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0章 敲打
「什麼事?」
顧廷燁見袁文紹臉色凝重,疑惑道。
「你先坐下說。」
袁文紹拉著顧廷燁坐下,在他身邊坐下,靠近了些,小聲的把韓章的那番打算說了出來。
這些天袁文紹一直在想這件事,卻沒有想到什麼好的應對辦法。
想找個人傾訴一下,而顧廷燁無疑是一個很好的人選。
兩人認識這麼多年,他覺得顧廷燁還是很值得信任的。
「什麼?」
顧廷燁聽完,臉色巨變,說道:「這種事你也敢答應?」
「我不答應能如何?向官家告發?證據呢?官家會信麼?」袁文紹苦笑道。
顧廷燁被袁文紹一連串反問,問的啞口無言。
確實,沒有證據,官家根本不會信。
「就算官家信了,沒有證據也對付不了韓章,相反還會引起韓章的警覺。只要他收手根本抓不到他的把柄。」袁文紹說道。
「那你有什麼打算?伱不會真的準備和他同流合污了吧?」顧廷燁問道。
「怎麼可能,你就別試探我了,我若真有那個心,還會跟你說?」袁文紹無語道。
顧廷燁雖然在問他,但是袁文紹豈能聽不出他是在試探。
「我袁文紹不算什麼好人,但是賣國之事還干不出來。」袁文紹語氣平淡,卻又帶著幾分堅決。
兩世為人,袁文紹自然不是那種愚忠之人。
不然當初也不會借著兗王造反,謀劃著名自己的利益了。
但是做人的底線還是有的,大周面對西夏遼國多是持防守姿態。
要是真按照韓章說的做了,大周損兵折將,元氣大傷。
等西夏回過頭來拿下河湟之地,實力大漲。
屆時就有滅國之危了。
歷史上哪次異族占據中原,不是留下無盡的殺戮。
雖說最終都被漢家血脈給融合了,但是這種融合不要也罷。
顧廷燁聞言有些尷尬,說道:「不如我找機會偷偷把此事稟報給桓王?桓王對你十分十分信任,應該不會懷疑。若是桓王能找到證據,就能拿下韓大相公了。」
「我不是沒想過,當初抓到江景明的事,桓王可是親自參與的,有這件事托底,桓王應該會信。但是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還是拿他沒有辦法,我有個初步的想法,先將計就計。」袁文紹說道。
「將計就計?」
顧廷燁皺眉想了想,說道:「不行,這樣太冒險了,韓章若真有這個打算,必然還有別的安排。」
「你說的問題,也是我猶豫不定的地方。不過我仔細考慮過,還是有很大可能性的。首先,韓章想要大周兵敗,就必然要支持出兵。你也知道河湟之地的重要性,西夏這次和親,就是想穩住大周,趁河湟內亂,占據河湟。」
「但如今朝中許多官員鼠目寸光,覺得西夏主動提出和親,就覺得西夏服軟了,屆時必然會反對出兵。」袁文紹說道。
顧廷燁聞言點了點頭,袁文紹說的這些他明白。
甚至若是讓韓章察覺到袁文紹出賣了他,韓章也會反對出兵。
若滿朝文官都反對,官家那邊也不好堅持。
一旦河湟被西夏拿下,後患無窮。
「其次,就算大周能夠出兵,讓西夏顧忌之下不敢動兵,但是西夏肯定不會那麼容易死心,甚至還會出兵攻打大周。」
「若是能將計就計,便能讓西夏元氣大傷,為大周收復河湟打下有利的條件。」袁文紹說道。
「你說的這些我贊同,但是萬一韓章有別的後手,你考慮過後果麼?」顧廷燁說道。
「想要魚兒上鉤,自然要捨得魚餌。我覺得到時候韓章肯定會試探我,只要捨得下餌,他自然會上鉤。」袁文紹說道。
「不行,這樣還是太冒險了。」
顧廷燁沉吟許久,搖了搖頭說道。
袁文紹並不覺得顧廷燁膽小,兵法有雲,未慮勝,先思敗。
意思是先不考慮勝利後怎麼樣,先考慮失敗後怎麼樣。
這句話的意思不是說要人瞻前顧後,而是先把失敗後的可能都考慮清楚,提前做好規避措施就好了。
顧廷燁熟讀兵法,自然清楚這個道理。
但是他怎麼想都覺得成功可能性不大,反倒是失敗的可能性更大。
這樣一來,實在沒有必要冒險。
「仲懷,這只是我的初步設想。反正如今也不急,我們還有時間,可以先完善完善計劃,若是行不通,再放棄便是。」袁文紹說道。
顧廷燁聞言倒是沒有像之前那麼強烈反對。
正如袁文紹所說,暫時也不急,還有時間好好考慮。
這樣一想,顧廷燁也順著袁文紹提出的思路和他完善這個計劃。
「仲懷,你來我這邊這麼久,若是還不離開,韓章收到消息難免會懷疑。」袁文紹說道。
韓章和他說了那麼隱秘的事,不可能不防著他。
袁文紹不用想也知道,自己的一舉一動肯定都在韓章的監視下。
甚至有可能軍營中都有他的人。
「那我就先回去了。」顧廷燁也清楚這一點,起身便準備走。
「等等,記得出去的時候臉色陰沉一點。」袁文紹說道。
顧廷燁一怔,明白了袁文紹的用意,笑道:「要不要我們裝著大吵一架?我以前經常看戲,演戲我可拿手了。」
「那樣做太刻意了,咱們認識多年,馬上還是連襟了,你因為一個耿介川和我翻臉可能麼?」袁文紹搖頭道。
「行,那我先走了!」顧廷燁也覺得自己的提議有些假,臉色尷尬道。
「我就不送你了。」袁文紹說道。
「嗯。」
顧廷燁點了點頭,往外走去,走到門口調整了一下,臉色變得陰沉,才掀開門帘,出了營帳,便重重的把門帘放下,沉著臉道:「回營!」
外面等候的親兵連忙牽馬上前,來到顧廷燁面前。
顧廷燁翻身上馬,結果韁繩,縱馬而去。
這一幕被周圍巡邏的士卒看的清清楚楚。
……
汴京內城城北的一座宅院,大門上掛著東陽伯爵府的牌匾,正是趙宗全賞賜耿介川的府邸。
這座府邸原來的主人算起來和袁文紹也有仇,正是當初和袁文紹爭路的祈鄉伯。
祈鄉伯投靠的是邕王,按道理不會被兗王造反所牽連。
但是誰叫他是牆頭草呢,見兗王造反,掌控了皇宮,便投靠了兗王。
邕王的支持者眾多,兗王也不可能全殺了,更何況他是謀反,就算能逼迫官家寫下詔書,也需要朝中大臣支持。
兗王自然看不上祈鄉伯這種兩面三刀之人,但是祈鄉伯是第一投靠的,為了做給別人看,他不僅接納了祈鄉伯,還承諾登基後,封他個侯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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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兗王造反失敗後,祈鄉伯自然就被打上了從逆的標籤,被滿門抄斬了。
結果原本的伯爵府,就賞賜給了耿介川。
後院的主院中,耿介川趴在床上,一邊享受美妾的餵藥伺候,一邊大罵袁文紹。
袁文紹雖然是私底下上奏的,但是袁文紹前腳進宮,不久汴京就有了關於他新糧換舊糧的謠言。
耿介川理所當然的認為是袁文紹進宮告狀,官家不予理會,就用這種手段害他。
四十大板,若是下死手,打死人都不成問題。
但是行刑人刻意留了手,雖然傷的重,卻要不了命。
但是耿介川情緒激動,對袁文紹破口大罵,就容易牽扯到傷勢。
一牽動傷勢,疼痛加劇,他心中對袁文紹恨意更深,罵的越是激烈。
這樣一來,好像陷入了一個死循環。
從他被送回來,除了張口喝藥,罵到現在根本沒停下來過。
好在藥湯也算是水了,能夠潤潤喉嚨,不然他罵了一個多時辰,怕是嗓子都該啞了。
即便如此,他的聲音也有些嘶啞,罵聲不像一開始那麼中氣十足了。
「老爺,先別罵了,咱們先養好傷,等傷好了,再報復回去就是了。」小妾梨花帶雨的安慰道。
這個小妾是耿介川新納不久的,平常柔柔弱弱的甚得他歡心。
要是往常,看到她梨花帶雨的樣子,肯定要抱在懷裡好生安慰。
然而耿介川本就在氣頭上,見到小妾哭哭啼啼的,心裡更加煩躁,喝道:「老子還沒死呢,哭什麼苦,給我滾!」
「老爺…」
小妾平常仗著耿介川的寵愛,連他的原配夫人都不放在眼裡,從沒有見他發這麼大的火,一時間被嚇壞了。
「讓你滾出去,沒聽到麼?」耿介川氣的抓起藥碗砸了出去。
「啊~妾身這就走。」
小妾臉色一白,連忙退了出去。
小妾出去沒多久,一個身穿盔甲的少年走了進來。
「爹!」
耿桐眼睛一紅,快步上前來到床前,說道:「爹,你沒事吧?」
「你怎麼回來了?難道爹的事牽連到你了?」耿介川看到兒子,眉頭微皺。
他兒子今年十七,被他安排進了軍中,不過並不在後軍,而是在沈從興掌管的中軍。
正常來說,沒有命令私自不得離軍。
他還以為是自己的事把兒子也給連累了。
「爹,是國舅他們要過來探望你,讓我先回來知會一聲。」耿桐連忙解釋道。
「國舅他們到了麼?」耿介川聞言一喜。
他如今這樣,暫時是不能找袁文紹報仇了,只能把希望寄托在沈從興他們身上了。
隨誰沈從興和袁文紹關係不錯,但是他不覺得比和他的關係還好。
「國舅他們應該一會就到了。」耿桐說道。
「那你快去換身衣服,去門口等著迎接。」耿介川說道。
「是。」耿桐連忙應道。
耿桐換了一身衣裳,便匆匆的來到府門口等候。
等了好一會,看到一個車隊駛了過來。
當看到當先的那輛馬車,耿桐眼中露出了一絲喜色。
他認出那輛馬車,是桓王殿下的。
相比較耿介川,耿桐的心眼要多一點。
他雖然也恨袁文紹,但是更擔心自家父親因此受了冷落。
如今桓王親自前來探望,讓耿桐安心不少。
沒一會,馬車在府門口停了下來。
耿桐連忙上前行禮:「臣,拜見桓王殿下。」
趙策英從馬車上下來,擺手道:「免禮,東陽伯沒大礙吧?」
「多謝殿下關心,家父不過一些皮肉傷罷了。」耿桐說道。
後面馬車上,沈從興、顧廷燁、段成泳等禹州出身的人,下車的下車,下馬的下馬。
耿桐告罪一聲,上午見禮,然後領著眾人進了府。
「爹,桓王殿下還有國舅他們來探望你了。」
耿桐一進院子,就喊了起來。
耿介川聞言連忙讓丫鬟扶他起來。
還沒起來,趙策英一行人就走了進來。
「東陽伯這是幹什麼?你有傷在身,不用折騰。」趙策英連忙說道。
「臣失禮了,望殿下恕罪。」耿介川拱手道。
「好了,在禹州的時候本王還叫你叔叔呢,不用見外。」趙策英擺手道。
「是。」
耿介川應了一聲,瞪了後面的兒子一眼,說道:「快請殿下國舅他們坐下,讓人上茶啊,一點眼力見都沒有。」
「殿下,國舅,顧都督…快請坐。」耿桐連忙招呼眾人坐下,讓人送上茶水。
眾人落座後,詢問了一下耿介川的傷勢,關心了幾句,都明智的沒有提耿介川犯錯的事。
耿介川倒是想請他們幫忙報仇說情,但是當著趙策英的面,也不好開口。
趙策英喝了點茶水,放下茶盞,說道:「東陽伯,這次本王過來探望,除了自己的本意外,同時也是奉了父皇之命。」
耿介川一臉慚愧道:「臣辜負官家厚望,官家還惦記這臣,實在讓臣汗顏。」
「這些話,等東陽伯傷好了,可以去父皇面前說,父皇又幾句話讓我帶給東陽伯。」趙策英說道。
耿介川聞言掙扎著就要起身,其餘人也紛紛站了起來。
「東陽伯有傷在身,父皇說了,可以免禮。」趙策英說道。
耿介川聞言趴在床上,拱手道:「臣恭聽陛下聖諭!」
其餘人也躬身而立。
趙策英看了看耿介川,目光又在其餘人身上巡視一遍,沉聲道:「父皇說,自古以來總有功勳之臣難以善終,說什麼是皇帝鳥盡弓藏。實則是有些人仗著功勳在身,肆意妄為,無視朝廷法度。身為皇帝,自然要賞罰分明。你們的功朕都賞了,犯了過,自然也要罰。這次朕念及往日情分,已經格外開恩了。若還有人不知輕重,就別怪朕不顧往日情面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