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這事,咱們就算擺出再多的理由,朝廷也是不會讓咱們沿運河走的。況且走西線又有周翼明的成例。」
眾人都不說話了,這事出得也太湊巧了,這麼一來,連討價還價的餘地都沒有了。
有一人說:「既然這樣,咱們就走西線好了,一天多趕10里路,咬咬牙,也不是不可以撐下來。哪怕最後遲了幾天,有個繞遠路的由頭在裡邊,又是要將士用命的時候,上頭總不好發作。」
戚元功發話了:「也是一日前的消息:六月以來,鳳陽連降豪雨,全境各河均發大水,道路水深三四尺,車馬人都不能通行。我派去定遠送信的家僕,不能過滁州一步,恐怕至今雨水未停。」
這回堂中是鴉雀無聲——路路斷絕,怎麼辦?各人都非常沮喪。
也許是因為提早知道了,戚金面上古井無波,只讓眾將佐回去後繼續用心操練,出發日期且往後推幾天。
眾人都憂心忡忡地退下,不知究竟如何是好,看樣子老總兵大概是要繼續和漕運衙門扯皮吧,但公文往來,耗費時日,再拖下去就更趕不上期限了。而且有監軍職責的台海兵備道丘世明,甚至是浙江巡撫,也會催促出征,老總兵又能頂住幾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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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塵回到跑馬場,各少年聽親兵說自己的隊長對策出得好,壓倒了其他人,大大地露了臉,都很高興,紛紛道賀。洛塵卻是滿腹心事,高興不起來,雖然第一個近代式的步兵方陣就要在自己的建議下誕生了。
洛塵如今心裡只想著北上的事,是騎在馬上也想,吃午飯時也想,下午清理馬棚時,還在想。
「船啊船,河啊河。誰有船?漕運衙門有船……張副總兵在舟山也有船,但那也是朝廷的船,朝廷的兵,不能擅離防地……運河裡的民船不能用,但跑到長江里,漕運衙門就管不著了吧?」
「過長江的時候,坐的是舅舅(沈廷揚)的船,丁剛當日說過,單江面上下,就有六條大船,其它的客船貨船又有好些條,不知合起來能載多少人?能跑外海嗎?舅舅做得好大生意,應當認識不少豪商,這些人中,應當也有人擁有不少的大船吧?……」
洛塵丟了掃帚,折了根枝,在沙土地面上畫出了海岸線,籌謀起來:「先用張副總兵的船,從定海運載到長江口,這是第一程;再用大型海船,運至蘇北某港,這是第二程;休整補給後,上船北上青島一帶,第三程;然後繞過山東半島,到登州,第四程;到登州後就跟原來一樣了,渡海登陸遼東半島!好,就這樣!」
洛塵扔下枝條,跑了。其他少年見隊長沒頭沒腦地跑了,都過來看地上畫的是什麼,卻只看到一條不規則的曲線和幾條弧線,個個不明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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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塵跑去見父親,說了自己的法子。戚元功聽完後,立下決斷:「走,找老太爺去!」
在布置簡素的書房裡,聽洛塵說完後,戚金從桌面上遞過來一張攤開的厚皮紙:「你對照這圖,講得再細些。」
洛塵接過看時,是一張明代的輿圖,圖上,從定海的位置開始,描出了一條弧線……
但是這條弧線短得多,過長江後,在通州(今南通市)登陸,然後沿如皋、鹽城一線北上。
戚金皺眉說:「走海路,也不是沒想過,但自黃河奪淮入海以來,泥沙沖積,淮安府沿海沙線年年變化。這海船吃水深,又要沿岸航行才能定位,不似去東瀛般有針路,可在茫茫大海中通行,一個不小心,就會擱在沙洲上,人船兩失啊。」
洛塵對此已有考慮:「爺爺,兩淮鹽場,天下聞名,私鹽也有不少出自這兒,鹽販子運鹽,怕是也有每年走海路的,舅舅交遊廣闊,未必不認得這樣的人。」
「再說,沙船底平,擱淺後只要船底不破,漲潮後就可以退回去。」
「開船的時候,讓一條載貨的吃水深的船由領航員帶著,打頭探路,其它載人的船排成單縱隊隨後,要出事也是前面那條。退一步說,就算出了事,也不會片刻就沉了,可以用小船把人轉到其它船上,人員的安全是有保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