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亭外,落雨紛紛,不過比起先前,卻像是小去了許多。
涼亭里,姜司南猶是不解氣一般地又是仰頭狠狠灌了一大口,而後才是放下了那個已經是抱了許久的大酒缸。
「嗝~」
打了一聲飽嗝的姜司南揉了揉肚子,然後扭頭看向了那個已經是滑到了石桌底下去的儒衫壯漢,劍眉挑動,眼中有著不假掩飾的不屑之意流露。
「就這?」
呵,小樣,還想跟你姜大爺斗酒?
輕蔑的一個白眼之後,姜司南伸手收回了腳邊放著的那個大酒缸,然後對著呆呆站在原地像個木頭人一樣的賈憲仁招了招手。
「誒誒誒,愣住幹啥啊?趕緊的啊!快快快,沒聽見那老哥之前咋說的?桌上這一個兩個的,全部都收起來,別跟人家老哥客氣!」
看著那個呆頭鵝一樣的書生還是一副傻愣愣的樣子杵在原地,姜司南一臉的恨鐵不成鋼,只好是自己來到那石桌上,大手一揮,那桌上的物件便是全部到了他的儲物戒指中。
棋盤,只有一顆的黑色棋子,燈花積累了一層又一層的火燭,一個不少。
就是那石桌邊上的幾個空罈子,都是給他「一不小心」收了去。
唉,出門在外,要是這點本事都不會,還怎麼吃得開?
這句話,是姜司南在心裡對著那隻呆頭鵝說的。
不過這些話,也不好直接扯開了說。
所以他也就只是在心裡叨叨了兩句,收好了那些物件後,便是向著那涼亭的「門口」走去。
而賈憲仁,則還是呆呆地杵在他最早落地的那個地方,一直不曾移動腳步。
此時的他,還是處在極度的震驚之中。
先前姜司南那一連串的「操作」屬實是讓他真真正正來了次「眼界大開」。
原來……還能這麼玩的?
原本姜司南那一手「我幹了,你隨意」的大酒缸,就已經是讓當時就站在身後不遠處的賈憲仁差點沒把眼珠子瞪出來了。
結果就在他以為這兩人就要這麼「噸噸噸」到一方先倒地不省人事的時候,就是看到了那像是越喝越精神的姜司南先是放下那個大得有些扎眼的酒缸,然後又是一把把那儒衫壯漢的酒缸從他的嘴裡拔了出來。
「老~哥兒~,咱別光~~顧著喝酒啊,咱~~下~~棋!」姜司南大著舌頭含含糊糊地說著,不過那一雙眼睛卻是雪亮地像是有光芒四射。
「行~~~~~」
那個舌頭都已經是給喝得翻不過來,臉上紅的跟猴屁股一樣的壯漢,基本上已經是十分神志給酒衝去了七八分了。
模模糊糊答應一句,然後就是交叉著步子歪歪扭扭地向著那石桌走去,最後「撲通」一聲砸在了石凳上。
「來~!老弟~,哥今~~兒個~讓~你看看,啥子叫棋盤~~之上~無~~~~人敵!」
姜司南也是一點也不客氣,「撲通」一下也是坐到了石凳上,又是打了個嗝,然後鬼叫道:
「老~~弟我啊~,那是棋~盤~之上無~無~無~~敵手~!今~兒個~就是讓老哥~你瞧~瞧!」
姜司南就是伸手要去拈棋子。
咱兄弟間,白子先下也不是不行對吧?
在摸了個空之後,他一下子就是愣住了。
這特麼……沒棋子我下個錘子啊?
石桌之上,除了那張看不出具體木材,但是瞧著就是有著不短的年頭的木頭棋盤和那盞火燭之外,就只有一顆一直給大漢捏在兩指之間的黑子。
哪怕是在仰頭灌酒的時候,那顆棋子都是不曾離開那對食指與中指之間。
一臉古怪的姜司南瞧著那個狗日的大漢就是要伸手把那顆黑子按到棋盤上,臉一下子就是綠了。
原來玩的是這麼一手啊?!
不過終究是魔高一尺道高一丈,正是一臉壞笑著要「下出一記神仙手」的壯漢接著笑容就是凝固在了臉上。
那個狗日的年輕人,又是舉起了那個可以塞下兩個他的大酒缸,仰頭開始「噸噸噸」起來。
更可氣的是,那年輕人還沒「噸」兩口,就是空出一隻手,把地上原本屬於他的那缸酒「挪」到了他的身側。
我幹了,你隨意。
他娘的!老子能受這鳥氣?
於是那個儒衫壯漢就又是氣沉丹田然後一把抱起了那大酒缸,仰頭就是開始「噸噸噸」。
然後就是如此往復。
還沒個幾次,賈憲仁就是一臉驚為天人地看著姜司南和那應該是「萍水相逢」的儒衫壯漢勾肩搭背,在那你一口酒,我一口酒地開始哭訴衷腸。
「他娘的,為什麼那娘們就是喜歡狗書生?狗書生就是沒一個好東西!」
「啊對對對,是她眼瞎!錯過了咱老哥!」
「我不許你這麼說她!」
「啊我哪裡不好?就那種仙人都不是廢物東西,老子一隻手都能打他一百個!」
「啊對對對,讀書就的沒一個好東西!」
「可以!不愧是我老弟!俺今兒個總算是遇上明眼人了!」
「這些破爛玩意兒也不值啥子幾個錢,你全拿了去!別跟老哥客氣!不拿就是看不起老哥我!」
「啥子?你問這裡頭有啥子門道?念詩!」
……
當時,也虧賈憲仁算得上是耳聰目明,才是勉強聽懂了這些個聽著就是感覺可以把自己的舌頭扭上個幾圈的怪話。
再然後,就是重重的「撲通」一聲,那個實誠的儒衫壯漢就這麼直溜溜地滑進了桌底,除了那像是打雷般的鼾聲,就是再無動靜。
接著就是姜司南一抹臉,就是變回了那副雲淡風輕的浪蕩神情,嘴角一鉤:「就這?」
……
只是一轉眼就已經是把石桌上頭給「掃蕩」一空的姜司南又是看了看那還是愣在原地的呆頭鵝,搖了搖頭,然後過去把他一把揪住,帶著他就是往涼亭的「門口」走去。
幾步路上,除了幾個飽嗝外,姜司南整個人精神抖擻,眼神清明,哪裡還有一丁點酒醉的樣子?
一手抓著那個不開竅的呆頭鵝,一手可勁兒地揉肚子,姜司南在心裡幽幽地嘆了句:
「這白水也是不好喝啊……」
那兩大酒缸里的酒水,姜司南的那一缸是他早早就是做足了手腳的「酒仙缸」,名字蘊意:用這缸,老子百杯不醉!
這酒缸里的酒水,除了水,還是水。
不過那酒缸卻是山上釀了百年仙釀的老酒缸,是他趁著管事師叔不注意悄悄偷出來的。
再加上一些特殊的香料處理,就有了隔著幾丈遠都能聞得無比真切的酒香。
有了這麼一手,誰還猜得到老子手裡這酒缸,裡面裝的是白水?
而那壯漢老哥手上的那一缸子酒,同樣也是做足了手腳的。
只不過名字有些不同,叫做「孫子缸」,蘊意:擱誰只要是拿了這缸,不管酒量如何,都是能給你姜大爺分分鐘喝成孫子。
那酒缸裡頭酒,可不是簡簡單單的一種酒水。
而是姜司南按照他那酒鬼師父的「酒仙冊」上的記錄,專門挑出味道小,後勁大的幾十種酒,按比例混合,再用專門的香料散去其中的大半酒味,如此製得。
因為散去了酒味,又是專門挑的前勁小的酒混合,所以那「孫子酒」一開始喝起來真的是和那「酒仙酒」沒啥子兩樣,全都是寡淡無味。
可多幾口下去,那就是一個天一個地了……
已經是從自家的「老哥」口中把這秘境的秘密「套」了個七七八八的姜司南,在走到那涼亭的門前後,無比隨意地接上了自己之前歪打正著的兩句詩:
「有約不來過夜半,閒敲棋子落燈花。」
話音剛落,那涼亭空蕩蕩的「門口」處便像是裂開了一道不斷向著兩邊撕裂而開的縫隙,露出了其後一頓銀白混沌。
於此同時,涼亭門邊的那根黑漆樑柱上,緩緩裂開了一張人嘴,直接開口說道:
「你家裡人知道你這麼聰明嗎?」
這說的是姜司南那一套直接把那壯漢拿捏的「連招」。
可哪知姜司南眼睛都不斜一下,直接就是一腳踢出,狠狠踩在那張人嘴之上,接著又是重重地碾動了幾下。
最後才是斜過去了一個輕蔑無比的眼神,開口就是國粹:
「你媽什麼時候死啊?」
高手過招,招招致命。
小東西,跟你姜大爺鬥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