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徹沉默了許久,恍惚之中想起自己此前的猜測來。閱讀
皇太子登基之後沒有冊立周大小姐為太子妃,反倒要封他的真愛為後,再之後周家三女婿成了皇帝,周三小姐苦守寒窯十八年之後,又當了十八天的皇后……
我的媽,細思恐極啊!
高祖咂舌道:「周家將長女嫁給了皇太子,小女兒許給了流落在外、劉妃所出的皇長子,因為這兄弟二人先天就存在著敵對競爭,所以周三小姐嫁給那個乞丐的時候,跟父親三擊掌斷絕關係,以後無論哪個皇子登上皇位,周家都是毫無疑義的後族,看原主給女兒取得這幾個名字,只怕他的野望還不止於此……」
李世民越想越覺得這裡邊的文章太多:「皇太子與皇太子妃夫妻感情淡漠,後來皇太子又愛上了一個青樓女子,決議要立那女子為後,對於周家和周大小姐來說,這也就意味著第一筆投資的失敗,於是流落在外的真正皇長子回來了,只憑著一枚玉佩和幾個死去之人的證詞,就得到了朝臣們的認可,成為新的皇帝,周三小姐成了皇后,周家仍舊是後族……」
「我們之前都太過想當然了。」
嬴政沉吟幾瞬,皺眉道:「白絹上講周三小姐苦守寒窯十八年,後來在別國另娶的丈夫為了報答她的忠貞,讓她做了十八天的皇后,現在想想——」
朱元璋:「我們想像中的做了十八天皇后——皇長子覺得周三小姐一個名門千金為自己吃了多麼多年苦,卻仍舊忠貞不二,動容不已,跟別國公主妻室商量之後,決定讓她享受十八天的榮華富貴再除掉她!」
朱棣:「實際上的做了十八天皇后——要是皇帝在登基稱帝、冊立周三小姐為皇后之後駕崩,新君登基,周三小姐做了皇太后,甚至是女帝,這也是完全符合情理的啊!」
皇帝們頗為震驚,一時嘖嘖不止。
劉徹吧唧一下嘴,唏噓道:「我以為自己是費心帶三個廢柴女兒飛,沒想到竟是三個大佬帶我飛!」
吃軟飯的自我修養√
手氣就是這麼好,總是抽SSR帶我躺贏,不服打我啊,略略略!
劉徹定一定神,轉臉去看周三小姐,聲音放的很輕:「他在哪兒?現在是什麼身份?」
周萱道:「當年劉妃生產後沒多久,便得知陳妃要害死她們母子,慌忙差遣心腹內侍帶著皇子出宮,那內侍倒是忠心耿耿,可惜半道上就被陳妃的人追上去了,虧得一個江湖俠客途經將他救下,可惜即便如此,那內侍也沒保住性命,身中毒鏢,只來得及將劉妃給他的玉佩交付給那江湖俠客,便毒發身亡……」
「那江湖俠客見狀,便收養了那孩子,只是他本就居無定所,蹤跡自然格外難覓,也難怪咱們找了這麼多年,都不曾發現蹤跡。」
說到此處,她微微一笑,燦若春花:「劉妃叫那內侍將皇子帶出宮時,皇子將將降生一日,尚且稚嫩,女兒便令人專程尋些上了年紀的人去打聽,問是否有人在附近尋過乳母,又或者是產奶的牛羊,幾經周轉,才從一個老婦人口中得到了幾分端倪,尋到了那江湖俠客與皇子住所。那江湖俠客姓薛,名叫薛鎮,當年那內侍死的匆忙,甚至來不及告知薛鎮皇子身世,他便將皇子收為養子,取名薛追,現在父子二人俱在長安城外居住,薛鎮上了年紀,時有病痛,父子倆生活的很不如意……」
劉徹心說閨女,你要用發展的眼光看問題,以後他們會生活的更不如意的,現在好歹還是個小康,用不了多久就得上街要飯了。
這話他沒說出來,只點點頭,道:「知道了,此事不急,須得從長計較。」
周萱頷首道:「女兒也是這樣想的。皇太子同大姐姐不冷不熱,對待周家也不似先期預計的那般親近,陳貴妃又因為并州都督的職位被六叔得了而心有不豫,打算著再送個娘家侄女進東宮……爹爹,咱們不得不防呀!」
陳家是大族,周家也不遜色,餅就那麼大,誰都想吃一口,也難怪會發生摩擦了。
一方是皇太子生母的娘家,一方是皇太子妃的母家,一個孝字壓下來,皇太子妃只能吃啞巴虧,周家真要是將寶全都壓在皇太子身上,一著不慎,便會滿盤皆輸。
劉徹神情略略凝重了些:「且叫我考慮些時日,再去定策。」
周萱應了聲「是」,站起身來向父親行個禮,娉娉婷婷離去。
劉徹目送著她窈窕身影離去,聽著門扉閉合的聲音傳來,方才喃喃自語出聲:「這是一盤大棋啊,我得好好考慮一下……」
照目前的架勢來看,皇太子是廢了,一來陳貴妃不是省油的燈,二來他還有個青樓真愛,同周家有著直接而尖銳的利益對立,但周家也不是毫無反擊之力。
一來原主身為太尉,總領天下兵權,周家更是門第顯赫,子弟眾多,二來便是皇太子妃業已為皇太子誕育了皇太孫,實在是逼得急了,請皇太子英年早逝,太孫登位也未嘗不可……
劉徹剛過來頭一天,先後見了周大小姐和周三小姐,這時候即便還沒能見到周二小姐,也對她懷抱著十二分的信心。
按照她這兩個姐妹的資質來推算,二小姐應該也差不了,反正也有世子了,又背靠娘家和姐妹們,先假設威寧侯已經涼了,這不過分吧?
再就是周三小姐。
按照現在顯露出來的信息推算,前世她嫁給那位流落在外的皇長子為妻,必然是周家與她權衡利弊之後的結果,至於所謂的苦守寒窯十八年……
這玩意兒聽聽也就算了,誰當真誰傻。
周三小姐跟娘家親爹擊掌斷絕關係,可周家這麼大,親眷故舊那麼多,但凡有個看不過眼的接濟她一下,日子就不會過得太糟。
原主要真是能狠下心來勒令所有人不准管小女兒,由得她自生自滅,那在她決議嫁給乞丐的時候怕就一根白綾勒死了,哪裡會有後邊那麼多戲。
再根據之前的推測,前世的最後贏家還是周家,皇太子不願配合,那就把他弄掉,換皇長子上;
皇長子心懷鬼胎,想用十八天的皇后之位贖罪補償,再殺死原配髮妻,扶持別國公主上位,周三小姐和周家就將計就計,乾死他當太后,又或者是成了女皇。
前世周家用了二十多年下這一盤大棋,誠然不易,然而最後結的果子卻是甘甜爽口,回味無窮,這一世劉徹來了,雖不說是立時便要顛倒乾坤,但是當個加速器還是沒問題的。
二十年,他可等不了那麼久。
……
周靖同丈夫威寧侯一道進了前廳,等夫妻二人敘話結束,已經是半個時辰之後的事情了。
外邊羅媽媽領著世子來給父親請安,回稟說:「老爺差人送了好些東西過來,聽說侯爺回來了,惦記得不得了,也想著小世子,說是您二位得了空,便領著孩子,回家裡去坐坐。」
太尉的原話是叫二小姐回去瞧瞧,只是這時候侯爺還在,羅媽媽幾十歲的人了,當然不會傻乎乎的將內外之分表露出來,叫威寧侯心生不快。
再則,侯爺這次還帶了個妖妖嬈嬈的女人回來,讓他同自家姑娘回趟娘家、見見太尉也好,免得他被女色所迷,忘了自己是誰。
威寧侯世子今年才四歲,生的酷似父親,聰敏異常,太夫人在的時候格外疼愛,威寧侯也十分疼惜,叫兒子近前來問了幾句功課,聽他答得十分條理,不禁欣然點頭:「你母親把你教的很好。」
欣慰的拍了拍兒子稚嫩的肩頭,威寧侯同妻子道:「我且去更衣,稍後咱們一道往府上去探望岳父。」
周靖笑道:「侯爺一路辛苦,還是先歇一歇吧,見我爹爹什麼時候都行,不急在這一時半刻,若叫他老人家知道了,反倒會責備我呢。」
威寧侯聽她這麼說,便順勢應了:「替我向岳父他老人家請罪。」
周靖含笑應了,吩咐羅媽媽去準備車駕,等待的時候又傳了管事來,叫去給威寧侯府相熟人家下帖:「侯爺此次出京辦事,很是承了這些公公舊交的幫扶,現下平安歸來,很應該謝上一謝,屆時我再請娘家叔父和堂兄前來作陪,務必不叫賓客們覺得失了敬重……」
威寧侯不通庶務,更不似妻子這般長袖善舞,昔年老威寧侯留下的人脈和軍中關係,反倒是周靖應對打理居多,又因為侯府爵位的緣故同本家族老們走得不近,這時候聽妻子為自己仕途左右打點,又請岳家的得力親眷作陪,心中不曾生疑,唯有欣慰與動容:「有勞夫人了。」
周靖笑著搖頭:「夫妻一體,何必客氣?」
一直到上了馬車,周靖臉上的笑意方才收斂起來,屈起兩指將窗簾掀開一條縫隙,她目視著威寧侯府的牌匾越來越小,馬車拐過街道,視線再也難以觸及,終於鬆開了手。
徐媽媽還是絮叨:「我看那個柳氏很有幾分姿色,一雙眼珠子滴溜溜的轉,只怕不是什麼省油的燈……」
周靖輕輕幫兒子緊了緊衣襟,順勢倚到靠枕上:「別管她是燈還是蠟,在我手裡邊,都翻不出什麼浪。」
見兒子雙眼晶亮的模樣,她又含了幾分笑意,玩笑般道:「宏兒,你是侯府世子,將來是要撐起一片天的人,視線要放遠一點,可別跟徐媽媽一樣,只盯著後宅裡邊新來的女人。」
威寧侯世子乖巧的「嗯」了一聲,反倒把徐媽媽給惹笑了:「得了,您都不當回事,我也別自作多情,不說了不說了。」
到了太尉府上,周靖領著兒子去給父親請安,祖孫倆逗弄著玩兒了會兒,劉徹便打發人領著外孫出去玩了。
回憶一下白絹上關於周二小姐的內容,再一想方才侍從回話所說,劉徹清了清嗓子,詢問道:「聽說女婿帶了個揚州瘦馬回去?」
「還真是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
周靖沒想到父親會先問這個,微微一怔,旋即失笑:「徐媽媽也就罷了,爹爹怎麼也在意起這個來了?」
劉徹打這位周二小姐進門之後就開始觀察她,然後很欣慰的發現她也不是什麼簡單角色,這時候便只顯露出父親的關懷與擔憂,嘆口氣,道:「爹爹怕你吃虧啊。」
「夫妻麼,還不是那麼一回事?」
周靖沒出嫁的時候,養了只極漂亮的貓,偏生太夫人對貓狗的毛髮有些過敏,故而她出嫁時便不曾帶到威寧侯府去,而是留在娘家,由專人顧看著,這時候周靖回來,那貓也被婢女給抱過來了。
她抱著那隻白貓,有一下沒一下的撫摸著它柔順的皮毛,淡淡道:「他敬我一尺,我敬他一丈,到底他也是宏兒的父親呢,納個妾而已,我不放在心上,只要別觸碰到我的底線,怎麼著都好……」
劉徹回想一下白絹上的內容,不禁搖頭:「就怕他色迷心竅,不知分寸。」
「這樣呀……」
周靖停了撫摸的動作,陷入沉思。
……
周靖乘坐馬車歸寧的時候,東宮裡迎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是皇太子的生母陳貴妃。
時間是世間最好的良藥,足以淡化一切傷痕,但有時候時間也顯得這樣蒼白無力,二十多年的時光呼嘯而過,卻不曾消磨掉劉妃在皇帝心中的位置。
當年皇帝金口玉言,道是劉妃與陳妃誰先誕下皇子,便冊為皇后,皇子便是皇太子,劉妃業已殞命,她所誕下的皇子不翼而飛,不幾日後,陳妃誕下所謂的「皇長子」,這長子倒是成了皇太子,可陳妃卻只是陳貴妃,不是皇后,皇帝甚至於連封號都吝嗇於給予。
如此一來,誰還看不出皇帝心中的疑慮呢。
陳妃之子百日那天被冊封為皇太子,陳妃與陳家大喜過望,可這大喜也伴隨著大悲,陳妃就此失寵,空有位分,卻失了帝王寵愛。
皇帝連年的冷落與懷疑使得陳貴妃華發早生,饒是保養得宜,眼角眉梢也在這寂寂深宮中染上了濃重幽怨,她本就不算豐滿,如此一來,更平添幾分刻薄。
皇太子妃心知來者不善,倒也不慌,與一眾女官、宮婢迎了出去,又請陳貴妃落座飲茶。
陳貴妃捻起茶盞的蓋子瞥了一眼,便隨手丟下,瓷器磕在一起。發出「叮」的一聲脆響:「本宮難道缺你這一口茶嗎?無事不登三寶殿,此次前來,是有件要事須得交付給皇太子妃。」
皇太子妃不動聲色道:「願聞其詳?」
陳貴妃眸子裡含了幾分譏誚與惡意:「本宮打算為皇太子再選一位側妃,陳八姑娘皇太子妃是見過的,以為如何?」
皇太子妃莞爾:「陳八姑娘是貴妃的娘家侄女,品性教養都是極好的,且東宮內只吳尚書的女兒一個側妃,還空著一個位置,正好得宜。」
陳貴妃原以為皇太子妃會反對的,甚至早早就準備好了反駁的措辭,一個善妒不遜的帽子扣過去,保管叫她吃不了兜著走,哪成想皇太子妃並不拒絕,竟欣然接受,這讓她有種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的感覺,心中分外不是滋味。
出了東宮,她臉上神情陰鬱,問心腹道:「你說太子妃這是什麼意思?真就是高高興興的接受了?」
心腹道:「八姑娘出身尊貴,又是太子殿下嫡親的表妹,太子妃如何會不忌憚?只是強撐著不願露怯罷了,這時候怕不知道在宮內如何發作呢,指不定心裡邊憋著壞水,要想法子破壞這樁賜婚呢!」
陳貴妃猝然冷笑:「她敢!對我們陳家的姑娘動手,別說是本宮,太子第一個不饒她!」
東宮之內,皇太子妃卻並不似陳貴妃主僕倆想像的那般氣急敗壞,甚至於還有餘裕修剪宮人送進內殿的月季花。
「太子殿下呢?」
心腹低聲道:「送走太尉之後,太子殿下便帶了幾個心腹,悄悄出宮去了。」
皇太子妃莞爾輕笑,轉瞬出神,指間被月季花刺刺破,鮮紅的血珠隨之沁出。
心腹為之一驚:「主子!」
皇太子妃不以為然,將手指送到唇邊輕輕吮吸一下,忽的道:「茂珠兒今年也十六了?」
心腹恭敬的垂下頭去:「茂珠兒姑娘天姿國色,人間尤物。」
「當年許家被抄,是我將她救下,改換身份,保全性命,也到了該她回報我的時候了。」
皇太子妃將手指放下,眼眸微眯:「世間的蠢人真是多啊,總喜歡做一些畫蛇添足的事情,還覺得自己很聰明,貴妃一定覺得我會對陳八姑娘出手,呵……」
她嘴角上揚,笑容沒有一絲溫度,與端坐在周家書房的周二小姐有轉瞬重合:「這種時候,除掉禍事的根源,才是最好的辦法吧。」
「喵嗚!」
懷裡的貓似乎是受到了驚嚇,從周靖懷裡跳下,溜到了另一邊去。
周靖不甚在意的瞥了一眼,眉宇間笑意依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