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章 曹操上線3

  皇后心裡邊算盤打得啪啪響,原本是想一石三鳥為自己謀利,哪成想最後三隻鳥全都拍拍翅膀飛了,石子扔到樹上反彈回來,倒崩了自己一臉血。

  她心頭惱怒至極,幾欲嘔血,冷不丁聽這群命婦一唱一和要將小傅氏送入後宮,甚至於都開始考慮她的名位了,更覺五臟六腑像是在被烈火灼燒,焦躁煩悶,難以言表。

  貴妃乃是正一品,小傅氏這樣出身卑賤的女子怎麼配?!

  更別說她跟她姐姐不一樣,打眼一瞅就知道是個不安分的,若真是進了宮,豈不是要與自己爭寵?

  要是讓她誕下個一兒半女,自己的孩子們豈不是危險了!

  皇后焦急異常,有心出口阻止,鄧夫人與林夫人、隋夫人等方才開口的命婦們卻恰到好處的顯露出幾分惶恐,起身向皇帝請罪:「臣妾身為命婦,酒後失言,妄議宮廷,其罪大焉,還請陛下恕罪!」

  皇帝先前眼見眾人因賜婚之事沉默,心頭難免不快,可想到今日這場宮宴的目的,到底是忍了下來,再聽眾人商議著給他填充後宮,不禁轉怒為喜。

  他畢竟只是初登九五,登基前就藩所在更是十分荒蕪,並不曾真的享用過世間富貴與美色,此時初入長安,難免被繁華所迷,有美人主動往懷裡湊,又豈會見怪?

  雖然他與皇后的確是多年夫妻,感情深厚,但皇后畢竟人到中年,不似年少時候鮮艷了,他是天子,再選幾個年輕漂亮的侍奉有什麼不對?

  更別說皇后年輕的時候也不怎麼鮮艷啊!

  皇帝當下擺手,和顏悅色的喚幾人起身:「無妨,幾位夫人不必拘禮。」

  命婦們順從起身,鄧夫人言辭委婉、語氣恭敬道:「到底皇后娘娘才是六宮之主,為陛下揀選宮嬪充斥後宮、綿延皇家子嗣,更是皇后娘娘的責權所在,臣妾們越俎代庖,實在惶恐。」

  你知道就好!

  皇后面色不善,正要開口,卻被林夫人搶了先。

  「鄧夫人,你多心了,皇后娘娘向來寬和,又豈會因此見怪?傅姑娘德行出眾,又是皇后娘娘救命恩人的嫡親妹妹,現下能夠選充宮闈,侍奉帝後,皇后娘娘高興都來不及呢,怎麼會責怪你呢!」

  隋夫人深以為然的頷首,笑容恭敬,帶了一絲詢問之意,向皇后道:「臣妾沒有意會錯,您正是這樣想的,是吧,娘娘?」

  皇后:「……」

  敲里嗎!

  這群女人張口皇后責權,閉口救命恩人,哪裡給她拒絕的機會了?

  這時候再行推拒,豈不是明擺著說自己忘恩負義,心懷妒忌!

  可真要是接納這個明擺著不安分的女人進宮,她實在是不甘心!

  寬大衣袖之下,皇后修剪整齊的指甲深深扣進手心,她暗吸口氣,強迫自己掛上一絲和藹笑意,問小傅氏:「巧玉,千好萬好,總得你說好才行,本宮尊重你的想法。」

  她神情中隱約帶著幾分暗示。

  傅巧玉卻仿佛沒有接收到這信號。

  事實上,當皇后親昵的拉著她的手,帶著假惺惺的笑,用那種溫柔而殘忍的語氣讓她給江光濟做妾的時候,小傅氏就當她是殺父仇人了。

  尊重我的想法——現在才這麼說,不覺得很諷刺嗎?

  還是說因為你是傻逼,所以就覺得全天下的人都是傻逼?

  對不住,你是傻逼,我可不是!

  傅巧玉面頰上浮現出兩抹紅暈,含羞瞧了皇帝一眼,又迅速收回視線,起身跪地,鄭重向她叩首:「小女願意入宮侍奉陛下。」

  皇后眼底有一閃即逝的猙獰。

  傅巧玉抬起頭來,微紅著臉頰,滿眼敬慕,語氣哽咽:「在我心裡,姐姐用性命救回來的您,就是姐姐的化身!姐姐她願意用性命來救您,必然是因為您值得,我失去了一個姐姐,但是也得到了一位姐姐,小女會好好侍奉您的……」

  皇后聽她字字句句扣在大傅氏對自己的救命之恩上,滿嘴姐姐、姐姐,心中異常不快。

  一個救命之恩壓下來,豈不是說日後無論小傅氏做了什麼,她為著大傅氏的救命之恩,都必須得保她?!

  偏生皇帝就是吃這一套,注視著小傅氏,目光柔和:「你姐姐是個世間少有的好女子,你是她的妹妹,自然也不會差。」

  他問皇后:「皇后覺得,應該給巧玉什麼位分?」

  那幾個賤婢一唱一和,生生將貴妃之位抬了出來,她現在再去貶低小傅氏的位分,豈不是顯得自己悍妒小氣,沒有容人之量?!

  皇后強忍著沒有發作,擠出一絲得體笑意,起身行大禮道:「先弟妹對臣妾有救命之恩,巧玉是她的妹妹,又是如此溫良恭謙的女子,貴妃之位,正是得宜。」

  皇帝見皇后如此,果然有些滿意,微微點頭,便要開口加封,反倒是傅巧玉膝行幾步,叩首道:「請陛下聽小女一言。」

  皇帝被人打斷,有些不悅:「難道你覺得貴妃之位還配不得你嗎?」

  「並非如此。」

  傅巧玉搖頭,又抬起臉來,誠懇而真摯的看著皇帝:「只是小女聽聞先帝在時,一意偏寵當時的貴妃張氏,朝野之上很是生了些風波,皇太后亦是受了很多委屈,現下陛下將將登基,便加封小女為貴妃,是否略有不妥?請您顧惜朝臣和皇太后的心意,不要因為小女而擾亂朝綱。」

  眾人沒想到傅巧玉這樣出身平平的女子竟會有這等見解,著實一驚,再看她時,眼底不禁平添幾分讚許。

  皇帝更是深為動容:「你這小小女子,竟有這般識見,怕朕為難,連貴妃之位都推拒了……」

  傅巧玉再度叩首:「小女出身微賤,不足以躋身高位,只願侍奉陛下與皇后姐姐身邊,無意名位,更不願因小女而讓陛下為難。」

  皇帝長嘆口氣,唏噓至極,起身離席,親自將她拉起:「傅家教養的女兒都很好,你姐姐是這樣,你更是如此,皇后都沒有想到的事情,你卻周全到了。」

  傅巧玉的手被他握住,一張臉紅意更甚,聲如蚊訥道:「陛下謬讚了,小女實在承擔不起。」

  皇后眼睜睜看著這一幕發生,親耳聽見皇帝說小傅氏思慮的比自己更加周全,幾乎控制不住神情,讓面孔扭曲起來。

  傅巧玉似乎心有所感,扭過頭去看了一眼,登時被嚇了一跳,後退一步,懼怕而無措的叫了聲:「姐姐?」

  皇帝扭頭去看,恰巧窺見了皇后失態神情中所泄露出來的猙獰,心頭猛震,下意識將身形後退的小傅氏扶住,回神之後皺起眉頭,大為不悅:「皇后,別忘了你的身份!」

  皇后猝然回神,惶然不已:「臣妾,臣妾……」

  皇帝同她夫妻多年,又共同撫育了幾個兒女,感情總是有的,也正是因此,在見到向來溫柔體貼的妻子露出這樣猙獰扭曲的神情之後,他內心深處所遭受到的震動無以言表。

  畢竟是當朝皇后,皇子、公主的母親,又有多年夫妻之情在,當著一眾勛貴大臣和命婦的面兒,皇帝沒有下她的臉面,只意味深長的說了一句:「人不能忘恩負義呀,皇后。」

  不咸不淡的一句話,卻如同一記耳光,大庭廣眾之下響亮的扇在皇后臉上。

  她抿緊嘴唇,強撐著沒有失態,屈膝請罪:「臣妾受教了。」

  被宴請的對象已經表達了拒絕與皇后娘家弟妹聯姻的態度,又因為方才皇后的表現,皇帝自己隱約也覺得這事有些不妥。

  皇后算是他們江家最能拿得出手的人了,今日卻對著救命恩人的嫡親妹妹如此,再用江光濟和小江氏去拉攏舊勛貴,到底是想結親,還是想結仇?

  這事兒的確是他此前考慮的不妥。

  聯姻顯而易見的不能成了,皇帝又被皇后方才表現掃了興致,意興闌珊的說了幾句,很快便宣布散席,第一次沒有等待皇后,而是帶著小傅氏先行離開。

  皇帝與小傅氏走了,皇后卻仍然保持著半屈膝恭送的姿勢,仿佛是一尊木人,失去了原有的喜怒哀樂。

  小江氏心裡難過,又是替自己委屈,又是心疼姐姐,小心翼翼的拉著她的衣袖,哽咽道:「姐姐,起來吧,陛下早就走了。」

  皇后的眼淚終於流了下來。

  「他怎麼能這樣對我——怎麼能這樣對我?!我是他的結髮妻子啊!」

  還有傅巧玉——

  皇后死死的捏著小江氏的手,神情猙獰、眸光狠厲:「傅氏那個賤婢,枉費我對她一番看重!心比天高,卻不知她的命比紙還薄!貴妃,她也知道她不配做貴妃!」

  話音未落,皇后便覺妹妹身體猛地一僵,仿佛是見到了什麼極為恐懼可怕的事情。

  她心頭霎時間湧上一股不祥之感,扭頭去看,便見皇帝與小傅氏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了,二人親昵的挽著手,神情中有如出一轍的震驚與難以置信。

  皇帝像是第一次見到皇后一樣,用一種全新的目光注視著她。

  方才走出去沒多遠,傅巧玉忽然發現她的玉佩丟了,猜度著大抵是掉在殿上了,皇帝便與她一道來尋,哪知道正撞見皇后發瘋,哭喊大叫,神情惡毒的令人髮指。

  這還是他溫柔端莊的結髮妻子嗎?

  到底是她變了,還是她一直都是如此,只是他沒有發現?

  方才只是失望與淡淡的一絲不滿,但現在,那絲不滿被皇后的所言所為催化成了厭惡。

  皇帝收回視線,問小傅氏:「玉佩找到了嗎?」

  小傅氏傷心而錯愕的看著皇后,以一種付出一切卻橫遭背叛的受害人姿態,聽皇帝發問,她驟然回神,目光在地上掃了幾圈,快步近前,撿起了那枚玉佩。

  「找到了。」她聲音有些沙啞,帶著哭泣前的水汽。

  皇帝點點頭,沒有再看皇后一眼:「我們走吧。」

  小傅氏神情有些麻木,順從的走上前去,一滴眼淚順著腮慢慢滑下,掛在了下頜上。

  皇后木然站在原地,看著丈夫的身影與小傅氏貼的很近,耳邊依稀傳來小傅氏嚶嚶的哭聲:「姐姐她居然這麼討厭我嗎?一定是我做錯了什麼……」

  說話間的功夫,他們走的更遠,連皇帝的溫柔與撫慰都在耳邊模糊起來。

  一股冷氣順著腳底途徑脊背,鑽進五臟六腑,魔音在她腦海中驟然響起,發出怨毒而譏誚的大笑。

  皇后臉上最後一絲血色消弭,額頭青筋抽搐幾下,她再也支撐不住身上的華服與繁複髮髻上的九鳳金釵,如一片單薄落葉,悄然倒在了地上。

  「姐姐!」

  江光濟與小江氏一左一右將她扶住,侍從們慌忙去請太醫。

  江光濟牙根緊咬,思慮幾瞬之後吩咐小江氏:「你照顧著姐姐,我,我去請陛下!」

  小江氏神情不安,小聲道:「哥哥。」

  江光濟硬著頭皮擠出來一個笑,聊以安撫。

  可是皇帝沒有見他,更沒有去探望皇后。

  折返回去時見到的那個皇后,她發瘋似的尖叫和惡毒的詛咒,讓他後背生冷。

  皇后,不再是從前的皇后了。

  ……

  曹操見完這對新鮮出爐的帝後,感覺好像是被憑空灌了十斤大糞,又好像身體被掏空,隨從幾位同僚滿心疲憊的離宮,一句話都不想說。

  腦海中忽然響起了一陣參差不齊的大笑聲。

  曹操:「????」

  有個熟悉的討厭聲音說:「喲,阿瞞,你好啊!

  」曹操愣了半天,才反應過來那是誰——劉徹?!

  「是我,」劉徹幸災樂禍道:「我挺好的,就是你看起來不太好。」

  曹操的兒子是東漢王朝的掘墓人,那把鐵杴還是從他老子手裡邊接過去的,是以在地府的時候,曹操便跟劉徹有點不對付。

  只是時間久了,劉漢滅亡了,曹魏也滅亡了,兩人慢慢也就看開了,有了點嬉笑朋友的意思。

  他鄉遇故知,曹操還是有點親切的:「你不是被地府通緝了嗎?跟那幾位皇帝一起跑了,等等——」

  他隱約明白了幾分:「你們?!」

  眾皇帝們都在地府待過,也算是相熟,李世民笑著將事情原委講了,又將白絹內容告知於他。

  「這些世界的主角大半都有病。」

  曹操:「我看出來了。」

  「你別跟他們生氣,犯不上。」

  曹操:「這就有點難了。」

  他對於剛剛見到的那對帝後的驚詫鄙薄之情如江水滔滔不絕:「瘋了!皇帝瘋了,皇后也瘋了,都是瘋的!想拉攏老臣,這完全可以理解,但是用結仇的方式來結親,還希望臣下感恩戴德的接受,簡直——」

  皇帝們異口同聲的接了下去:「傻逼!」

  曹操又罵道:「皇后也是腦子有病!人家姐姐救了她性命,她卻反手一刀讓人家妹子做小,簡直喪盡天良!」

  皇帝們異口同聲的罵道:「沒錯,她腦子有病!」

  曹操冷笑一聲,又道:「若是有人為救我而死,我必然……」

  皇帝們嘿嘿嘿道:「汝妻子吾養之,勿慮也!」

  曹操:「……」

  戰術後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