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真假千金7

  廢世子身在暖香融融的內廳之中,卻如置身冰庫,譚家兄弟那兒也好不到哪兒去。閱讀М

  畢竟是廢世子帶去的人,吳王還在,到底沒人敢貿然輕賤,僕從們找了個位置叫那哥倆兒坐了,叮囑他們幾句便去忙活了。

  譚家兄弟樂得自在,吃了幾杯酒之後便在府中東遊西逛,溜達了半天之後想找個地方撒尿,卻聽見角落裡幾個人在低聲絮語,說的正是廳中之事。

  「廢世子真是起不來了?」

  「我看是夠嗆了,沒聽說嗎,吳王今天從頭到尾都沒理過他,坐在右手邊的是常山王,可得意呢。」

  「不能夠吧,廢世子可是嫡長子啊!」

  「嫡長子又如何?吳王一聲令下,他還能翻出花兒來?」

  「這可真是要美人不要江山了。」

  「……興許人家樂在其中呢!」

  那幾人後邊還嘀咕著說了幾句,譚家兄弟卻無心聽了,彼此對視一眼,都在對方眼底看到了幾分惶恐不安。

  如果姐夫不能復世子之位……

  那可真就是什麼都完了!

  他們二人雖不學無術,但也好歹讀過幾本書,知道奪嫡失敗之後的人會有什麼下場。

  退一步講,即便常山王願意叫這哥哥當個牌匾,用以宣揚自己的仁愛之情,那也是對廢世子一人而已,關他們兄弟倆什麼事?

  怕不是抬抬腳就給碾死了。

  這些年依仗著姐姐、姐夫,他們兄弟倆可沒少在外邊得罪人啊!

  因著這件事情,譚家兄弟倆心裡邊都存了樁心事,宴飲結束出城時神色皆有些鬱郁,再看廢世子面籠陰雲,難掩陰鷙,便知曉那幾人議論之事並非空穴來風。

  心裡邊不安,二人唯有去尋譚氏這個依靠,示意姐姐遣散身邊僕婢之後,跪地哭道:「姐姐難道忍心看姐夫鬱郁一生,看華良和寶珠身居人下,為人所辱嗎?」

  譚氏強撐著坐起身,駭然道:「何出此言?」

  譚氏兄弟便將昨夜所見所聞講了,流著眼淚,抽泣道:「姐夫為了姐姐而同吳王頂嘴,以至於失了世子之位,現下吳王有意立常山王為世子,他與姐夫關係如何,姐姐也是知道的,若真得立,姐夫豈有活路?華良與寶珠又該如何?尤其是華良,本是吳王的嫡長孫,最是尊貴不過,一旦虎落平陽,居於人下,卻不知要受多少欺辱!」

  譚氏觸動情腸,不禁別過臉去落淚,半是怨恨,半是懊悔:「我又何嘗不明白這道理?早知如此,真不如生寶珠的時候便去了,免得害他們父子三人至此!」

  「何至於此?!」譚氏兄弟聽得變色,忙勸道:「現下並不是沒有別的路可走……」

  譚氏用帕子擦了眼淚,茫然道:「什麼路?」

  譚氏兄弟對視一眼,硬著頭皮說了。

  譚氏勃然變色:「你們讓我給夫君納妾?這絕不可能!」

  「姐姐,只是納個妾而已,上不了台面的東西,絕不會影響到你的地位,你怕什麼?」

  譚氏兄弟苦口婆心的勸道:「吳王不喜你霸占著姐夫,想叫姐夫納妾開枝散葉,姐夫又不願違背與你之間的誓言,以至於父子二人不歡而散。這便是問題的癥結所在,只要你點頭同意姐夫納妾,不就迎刃而解了?」

  說完,他們不等滿臉抗拒、隱約惱火的譚氏發話,便先一步道:「姐姐,你別忘了,你有華良啊!那是姐夫的嫡長子,長房嫡孫,後邊那些小妖精生再多孩子,都礙不著你和華良的地位,更別說姐夫的心在你這兒,別人想奪都奪不走。局勢如此,為了讓姐夫同吳王緩和關係,復世子之位,為了華良和寶珠的將來,你就不能咬咬牙,松一下口嗎?總不能為著一點堅持,叫全家人去死吧?」

  譚氏一時語滯,嘴唇顫抖幾下,終究沒有說話。

  譚氏兄弟見有門兒,當下語氣更柔,假做無可奈何的嘆了口氣,說:「姐姐,我們言盡於此,為了姐夫和兩個孩子,你再好好想想吧。」

  他們走了,譚氏便躺在床上流淚,枕頭被打濕了大半兒,等到晚飯時候,估摸著廢世子快回來了,方才吩咐人過來換掉,不叫他知道自己哭過。

  軍帳里燭火昏黃,外邊夜色深深,若非緊盯著細瞧,自是瞧不出面上變化。

  廢世子回來之後,照舊同愛妻說些趣事,過了半晌卻不曾聽她回應,正覺奇怪,卻聽譚氏澀然開口,聲音喑啞:「夫君,你不要再同父王硬扛了。」

  她聲音更低,難掩哀婉:「你膝下唯有華良一子,身邊也是時候該添幾個人了。」

  廢世子聽得一怔,旋即惱怒道:「你說的這都是些什麼話?還是說有誰在你身邊嚼舌頭了?」

  「沒有,」譚氏心口酸澀,卻強撐著搖頭道:「是我自己想通了。」

  「傻姑娘。」廢世子失笑,近前去擁住她嬌軀,聲音低柔:「以後別說這種話了,我不想叫你難過。」

  他在她耳邊問:「你當真願意將我分給別人嗎?」

  似乎是帳子閉的不夠緊,一陣夜風吹來,拉住隨之熄滅。

  譚氏覺得自己的心都碎了,一片又一片,疼的她身子打顫。

  埋臉在丈夫懷裡,她呼吸著那種令自己貪戀的氣息:「我不願意,不願意!」

  廢世子笑著將她抱緊,黑暗中目光幽微,神色難辨。

  ……

  那夫妻倆是怎麼膩歪的,朱元璋不在乎。

  只是有一點,想從他手裡接過權柄,就得照他的法子來,不然?

  哪兒涼快哪呆著去吧。

  老朱又不是黑心王八蛋,就是鐵了心要棒打鴛鴦,只要你別礙老朱的眼,不想著世子之位,那都隨你們高興。

  三日時間一到,大軍啟程往淮州去,朱元璋身為主帥,自是身在軍伍中樞,常山王近來風頭正勁,亦是陪伴左右。

  譚氏身子還未大好,只能乘坐馬車,廢世子便不曾騎馬,叫侍從牽著坐騎,自己在馬車裡邊陪她。

  畢竟是郡王之尊,夫妻倆位置距離中樞不遠,北風凜冽,時常將朱元璋與常山王的說笑聲吹入廢世子耳中,而每到那時候,廢世子眸色便更深一分,下頜也不覺收得更緊。

  動身第三日,軍隊途徑山林,朱元璋起了閒心,同常山王一道進山打獵,滿載而歸,又因為常山王所得獵物較他更多,言語中極為推崇,喜愛之餘,甚至解下身上披風圍到常山王身上。

  這樣的厚愛與信重刺傷了廢世子的眼眸,也叫文官武將們內心深處的天平開始向常山王傾斜,廢世子敏感的察覺到了這種無形的異動,內心之中焦躁鬱卒之情更甚從前,馬車中見到嬌艷不減從前的妻子,少見的生出幾分怨懟來。

  晚間駐紮歇腳時,廢世子窺見常山王與張嬤嬤在一處說話,這種精神上的壓力,瞬間升到了頂峰。

  這是吳王妃留給他的舊人,因為譚氏不通庶務,廢世子便叫張嬤嬤與另外幾個管事一起打理身邊瑣碎事務,甚為倚重,現下他虎落平陽,連這老僕都敢心存異心了嗎?!

  廢世子心頭怒火騰騰,傳了張嬤嬤來,旁敲側擊幾句。

  張嬤嬤既震驚、又委屈:「常山王送了幾隻野兔過來,期間又問起郡王妃身體,老奴只是同他略微說了幾句話而已,並沒有說過別的。」

  「只怕未必吧?」

  譚氏的陪嫁侍女在側,聞聲冷笑:「您是侍奉過吳王妃的老人啊,吳王面前也是有些體面的,那日吳王下令杖責郡王妃,我們再三哀求嬤嬤去求個情,嬤嬤何以置之不理,不發一言?」

  廢世子聽罷臉色陰鷙的可怕,譚氏的另一個陪嫁侍女則煽風點火道:「說起親厚看重,誰不知道吳王妃最喜歡的兒媳婦便是常山郡王妃?您久在吳王妃身邊,同常山郡王妃只怕也交情匪淺吧?」

  張嬤嬤百口莫辯,惶然半晌,剛張開嘴,便被廢世子一腳踢中心口,恨聲道:「背主之奴,我安敢再用?還不將這老僕逐出,不要再叫我見到她!」

  張嬤嬤年歲不輕了,生生挨了一腳,半天沒喘過氣來,慘白著一張臉被人拖出去,任由她自生自滅去了。

  廢世子這兒發生的事情瞞不過朱元璋,沒過多久,便有人悄悄去送信,將今日之事講了。

  「郡王打發一個老僕,倒也沒什麼要緊的,只是畢竟是吳王妃身邊的舊人,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就這麼丟在路邊,未免有些不妥……」

  朱元璋對老馬身邊的人有懷舊濾鏡,張嬤嬤也跟著沾了光,現下聽廢世子如此待之,眉宇間倏然閃過一抹不豫之色。

  若是標兒在此,再怎麼惱怒也不會如此對待老馬身邊的舊人,更不會跟兄弟鬧成這個樣子,底下幾個弟弟犯了錯,他總會幫著求情,友愛仁善,為人所稱道。

  人心都是肉長的,一隻狗養的久了都會有感情,更別說是人了。

  天不假年,他的長子標兒、他心中最完美的太子人選,竟先他一步去了,白髮人送黑髮人,那滋味當真是錐心刺骨,痛不可言。

  朱元璋思及舊事,觸動情腸,當下老淚縱橫,心中對廢世子的不滿之情更深。

  心腹只當他是想起了故去的吳王妃,屏氣息聲的立在一側不敢作聲,良久之後,方才聽朱元璋吩咐:「打發個大夫過去幫張氏瞧瞧,也是老人家了,別坐下病,賞她五百兩銀子,再問問她家裡邊還有什麼人,願意的話就去投親,若是沒什麼去處,到了淮州便給她安排個地方養老。」

  心腹連聲稱頌吳王仁德,朱元璋無心久聽,擺擺手將人打發走了。

  第二日譚氏起身之後便不見張嬤嬤,問過左右之後,方才知曉她犯了郡王忌諱,昨日夜裡便被打發走了。

  譚氏只是不通庶務,並不是傻,此時行軍在路,哪有什麼好的去處?

  五十多歲的老婦被打發走,叫她怎麼活呢。

  午飯時候見了丈夫,譚氏便勸慰說:「張嬤嬤畢竟是老人,又是母親臨終前安排到你身邊的,怎麼好隨意打發?」

  她以目光示意軍隊中樞所在,低聲道:「叫父王知道,卻不知會如何惱火心寒。」

  廢世子昨夜激怒之下給了張嬤嬤一腳,又下令將她趕走,今日回想,也覺有些後悔。

  若張嬤嬤沒有同二弟夫妻勾結,那將其驅逐,未免太過有傷人心;

  若張嬤嬤的確同二弟夫妻勾結,現下他先打一頓再把人趕走,叫老二知道了鬧到老父面前去,難道便會有什麼好果子吃?

  這會兒聽妻子如此言說,廢世子便就坡下驢,溫和了目光,含笑道:「難為你這樣心善,那日她不肯救你,你卻肯為她說話。」

  「我不是為她,是為夫君,」譚氏神情黯然,抬眸對上丈夫視線,語帶哽咽:「我希望夫君能好好的,早日同父王修好,一展宏圖,而非鬱鬱寡歡,屈居人下。」

  廢世子聽得心頭猛顫,眼眶隨之燙了起來:「你啊。」

  他吩咐人沿著來時的道路去尋張嬤嬤,卻是杳無音訊,心下大為奇怪,不過一天一夜的功夫,一個無依無靠的老婦能到哪兒去?

  譚氏得知之後,愁眉緊鎖,小心翼翼的看著他,說:「會不會是被二弟接走了?」

  廢世子心頭猛地湧上一股寒意,思忖半晌,不禁冷笑:「也只能這麼想了。」

  「罷了,」他擺擺手,冷哼道:「她既攀上了別的高枝,我又何必阻攔?且隨她去吧!」

  ……

  大軍行進半月後,終於順利抵達淮州境內,常山郡王妃白氏及眾將領謀臣家屬早就先到一步,將一切安置妥當之後,帶著一眾兒女往城門前去迎接吳王大軍。

  朱元璋心目中的完美兒媳就該是對外精明強幹、對內賢淑寬和,而且還得能生,常山郡王妃就跟被尺子量過似的,完全符合這個標準,再有作天作地的譚氏在前邊對比,看白氏比那幾個瘌痢頭兒子都順眼。

  常山王的嫡長子馬華徹今年才十一歲,次子跟長女是龍鳳胎,今年九歲,常山郡王妃只帶了這三個孩子出來迎接,笑著說:「底下兩個太小,不敢帶出來吹風,另外幾個有功課在,回府之後再叫來向父王請安。」

  朱元璋頷首,叫了馬華徹近前,仔細端詳幾眼,又考校他功課,見後者落落大方,言之有物,心中大為歡暢,撫著他的頭大加褒讚。

  空間裡邊劉徹正鼓動其餘幾人打牌,只是他總愛偷牌,玩了幾次之後便沒人搭理他了,正死皮賴臉的扯著高祖玩抽鱉,一聽馬華徹名字,眼睛立即就亮起來了。

  「老朱你知道嗎,」他說:「據我所知,名字叫某徹又或者是某某徹的人都很聰明,英明神武,堪當大任!」

  朱元璋:「……」

  其餘皇帝:「……」

  嬴政冷笑出聲:「朕怎麼這麼不信呢。」

  「事實如此,你愛信不信!」劉徹把腦袋往前一伸,大叫道:「老朱,誇誇他,快,就說他很優秀!」

  李世民嫌棄道:「不要抄襲我好嗎。」

  朱元璋被老夥計給逗笑了,又看面前孫兒實在順眼,便解下腰間佩刀賜予他:「好好讀書,但是也別忘了馬上功夫,你爺爺我是在馬背上打的天下,孫兒可不能丟了看家本領!」

  馬華徹雙手接過佩刀,眼眸晶亮:「是,孫兒記住了!」

  常山王夫妻頗覺與有榮焉,身後將領文官們不動聲色的交換著視線,廢世子與譚氏站在人群之後,像是兩個微不足道的點綴,無人在意。

  廢世子的目光先後在二弟夫妻身上掃過,最後又不受控制的凝滯在馬華徹手中佩刀上,譚氏卻不曾想這麼多,淚眼漣漣的注視著白氏幾個孩子身邊的另一個半大少年。

  那是她和廢世子的長子馬華良,從前的吳王世孫。

  白氏向來精明強幹,如何會在大庭廣眾之下落人話柄,既是來迎接吳王入城,廢世孫身為吳王嫡長孫,自然不能缺席,且還是站在前排中間位置,與常山王嫡長子並列。

  然而即便是這麼近的距離,吳王眼睛裡邊也沒有那個人,從頭到尾都沒跟嫡長孫說句一句話,只是拉著常山王的嫡長子噓寒問暖,這樣鮮明的對比,如何不叫譚氏傷心懊悔?

  那孩子從前是多麼張揚驕傲的性情,現下卻像是燒成灰燼的炭火一樣,神情中覆蓋著一層銀灰色的冷灰,半點溫度都沒有,臉頰凹陷,雙目無神,活脫是變成了另一個人。

  譚氏哭的淚濕衣襟,廢世子卻覺心口發冷,然而更加令他難以接受的還在後邊。

  吳王既在淮州駐紮,準備以此為跳板北進,自然須得將此地作為後方經營,白氏早早吩咐人將原先的淮州刺史府整理出來,老爺子住正房,底下兒女們住偏房。

  現下接到了人,白氏便笑語道:「府裡邊已經吩咐人收拾出來了,侍奉的也是從前的老人,您老人家不來,兒媳不敢入內,只等著您領頭呢。」說著,又把宅院的安置圖遞上去了。

  朱元璋接過來瞧了一眼,便忍俊不禁道:「你倒一點都不藏私,東邊那麼點地方,住的開嗎?」

  廢世子的心臟猛地跳了一下,就跟被人攥住了似的,有些呼吸不過來。

  白氏垂著手,恭恭敬敬道:「長幼有別,兒媳不敢亂來。」

  「你大哥家裡邊人口少,倆大人倆孩子,怎麼還擠不過來?你們可不一樣啊,七八個孩子在那兒,幾個小的還離不了奶媽子,地方小了騰挪不開。」

  朱元璋將安置圖合上,笑道:「別的都挺好,老大老二住的地方換換吧。」

  說完,他就跟剛想起來似的,轉頭看向廢世子:「老大,你沒什麼意見吧?」

  廢世子心口被捅了一刀,但是還不能喊疼,滿口苦澀,強笑道:「怎麼會?」

  事情便這麼敲定了。

  分給廢世子夫妻的院落其實不算小,夫妻倆再加上一兒一女,仍舊顯得有些空曠,然而廢世子心裡邊便跟被扎了一根針似的,等閒挑不出來,碰一下便有劇痛傳來。

  這天晚上他久久未能入眠,枯熬一夜,直到天快亮時方才勉強入眠。

  而更難過的日子,其實還在後邊。

  吳王妃既過世,府中諸事便該有譚氏主理,只是她不通庶務,疲於應對,便由吳王開口,令白氏主持府中中饋。

  白氏出身武家,父親乃是吳王麾下大將,辦事兒風風火火的,人也爽朗大氣,該是多少分例便是多少分例,從不會在內宅事情上叫人挑毛病。

  廢世子眼見白氏將府內一幹事項都打理的井井有條,又時不時的邀請眾將領文官家的女眷過府小聚,賓主盡歡,心裡邊不是不羨慕的,只是見妻子實在不擅此道,便也不忍強迫於她。

  只能獨自黯然惆悵。

  北伐即將開始,淮州便如同一座巨大的機器一般,緩慢而有序的開始運轉,吳王身為主公,一聲令下,無人不從,常山王作為他的得力臂膀穿梭於文官武將之間,耀眼奪目之至。

  沒人打壓廢世子,也沒人難為他,只是同樣也沒有什麼重任交付與他,素日裡做的都是些尋常瑣事,同要緊之事牽不上邊。

  就像是一塊豆腐被放置在燥熱地方置之不理,由著它在難捱的溫度之中逐漸發酵、變臭,廢世子受不了這種落差,並且忍不住開始變態了。

  明明他才是父親的長子!

  明明他才是吳王之位的正統繼承人!

  這天晚上回到家中,晚飯時廢世子與譚氏相對而坐,誰都沒有說話。

  跟平日裡夫妻繾綣的樣子不太一樣。

  半晌過去,譚氏小心翼翼的放下筷子,聲音嬌怯:「夫君,你,你是不是都知道了?」

  廢世子道:「什麼?」

  譚氏臉上有些難為情,躊躇半晌,難堪的掉了幾滴眼淚:「我實在是沒有辦法,我二弟年紀漸長,也該娶妻了,長姐如母,我接濟他一些,也是理所應當的……」

  又來了。

  廢世子注視著她,語氣中有難以發覺的疲憊和不耐煩:「你又給了他多少錢?」

  譚氏怯怯的看著他,抽泣道:「我給了他二十萬兩銀票……不過他說會還的,等手頭鬆了,就再還給我!」

  廢世子面無表情道:「嗯。」

  往常這種時候,他都會寬慰自己幾句的,今天卻什麼都沒說,只是繼續吃飯,一言不發。

  譚氏心裡有些慌,勉強笑了一下,不安道:「夫君?」

  廢世子慢慢將口中食物咽下,同時擱下了筷子。

  「蓮房,對不起。」

  他語氣遲疑,卻也堅定:「我要娶徐將軍和柳參軍的女兒為側妃。」

  譚氏手裡的筷子掉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