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陳宴,生日快樂

  眼見著周棠那滿目堅定的樣子,楚商商的臉色越發變得複雜與感慨。【,無錯章節閱讀】

  她是真沒料到周棠和陳宴這兩個人會走到這樣的一步。

  曾經以為高考後,周棠表白失敗便已經是這兩個人最後的結局,沒想到相安無事幾年後,這兩個人不僅再度糾纏到了一起,甚至還折騰到了這種地步。

  她心疼周棠從明媚的樣子變成了這種隨時都在壓抑與算計的模樣,她也心疼周棠周棠的感情的道路,似乎永遠都在鋪滿荊棘。

  「棠棠,我知道我現在說的話已經改變不了什麼,我也知道陳宴對你的強迫與傷害,所以你要做什麼,我都理解。只是我真的擔心像陳宴那種陰晴不定而又偏執的人最後會真正的傷害到你。也請你以後但凡遇到什麼危險,一定要記得及時告訴我,我和我哥幫你。」

  楚商商默了半晌,才低低的說。

  周棠知道楚商商的好意,但她沒打算在這種最後的節骨眼上再麻煩楚商商和楚奕。

  畢竟,陳宴越是對她淪陷,越是對她在意,他就越是容易對她放鬆警惕,她也就越是容易逃脫。

  「嗯,我知道了。」周棠朝楚商商安撫似的笑了一下,沒再多說什麼。

  眼見周棠那樣子,楚商商知道說再多也無濟於事,便也沉默了下來,隨即開車繼續往前。

  兩個人不久就到了購物廣場。

  楚商商在地下室停好車後,就連抱帶扶的將周棠弄上了輪椅,推著周棠進了電梯。

  周棠此行的目標明確,她要去買條領帶,一隻手錶,而後是蛋糕,花束。

  她買的領帶是深藍色的,上面有些淺淺的紋路;她買的手錶,也不是其它牌子,而是高中時給陳宴過生曾送過的牌子。

  幾年過去,她高中送給陳宴的那款已經下架更新了,周棠最後選了只與高中時送出的那塊手錶模樣相近的。

  她訂的蛋糕,也沒有花里胡哨的造型,而是簡單至極,她親自朝店員加錢要求的,她要一隻心形的白色蛋糕,蛋糕周邊鋪上玫瑰花瓣,蛋糕中心,不作裝飾,只寫上幾個字:周棠永遠愛陳宴。生日快樂。

  她買的花束,也不是其它,而是一大束火紅的玫瑰,鮮艷欲滴。

  整個過程,楚商商都站在一邊看著,沒說話。

  整個過程,周棠條理分明,仿佛早就計劃好了一切。

  回去的路上,楚商商惆悵得有些說不出話。

  直至將周棠送到陳宴的別墅並打算離開時,楚商商才滿目複雜的朝周棠說:「棠棠,你一定要好好的。」

  周棠坦然的笑著點頭。

  她當然會好好的,從頭髮絲連帶腳指頭都會好好的。

  她這樣的忍辱負重著,這些日子沒有狠到直接與陳宴槓,沒有趁陳宴睡著一刀砍了他,沒有趁陳宴不備時在他吃的喝的的東西裡面下毒,也沒有給他潑硫酸或者啥的,其實也不是因為她懦弱,而是因為,她終究還是想好好的活著的,不想進局子的,因為她知道一旦她垮了,她媽媽的精神支柱就坍塌了,她的這個家,就真的分崩離析,陰陽相隔了。

  她不想她媽媽出事,也不想她的爸爸一直在無意識的狀態里活著,她一直都期待著爸爸的甦醒,期待著最終的最終,她能再度投入爸爸媽媽的懷,享受他們像以往那樣對她無微不至的照顧,熱烈而又溫馨的陪伴。

  她是真的,太想太想一件三口能安安好好的團聚了。

  送走楚商商後,周棠便回二樓臥室休息,待睡了個午覺,而後,她在劉麗的幫助下拿了畫板畫筆坐定到了外面的花園裡。

  今天的天氣依舊是好的,花園裡微風浮動,花朵搖曳。

  沐在淺淺的花香里,周棠的心神放鬆到了極致,指尖提著的畫筆也格外的流暢。

  她接連畫了兩幅畫才停筆,而後滿意的打量了好幾眼,才小心翼翼的裝到了相框裡,而這個時候,她在商場定的蛋糕,這會兒也送到了。

  晚上吃過晚飯後,周棠給別墅里的幾個人放了假,包括劉麗。

  直至他們離開走遠,周棠才在餐桌上擺好了蛋糕,擺好了禮物,擺好了花束與兩隻相框,也從陳宴的酒櫃裡拿了一瓶紅酒,兩隻紅酒杯。

  做完這一切,周棠便轉著輪椅去了沙發區等待。

  她以為陳宴今晚的會可能會提前結束,然而並沒有,八九點的時候,陳宴並沒回來。

  她也以為也會真如陳宴所說的那樣開會開到十一點左右結束,然而待她一點一點的直接等到了夜半十二點,她也沒等到陳宴。

  眼見著手機屏幕上日期顯示徹底從九月二十五日徹底跳到了九月二十六日,這個剎那間,周棠的目光幾不可察的顫了一下,心口也陡然的緊促了一下。

  瞬時,一種莫名的感覺也在心底油然而生。

  她是有點無語的,也有些低怒的。

  她今天做了這麼多,本是想給陳宴一個印象稍稍深刻的驚喜,不料一切都安排就緒,沒想到陳宴這個主角卻沒到場,甚至都沒給她來個電話。

  眼見著陳宴的生日日期已經完全過去,桌上的生日蛋糕與禮物,便也顯得可笑了些。

  她幽遠的目光落定在落地窗外的夜色,沉默了好久,才拿出手機給陳宴發了條微信:陳宴,會開完了嗎?回家了嗎?

  消息發出去後,陳宴沒回。

  周棠以為陳宴還在開會,縱是心底已然有些譏誚,但她還是沒打算發第二遍。

  她想著餐桌上的生日儀式已經布置好了,再怎麼都不能浪費是吧,也再怎麼都得坐在這裡將陳宴等回來才是,讓他看到她徹夜等他的誠意。

  而後,待得手機時間顯示到次日凌晨一點半時,她終於等到了陳宴的車。

  車燈明亮的光線自花園外的柵欄逐一穿梭進來。

  周棠轉頭凝了幾下,待車子完全停下後,她才按捺了一下心緒,轉著輪椅出去迎接。

  她本打算哪怕是時間過期,她這會兒見著陳宴的第一眼一定要熱烈的說一句生日快樂,彰顯她對他生日的在意,也對他這個人的在乎。

  沒想到等她轉著輪椅剛走至花園中央一側的花架斜後方時,隔著不遠處那花園的鏤空鐵門,她看到陳宴與另外一人一起下了車。

  沉寂空蕩的夜色里,氣氛昏暗而又帶著絲深沉與蠱惑。

  也是在這種氣氛里,周棠看到劉希暖將陳宴送至鐵門邊,在昏黃的光線里仰頭朝陳宴溫柔的說:「陳宴,我爸今晚過分了,和你喝了這麼多的酒。你的胃真沒事吧?」

  「嗯。」陳宴低沉的應了一聲。

  「這就好這就好,那你先回家休息吧,你和我爸合作的事,我們兩個明天再談。」

  「嗯,讓司機送你回去。」陳宴的嗓音依舊低沉而又平緩。

  劉希暖柔和的應了一句,語氣輕柔得當,卻在陳宴即將轉頭過去推花園鐵門的時候,劉希暖突然朝陳宴溫柔纏蜷似的說:「陳宴,雖然這會兒時間是遲到了,但我還是要給你說一句,陳宴,生日快樂。願你今後事業順心,愛情順意,也望我們今後,真能合作愉快,甚至,成為一家人。」

  劉希暖的嗓音充滿期盼。

  陳宴沒及時回話,他只是默了一會兒,才朝劉希暖說:「太晚了,讓司機送你回去。」

  「嗯,那你早點休息,如果今晚胃有什麼不舒服的,就讓金絲雀好生服侍。畢竟,金絲雀也不能白養,除了上床之外,總得做點其它的事才行。」劉希暖怔了一下,臉色沉了半許,不過她也是久經社會的人,很快就將沉下的臉色用笑容給掩蓋過去。

  也直到這句話說完,她像是早就發現那藏在花架後方的周棠,視線也虛虛的透過鐵門的空隙朝周棠的方向落。

  陳宴卻沒糾正劉希暖對周棠『金絲雀』的定義。他似乎忘了他昨天才在微博上發過的那張照片,那張委婉公開感情的舉動,他只朝劉希暖說:「幾杯酒罷了,我還沒到需要讓人服侍的地步。時間已經太晚,你先回去。」

  劉希暖聽出了陳宴話語裡的應付與催促。

  她只是挑了挑眼角,也沒生氣。

  對於陳宴這種性格的人來說,她做事真的不能操之過急,不過她今天對陳宴還是滿意的。

  陳宴看似對她無感,但也沒有完全斬釘截鐵的徹底打消和她聯姻的念頭,甚至於,她今天專程趁著陳宴的生日央著父親陪她一起飛北城,促成她家和萬盛集團另外一樁的合作,而後,在今晚的酒席上,她看到了那歷來高高在上的陳宴還是願意和他父親攀談,願意合作,這也證明著,陳宴但凡接受他父親的邀請,但凡接受和他父親的合作,那麼,她家與他的利益交織,當越來越深。

  而陳宴這樣的聰明人,自然也該知道這種情況將意味著什麼,所以,陳宴沒拒絕,那麼,陳宴就是在默認兩家這樣的發展,也在變相的,給她劉希暖機會。

  所以,周棠這種金絲雀算得了個什麼呢?以為被陳宴隨意放到微博上說了兩個模稜兩可的『開始』的字眼,就能真正的開始了嗎?

  周棠還是,太天真。

  而陳宴,也還是太理智,太清明,知道商業的強強聯手,知道磅礴的利益,才是他這種商人該在意,該追求的。

  劉希暖自信極了,也對周棠這種只會耍小把戲短暫迷惑男人的金絲雀鄙視極了。

  她沒再耽擱,溫和的朝陳宴說:「行。那陳宴,明天再見。」

  嗓音落下,她緩緩轉身,一舉一動都透著一種高雅與風度,隨即坐入了陳宴的車裡,由陳宴的司機開車送走。

  整個過程,周棠坐在原地一動不動,直至陳宴打開花園鐵門一路往前踏至她面前,她才抬頭迎上他那雙有些深邃的眼,柔和的笑,「回來了啊。」

  她像是沒有生氣,也沒有歇斯底里,她眼裡的笑容是柔和的,臉色是平靜的,但這樣的周棠落入陳宴眼裡,卻讓他莫名察覺到了一種落寞與故作鎮定似的蒼白。

  陳宴落在她面上的目光深了深,「看到了?」

  周棠知道他在問什麼,坦然點頭。

  陳宴繼續說:「今天劉遠靖臨時過來要和我談合作的事,專程設宴相邀,我晚上去赴了個約,再談了一下長遠的合作。」

  長遠的合作?

  所以這兩天他給她的在意與溫柔仍舊是錯覺嗎?

  也無論他即便對她有些感覺了,但這種感情上的東西還是撼動不了他內心深處的商業利益嗎?

  周棠有點想嘲諷,但轉而一想,這似乎又是在情理之中。

  陳宴這個人,隨時都是清醒的,他知道他真正想要的是什麼,他當初能在陳家那樣摸爬滾打的走出來,利益這種東西,一定是深入他骨子裡了的。

  所以,她目前在他心裡的地位終究還是比不上他心中的磅礴利益,所以,她在面對劉希暖的競爭時,也終究還是個輸家。

  分不清心底是什麼感覺,總之這種計劃都將達成卻又遭受滑鐵盧的感覺絕非好受。

  周棠落在他面上的目光起伏了半許,「陳宴,你究竟是打算和劉遠靖長遠合作,還是想和劉希暖……」

  陳宴沒等她後話說完便低沉沉的打斷,「今晚不過是吃了一頓飯,聊了些合作的事罷了,你又在亂猜什麼?」

  也許是喝了酒的緣故,他的脾氣和耐心並沒有那麼好,說出的話也帶著一絲不耐煩的感覺。

  周棠下意識的噎住後話,滿目自嘲而又蒼涼的望著他,「陳宴,真的是我亂猜嗎?你現在家大業大的,如果真不打算和劉希暖有個什麼,你又何必去碰劉家的利益,你應該知道像那樣的家族主動對你拋出合作的橄欖枝究竟意味著什麼!你又真當我是傻的嗎?就真的相信你今晚只是去單純的和劉家談個合作?你現在又能在我眼前保證在你和我戀愛的同時不去想和劉希暖的聯姻?」

  說著,在陳宴那越來越深越來越涼的目光里,周棠蒼白著臉,咧嘴笑了一下,「所以,在劉家龐大的利益面前,你還是對劉希暖動搖了是嗎?」

  「你要亂猜你就隨便猜,我這會兒累了,沒空陪你糾纏。」他凝了周棠一會兒,才抬手揉了揉發漲的太陽穴,抬腳就走。

  酒後的他似乎真的有些暴躁,也沒有太多的耐性,如今他雖表面鎮定,實則卻因為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惹得頭痛欲裂。

  他沒再理會周棠,就這麼迅速往前,在步入客廳後,他也目不斜視的一路走近了電梯。

  整個過程,周棠坐在原處一動不動。

  她沒料到她還是高興得太早了,所以滑鐵盧也來得這般的突然與措手不及。

  她深吸了好幾口氣,才終於稍稍將起伏的情緒壓下,隨即,她咧著嘴輕輕的、無畏的笑了一下。

  沒關係,有得便有失,對待陳宴那種陰晴不定的人,著實得有個好心臟,好心態。

  周棠稍稍壓了壓心緒,這才開始轉著輪椅朝別墅的客廳去。

  她沒打算去二樓再和陳宴發生不愉快,畢竟和一個喝了酒的人爭執,也沒什麼太大意義,反而還容易激怒對方,惹自己受傷。

  周棠沒打算上去觸霉頭,也沒朝餐桌上為陳宴生日布置的一切掃去一眼,她只是靜靜的將輪椅停靠在沙發一側,自顧自的玩兒起手機來。

  卻是不久,樓上突然傳來了聲響,周棠默了一下才循聲望去,便見客廳二樓上的憑欄處,陳宴已立在那裡正低頭看她。

  光線落定在他的臉上,將他臉上陰冷複雜的臉色烘托得越發明顯。

  周棠滿目平靜的望著他,低低出聲,「陳總還有事?」

  她沒再喚他陳宴,再度喚上了陳總。

  也不知是她的語氣太平靜太淡漠,還是她的這個喚法有些見外,陳宴的眉頭深深的皺了起來。

  「你今晚是不打算睡了?」他陰惻惻的問,似乎要在不耐煩和發怒的邊緣。

  周棠沒立即回話,在他那凌厲的視線里沉默了一下,才說:「不是。我還有個蛋糕沒吃,再過幾個小時應該就壞了,我吃了再上來。」

  陳宴沒說話。

  周棠也沒說話。

  兩人無聲對峙了一下,陳宴才陰沉的說:「上來。」

  短促的二字,已經是在發號施令,不容人拒絕。

  周棠目光緊了半許,心底漫出牴觸與嘲諷的感覺。

  卻也在幾秒後,她便強行壓下了所有心緒,而後稍稍紅了眼睛,滿目哀涼的朝他說:「陳宴,雖然劉希暖比我先對你說生日快樂,也雖然現在的日期的確是過期了,但我還是得說一聲,祝你生日快樂呀。我今天出去給你買了禮物,也買了蛋糕,你這會兒,能下來和我吃一點蛋糕嗎?」

  她在卑微的邀請,語氣里的失落和一絲絲的希冀徹底藏不住。

  然而陳宴突然說:「我不喜歡過生日。你與其整那些沒用的,還不如早點上來休息,別等我喊第二遍。」

  他的嗓音是複雜的,話語內容是在嚴詞拒絕的。

  周棠挑了挑眼角,臉上的蒼白與嘲諷之色越發明顯,她再度抬頭迎上陳宴的眼,像是死心一般,輕輕的說:「好啊。不過就不過吧,我這就上來。」

  嗓音落下,她這才轉動輪椅,緩緩朝不遠處的電梯口去。

  她現在終於知道,陳宴這個人的確是冷血無償,鐵石心腸的,只是可惜了她今天的那些準備了。

  她甚至也越發覺得,其實昨天楊帆對她說的那番話是不正確的,因為能夠影響陳宴的情緒與反應的人,何止她周棠一個啊,那劉希暖不是也可以嗎?

  只要劉希暖一出現了,只要劉希暖一拋出誘餌了,陳宴,不還是搖擺了嗎?

  周棠心底滿是諷刺,一點一點的往前,待她即將要靠近電梯口的時候,沒料到二樓的陳宴再度出了聲,「在那裡等著。」

  他突然說了這話,又突然莫名其妙的改變了主意,這種反覆的轉變,更他那陰晴不定的性子一樣。

  周棠微微一怔,下意識停住動作。

  則是片刻後,她便見到前方不遠的電梯門打開,那姿態清冷的陳宴就這麼從電梯裡走了出來。

  「蛋糕呢?」他走到她面前便問。

  周棠抬頭迎上他的眼,深深沉沉而又蒼涼至極,沒回話。

  陳宴掃她兩眼便皺起眉頭,自行轉眸朝周遭掃視,直至目光掃到不遠處餐桌上那有些明顯的蛋糕與花束時,眼底還是有了剎那的輕顫。

  「今晚一直在等我?」陳宴問,嗓音比方才還要來得低沉與複雜。

  周棠低聲說:「嗯。我今晚讓劉姨李醫生和廖師傅都早早回家了,而後一直在等你。」

  陳宴不說話。

  周棠低著頭不堪他。

  片刻,陳宴突然過來推了她的輪椅,帶著她一路往前。

  待停至餐桌旁時,陳宴看到了桌上鮮艷的玫瑰花束,看到了心形蛋糕上的字,而後,是那兩幅相框裡的畫。

  一幅是她和周棠手牽著手走在楚奕酒吧長廊里的背影畫,這幅畫的照片,曾經在網上掀起過熱搜,也算是他和周棠分別這麼多年後的第一次相遇與牽手。

  另外一幅的畫面,則是他穿著校服第一次踏入育明高中高一六班的這個教室的那天,正站在講台上做著自我介紹。而衣著校服的周棠,正坐在講台下第二排課桌的正中央,雙手撐著腦袋的看他,而他身後的黑板上,正寫著『我們上高中了』的幾個大字,而黑板的角落裡,則寫著『所有一見鍾情的美好的開始,都是你。陳宴,我們開始吧』這句話。

  瞬時,所有或遙遠或猙獰或複雜或單純與美好的記憶碎片,再度被這兩張照片給驟然拉回。

  陳宴不經想到,當年第一次踏入育明高中高一六班的教室做著自我介紹的時候,雖然講台下黑壓壓的坐著一大片人,但他還是看到了那個梳著高高馬尾的女孩。

  他當時能注意到她,是因為她皮膚太白太白了,面龐清秀而又乾淨,她圓潤的眼睛像是聚集著無數的光,就這麼專注而又認真的落定在他身上,有些莫名的熱烈與執迷,而她的這種專注與執迷,與班上其他人看他的表情是不一樣的,甚至於,也像是清水蕩漾一般,難得的不油膩,不讓他感覺反感,更多的,是一種柔弱而又純透的單純,想讓人去保護。

  他也是這個時候才發覺,原來坐在他前面的這個女孩,竟是長了這樣的一張臉,生了一身這樣單純無害的氣質。

  而等他做完介紹回到座位時,那女孩似乎猶豫了好幾下,才有些害羞的扭頭過來看他,輕輕的說:「你叫陳宴啊?真好聽。我叫周棠,周潤發的周,海棠花的棠,以後請多多關照啊。」

  她的嗓音十分的好聽,帶著一種莫名的溫度。

  而那一刻,望著她甜甜的笑臉,聽著她柔和的強調,他似乎,聽到了內心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扭曲吶喊。

  這女孩的笑容太燦爛了,她的眼睛太溫暖了,她清秀的面龐太乾淨太純透了,他沒在她身上找到一絲一毫的勢力,沒找到一星半點的勾引與蠱惑,她像朵溫室里的花朵,沒有經過社會的洗禮,乾淨得讓他想要一把捏碎。

  後來,他便在旁人口中知道了周棠的家世,知道了周棠生來的富貴。

  他也一直以為她會像朵海棠花一樣富貴玉堂,但他卻忘記了,海棠花還有一種象徵,那便是——離別。

  「陳宴,要吃點蛋糕嗎?」正這時,周棠那平緩的嗓音微微揚起。

  陳宴遙遠的思緒被拉回,目光落定在了周棠的臉上。

  他看到了她眼底深處的無奈與失落,看到了她蒼白臉上卷著的小心翼翼。

  曾幾何時,那個單獨朝他做著自我介紹的女孩,臉上靈動著的明媚表情已然不在,她這會兒是壓抑的,沉重的,小心翼翼的。

  現實的畫面與記憶里的印象驟然便產生了強烈的衝突,也是在這個剎那裡,陳宴似乎,聽到了自己胸腔內,一星半點的碎裂聲。

  「周棠。」他嗓音突然變得有些沙啞。

  周棠低低的回,「嗯。」

  「我叫陳宴。耳東陳的陳,盛宴的宴。」他突然說,鬼使神差的如同她當年做的那樣,第一次,單獨的給她做了次自我介紹。

  周棠怔了一下,有點沒明白陳宴突然說這話的意思,但也僅僅是兩秒後,她便突然反應過來,思緒也再度精準的落到了她那幅畫裡所描繪的那一幕。篳趣閣

  她默了一會兒,才抬頭迎上陳宴那雙有些劇烈起伏的眼,有些滄桑而又悵惘的笑了一下,「嗯,我知道呀。你的陳是耳東陳的陳,宴,是盛宴的宴。陳宴,我叫周棠,周是周潤發的周,棠是海棠花的棠。」

  尾音落下,她已經不自覺似的淚流滿面。

  兩個人隔了這麼多年的光陰,再度重現初遇的剎那。

  卻也在這個時候,陳宴一把將周棠狠狠的擁到了懷裡,力道之大,仿佛要將她徹底的揉入他的骨髓里。

  隨即片刻,他啞著嗓子像是費了好大的功夫才壓制住沸騰情緒,沙啞的說:「我雖有意和劉遠靖合作,但沒有和劉希暖聯姻的意思。劉希暖今晚能坐我的車,是因為劉遠靖要即刻離開飛回京都,便將劉希暖拜託給我載她一程。」

  說著,嗓音越發沉了沉,帶著一種莫名的複雜,一種莫名的妥協,「抱歉,我今晚喝了些酒,說的有些話不太恰當。」

  周棠滿目起伏,一時之間,心口在劇烈的收縮。

  她真的很意外,意外陳宴這種高高在上的人,竟然還會破天荒的對她說抱歉,似乎與陳宴認識這麼多年,她也從來沒見過陳宴對誰道過歉。

  所以,今晚餐桌上的這些東西,玫瑰花沒有打動他,蛋糕沒有打動他,她為他慶生的舉動沒有打動他,反而是那幅高一第一天開學時的畫,情景再線似的打動了他。

  所以,不止是她對她以前高中三年所付出的感情意難平過,其實陳宴,也是在意難平吧?

  也但凡他沒有在意難平,也但凡他真如他以前所說的對她排斥而又厭惡,甚至也覺得她就是個噁心而又糟糕透了的賤人的話,那麼,依照陳宴這種日理萬機的人,也應該沒空搭理她,更沒空陪她玩兒感情的遊戲,是吧?

  周棠靜靜的任由陳宴將她抱著,兀自沉默著。

  也直至許久,她才收斂心神的低聲說:「沒關係的陳宴。只要你好好的就行。只是對不起,我還是沒趕上在你生日的當天親自對你說一句生日快樂。」

  她誠懇而又認真的說著,進退有度,然而語氣里卻捲起幾許淺淡的遺憾與憂傷。

  陳宴越發的將她抱緊了些,似乎有千言萬語,也似乎情緒仍舊在肆意波動,但到了最後一刻,他像是終於壓下了內心所有的起伏,只說:「蛋糕和祝語都在,不晚。」

  嗓音落下一會兒後,他才稍稍將周棠鬆開。

  周棠迅速體貼的將蠟燭插好並點燃,扭頭認真的看著陳宴。

  陳宴將她的眼睛凝了一會兒,才難得順從的合眼許願,直至將蠟燭吹滅,他才拿起蛋糕刀開始切蛋糕,低聲問:「什麼時候出去買的這些?」

  「昨天上去出去的,和商商一起。」

  周棠低低的回。

  嗓音落下,陳宴已經切了一塊蛋糕端給她,周棠臉上的蒼白之色終是消卻下去,眼裡也帶了釋然欣慰的笑,隨即接過蛋糕就朝陳宴柔和欣悅的說了句謝謝。

  陳宴的目光落在她言笑晏晏的面龐上,再度稍微的有些失神。

  此刻的周棠,與印象中那個明媚的少女再度重合,兩個人都是這麼的容易滿足,明明前一刻還在委屈,後一刻便能因為他的一句話或者某種舉動,就能欣慰釋然成這樣。

  他也不經想起,當年那次周棠威逼利誘的讓他陪她一起去遊樂場玩兒,他接到蘇意告知陳家的人來了他和他母親租住的地方,便拋下了周棠迅速離開,卻也在道路拐角的時候,他稍稍回頭,看到了少女失魂落魄面龐。

  那次之後,他便被陳家徹底纏上了,也是那次之後,他不得不開始對她冷淡。

  他每天都在各種的忽視她,每天都看得到她熱絡燦笑的朝他迎來,而又失落委屈的離開。

  終究還是有一天,她追在他身邊小跑的時候不注意摔倒,他下意識的伸手將她拉住扶穩,卻也在那一剎那,他看到了那個繃著臉委屈了好一陣子的少女,驟然綻開的欣慰笑顏。

  那個時候的她,真的是容易滿足的,單純,良善,熱烈,甚至,不放棄。

  他也本是以為那樣的少女會一直一直陪在他身邊照耀著,陪著他經歷即將來臨的所有的黑暗與苦痛,從而,真正的迎接霞光萬丈的黎明。

  然而,並沒有。

  她放棄了。

  再牢固的感情,哪怕是三年之久的糾纏與陪伴,哪怕是深邃刻骨的喜歡和愛,最終,也會因為一句對不起和不愛,就可以徹底而又乾脆的分道揚鑣,哪怕他在拒絕後的擔心與焦慮里將銀行卡送過去,哪怕他放下底線的冒著被陳家發覺的危險將信送過去。

  可她終究,還是這麼輕而易舉的放棄了,也再度,任由他在塵世的折磨和顛沛流離里好不容易體會到了一絲絲的暖,而後就被這一絲絲的暖,再度親手的推向深淵。

  絢爛奪目的太陽,也終究還是不願意等著他孤單而又孤注一擲的去穿過黑暗,從而,帶著滿身的乾淨與光明,去……肆無忌憚的,回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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