修染感到心顫,這是認識她這麼長時間以來從未在她身上感受過的。
字字誅心,大約如此。
「景初,你冷靜一下,不要說這些。」陳修染走上前,用力將她摟進懷裡,像是就這麼抱緊了,就永遠不會失去一樣。
「不離婚,絕對不離婚。」
景初閉上眼睛,無聲嘲笑。
她還記得最初搬過去遠景,向芳提醒她,女孩子一定要先愛自己,再去愛別人,儘管生活本就是兩個人互相磨合互相成長,可不論何時何地,都不要把自己的位置放低了。
是她沒有聽向芳的話,任由自己的稜角被磨得絲毫不留,最後也把自己傷得遍體鱗傷。她與陳修染從一開始就談不得浪漫,如今回想起來,他那時匆匆說在一起,即便她稀里糊塗攪亂他的生活,他也從不說傷人的話。
想來那時,他不過是把自己當成了一個可以擋住父母催婚攻勢的存在。
到了後來,他的溫柔令她漸漸心動,朝夕相處伴隨著一些小口角,生活中一些瑣碎的問題令她從一個小女生成長到一個要去處理家庭問題、雙方父母關係的女人。連秦時與都說過她成長得很快,像極了個人妻的模樣。
再然後就是醫患事件,輿論大環境裡,她不顧一切站出來幫陳修染說話,遲鈍地明白過來如果不是喜歡一個人,是犯不著為他做這麼多的事情。
過往畫面在腦海里風卷海嘯般閃過,刺得她心口一陣一陣疼。
「她就是個小三啊,你們真以為她得到了C君的愛情嗎?沒有,她不過是雙方父母催婚下的一個可憐蟲,談愛情?她有什麼資格。」
郝子義在網上的嘲諷就像是一巴掌一巴掌狠狠地扇在景初的臉上,鬆開攥著陳修染的手,從他懷裡掙扎著抬起頭來,平靜地看著眼前這個男人,眼角殘存著淚水的痕跡。
「我們……」
「抱歉,我想你需要點時間,我們彼此也需要冷靜一下。」
陳修染搶先一步打斷了景初的話,在她說出更加讓人難以接受的決定之前,把事態按在了「冷靜」這個詞上。
他在她眉間印上一吻,轉身匆忙離開,越走越快。
只有這樣,他才能避開景初說離婚的那句話,只有這樣,才能給他們彼此間的關係一個緩和點。
景初當晚沒有回遠景,本想著在畫廊樓上的休息室過夜,卻被霍長安強拉硬拽接回家住。一路上看著街道兩旁倒退的路燈,眼看就要過聖誕節了,商鋪早早布置起來,白城CBD的大商場也換上了聖誕主題的掛飾。
望著萬古匯門口那棵碩大的聖誕樹,景初幽幽開口:「每年的聖誕節總是想,一定不要一個人過。跨年夜當你們的電燈泡時,也暗自說,下一年一定要有人陪著過。原以為今年一定會不同,沒想到,到頭來我還是一個人。」
「胡說八道什麼呢,這還有一個月才過節呢。」
霍長安掃了一眼坐在副駕駛座上的人,燈光打在車窗上,映著她那面無表情的臉,霍長安的心驟然一揪,有些難受。
她從未見過這樣的景初。
加上秦時與,她們閨密三人的性格迥然不同,其中,景初是最開朗的那一個,也許是學藝術的緣故吧,她的生活即便一個人,也充滿故事。在她畫裡,看不到一絲黑暗、陰鬱跟焦躁,全部都是美好與甜蜜。
偶爾小迷糊,偶爾隨著性子來得張狂些,但多數時候,她都是比較隨性的那一個。看她可以為了陳修染一點點改變自己亂扔東西、毫無規矩的臭毛病,就知道她並不是不聽說教。
只不過付出了這麼多,對方卻著實讓人失望。
來接景初的路上,秦時與打電話給霍長安,說是讓媒體朋友幫忙把熱搜給撤了下去,並且出面解釋了一下時間線條,證明景初並不是陳修染跟郝子義之間的第三者。但吃瓜群眾並沒有就此罷休,而是嚷嚷著要本人來解釋。
霍長安說了,景初現在的狀態並不適合回應,而且看她的意思,也並不想要回應。
「你先在我那裡住下,行李什麼的,等白天的時候過去搬,陳修染上班去了,你們倆也不會碰面尷尬。」
「嗯。」
得知景初跟陳修染提出了分開,霍長安既沒拍手鼓掌叫好,也沒有指責她過於衝動,而是讓她跟自己回家住段時間,冷靜的過程里不至於一個人胡思亂想。
「我已經讓盛淮先回家打掃房間了,床褥都是新的,我今晚陪你睡好不好?」
「人都已經住進你家,打擾你們二人世界了,你還陪我睡,那你老公還不把我腦袋給摘了?」景初沒好氣道。
「他敢!你可是我的心肝寶貝。」
車子停進車庫車位,霍長安解開安全帶拎著包包下車,挽著景初的手朝電梯口走去:「反正我今晚要跟你睡,你趕我走呀。」
也就是有個人在自己身邊這麼鬧騰著,景初心情才不至於一直處於最低點。
她洗完澡就躲進了被窩裡,隔著一扇門,盛淮一邊泡茶一邊小聲地問霍長安:「事情處理得怎麼樣?見過陳醫生了?他就不是那種人啊!」
「哪種人啊?」
霍長安頭也不抬地攪拌杯子裡的牛奶:「還沒弄清楚嗎?這件事情啊,主因不在陳修染身上,我也相信他這個人不會背著景初跟前任藕斷絲連。關鍵是那個女的,有點手段,懂得在這個社會裡,要利用輿論的力量來攪和,偏生陳修染這人做事不夠明白,越是該他果斷的時候,沒點男人的樣子。」
說到這裡,霍長安就來氣,上次拋下景初然後去救郝子義的事情,可都還記得一清二楚。這才過了多久,好了傷疤忘了痛。
「你們男人啊,一個個都是虛偽的!女人在你們面前一哭一鬧,都忘了誰才是正主了。」
盛淮端著茶盞的手一抖,差點被熱茶燙傷,瞥了一眼客房緊閉的門,瞪著霍長安:「怎麼就加個『們』字了,跟我有什麼關係啊,你別把我拉下水。我從頭到尾可就你一個女人,別人不清楚,你還不知道?」
霍長安不說話,端著杯子就想進屋,盛淮追上前,一把抓住她的肩膀:「老婆,你得把話說清楚才能走,我不能無緣無故背鍋。」
「行了行了,我沒說你行了吧,我就是太氣了,一時著急說快罷了。景初今晚在家裡睡,我要陪著她,你自己一個人早點睡。」
「不是吧!」盛淮瞬間哭臉,「我都已經讓她住進了家裡,打擾我們的二人世界了,她居然還要把你搶走,讓我晚上一個人睡。」
「說什麼呢!」霍長安直接一腳踩在盛淮的腳上,警告他,「景初可是我最好的朋友,用什麼打擾?遇見了這種事情就是要第一時間把她接到身邊來,我擔心她一個人胡思亂想,你怎麼這麼沒有同情心?」
「老婆你別生氣啊,我不是沒有同情心,我只是……」
「我不跟你說了,讓開。」
霍長安頭也不回地進了房間,留下盛淮一個人站在客廳撓頭,心想:陳修染,都是你幹的好事。
房間裡,聽見開門聲,景初抬起頭來,霍長安一臉笑意盈盈地走到床頭將牛奶遞給她:「喝杯牛奶吧,有助於睡眠。」
景初接過杯子:「方才我好像聽見盛淮的聲音了,我過來這邊打擾到你們了吧。」
「沒有,他就是無病呻吟,不用搭理他。」
霍長安掀開被子爬上床,跟景初擠在一起,抱緊她的胳膊,上一次這麼親親密密都是幾年前的事情了。那時候她跟盛淮還沒有結婚,跨年的時候還是跟景初、秦時與一起過的,那會三個人擠在一張床上,穿著睡袍光是自拍都能拍上一個多小時,後來都有了另一半,再出去都是各自一個房間了。
「好久沒有這麼摟著你睡覺了。」
「你今晚還是回去睡吧,我真的沒事,來你家打擾都已經很不好意思了,還把你給霸占過來。」
「喂!」霍長安坐起身來,佯裝生氣地看著景初,「我說你現在怎麼變得這麼婆婆媽媽了?我都說了我們之間不用這麼客套,是,我是不放心你,所以要把你帶回家,我怕你整夜整夜睡不著,所以過來陪你,多少也有個人可以跟你一起說話,我做這麼多還不是為了你。」
「抱歉……」景初苦笑。
「再多說一句,小心我翻臉了。」
「好吧。」景初的手裡握著牛奶杯,因為霍長安,她不至於整顆心都是冰涼的。
「今年的跨年,我們去北海道看雪好不好?」
霍長安刻意避開跟陳修染有關的話題,提出了跨年安排,聽上去似乎很不錯。在認識陳修染之前,景初每年都是跟霍長安還有秦時與一起跨年的,除了她在國外的那段時間沒能碰上,但也在視頻里互相道新年快樂。
如果今年還能一起跨年的話,那將是她們在一起的第十三年了,真要算起來,都要掰著手指頭,花點時間。
「現在就說跨年的事情是不是有點早了?」
「不早啦,只剩下一個月了,你是不是日子都過到忘記了?」
景初頓了一下,忽而低頭笑:「還真的是,總覺得已經過了很久,沒想到都還沒有一起過過聖誕節。」
「餵……」霍長安不提,景初自己還是會想起。
「今天我提分開的時候,他的表情是我見過最難看的,他抱緊我的時候,我都能感覺到他的身體在顫抖。但我是真的不想要繼續下去了,我覺得真累。」
景初將空了的杯子放回到床頭柜上,雙手轉而抱住膝蓋,下巴靠著,雙眼空洞無光:「喜歡這個人很累,揣測他是不是喜歡我也很累,我以為這是一個逐漸就能適應的過程,結果到最後,我還是放棄了。你是不是特別瞧不起我啊,當初你們還警告過我一定要想清楚才答應訂婚的。」
「沒有瞧不起你,這件事情也不是你的錯,那個郝子義出現得太突然,如果沒有她的話,你自己都要承認,跟陳修染在一起之後,變了許多。變得開心了,變得會為別人考慮跟改變自己,缺點少了,優點多了。」
霍長安站在一個中立的角度幫景初分析,她是生陳修染的氣,但在這種時候也不會添油加醋說些有的沒的。
「只能說,前任是個可怕的生物,很多人都有一段兩段甚至更多失敗的戀情,有些是雲淡風輕,有些則是致命引爆點,對於你們這段還不算成熟的感情來說,這個前任,就是引爆點。」
「嗯。」
「網絡上那些閒言碎語,你打算出面解釋嗎?」
景初搖頭,跟霍長安猜得一模一樣。
「都是二次元的,脫去馬甲誰又認識我,而且明明是我自己的生活,怎麼就輪到別人來品頭論足、指指點點了?他們也不知道真相如何啊。」
她太累了,自己跟陳修染之間都一團亂麻,哪還有心情去搭理網絡上的事情。
霍長安點點頭表示理解:「算了,還是別想那麼多了,先休息,別把身子給熬壞了。」
「嗯。」
景初順著躺下,蓋上被子,等到霍長安把燈關了,她便悄悄轉過身去,背對著霍長安,抬手捂住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