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門自動關之後,許盛和邵湛才注意到大堂屏風後出一個身穿道袍的人影,他坐在桌案前,撫了撫鬍子道:「把生辰八字給我吧。」

  還真挺玄,看起來像那麼回事。

  屏風前兩把椅子,許盛坐。

  他見邵湛還站在原地不動:「坐啊,站著幹什麼,這大師看起來像確實挺神。」

  邵湛活了十七年,他十七年所受到的教育薰陶,都貫徹著一句話,封建迷信不可取,所以他對前這位「大師」時總一種極其複雜的情緒。

  只是這股情緒一旦對四校聯賽,頓時消散。

  半晌,他冷著臉坐到另一邊。

  許盛:「您怎麼稱呼。」

  大師:「鄙人姓胡,江湖人稱胡半仙。」

  許盛:「您真能參破玄機麼,真的發我們兩身什麼……什麼不一樣的地方?」

  大師沒立刻回答。

  因為這位胡大師長袖下的手,正悄然抓著一個遙控器——剛才是摁下按鍵,門才自動關的。

  「奇了怪了,」大師的手從關門鍵鬆開,摁下屏風鍵,他看起來六十餘,鬍子花白,他暗暗念叨,「是壞了麼,這怎麼按了沒用,屏風還沒挪開!」

  罷了。

  隔著屏風也,神秘感。

  大師想。

  許盛沒得到回應,又喊一:「胡大師?」

  大師把遙控器藏在袖子,重重咳了一下,回神道:「這玄機我雖能參透,我猜得到二位為何而來,但,正所謂天機不可泄露,我不可與二位說得太多。」

  專業啊!

  剛才那幾秒沉默頓時也顯得神秘起來!

  許盛小時候不相信那個小表弟的故事。

  在他真信了,山外山人外人。

  這個界確實存在著很多科無法解釋的事情。

  大師說完繼續凹姿勢,他撫撫鬍子,另一隻手掀開茶蓋,端起茶作勢要喝,一副仙風道骨外高人的架勢。

  許盛難得坐姿老實,腰板挺直,直截了當地問:「大師,你真能看出來其實我的靈魂在他的身體?」

  大師一口熱茶差點沒噴出來。

  大師:「?」

  許盛又問:「那……我跟他,我們倆這種情況,還救嗎?」

  邵湛:「……」總感覺哪不對。

  大師震驚了。

  他不光震驚,還開始恍惚,他開算命館招搖撞騙幾十年,頭一回遇到這種奇事。之前見兩位生進來,他並沒多想,只是從萬能語句挑了幾句出來,看看能不能把人唬住,不能唬住他再想辦法。

  他甚至已經準備等會兒該怎麼套他們的話,把他們姓什麼、家幾口人給套出來。

  結果這……說的什麼,他靈魂在另一個人的身體?

  這種情況來他的半仙居幹什麼,醫院檢查檢查腦子啊。

  但大師很快鎮定下來:人在江湖飄,送到手的錢不能不賺,他不能這樣把客人讓給醫院精神科。

  許盛最後拿著大師給的東西,推門出來。

  許盛手的紅繩是兩條項鍊,一百五一條,還給了他們優惠價,兩條二百五。紅繩是很普通的式樣,唯一特別的是這條紅繩項鍊的吊墜是一顆水晶石,據大師說這是黑髮晶,能夠消災解厄,逆轉氣運。

  胡半仙神神秘秘地說了一通,最後從桌子底下掏出來兩條紅繩:

  「你們需要隨身佩戴,胸口的位置離髒最近,它能夠連接二位靈魂之的距離,當然除此以外,要想徹底解決問題,還必須做到一個條件。」

  胡半仙胡扯也是根據的,靈魂轉換,那可不得來點儀式感的觸碰?

  胡半仙又撫撫鬍子:「明天,在太陽開始落山之時,對視三十秒,並擁抱對方。」

  「……」

  石頭長得還挺酷。

  一根根凌厲的黑色絲線像畫畫時用最深的濃墨勾出來的線條似的,粗細,直直地被縛在水晶,平添幾分設計感。

  但是想到大師說的條件……

  許盛對著躺在手的黑髮晶,思緒偏移。

  真的……要抱麼。

  次日。

  許盛和邵湛兩人一前一後進班,侯俊值日,照常跟他倆打招呼,侯俊第一眼看到的是邵湛:「早啊湛哥,昨天一轉頭你和盛哥兩人不見了……湛哥你脖子掛的什麼?」

  神平日的形象過於深入人,一塵不染的校服,渾身下絕對沒多餘的東西。

  是手機也很少見他拿出來過。

  侯俊這一問,許盛低下頭,這才發脖子那道紅繩從校服領口劃了出來,他穿校服風格跟邵湛尊反差很大,從來都是怎麼舒服怎麼穿,此刻也正是因為領口開得太大才會滑出來:「沒什麼。」

  許盛抬手把紅繩塞回,邵湛皮膚白,甚至給人一種冷冽的感覺,那抹紅反而顯出幾分反差。

  侯俊「哦」了一,繼續在黑板右下角寫今天的課程表。

  粉筆在黑板滑了一道,侯俊在橫線下寫「下午」兩個字,然後抬頭看到了脖子同樣戴了條紅繩的校霸:「……」

  許盛平時脖子那條是黑的,加他T恤也以黑色為主,因此並不顯眼。

  但換成紅色,這效果不一樣了。

  不是侯俊亂想,是無可辯駁的事實擺在他眼前。

  侯俊覺得自己知道的實在是太多了:「盛哥,早,還你這脖子掛的東西,很眼熟哈。」

  邵湛還是不太習慣一進門別人熱情招呼來,他沒像往常那樣直接忽視,而是回了一句:「早。」

  這天的課沒發生什麼意外事件。

  各科老師大概是知道邵湛在準備聯賽,不敢多打擾他,叫他辦公室和讓他台解題的次數驟降,許盛輕鬆不少。

  邵湛沒他那麼輕鬆了,平均每節課挨五六截粉筆頭,周遠的粉筆頭扔得尤其准:「許盛,你站著課!」

  周遠說完又道:「算了,許盛,你出站著吧,站在教室擋同的視線。」

  邵湛不是很能理解周遠這個思維模式:「……老師,我在最後一排。」

  全班哄堂大笑。

  然而迎接他的是另一截粉筆頭,周遠怒罵道:「我當然知道!要你多嘴,我是想找個藉口讓你滾出站著,你站著礙我的眼行了麼——滾出!」

  笑得最過分的還是他邊那位同桌,許盛趴在課桌,悶笑得肩膀聳動。

  邵湛被叫起來完全是因為許盛五分鐘之前提醒他遊戲簽到:「沒良。」

  許盛笑著說:「沒。」

  邵湛抓著手機走出之前,趁著其他人不注意,直接在許盛後腦勺威脅似的摁了一下——不過力道並不重。

  「下課跟你算帳。」

  許盛平時被各科老師針對慣了,但看神吃癟卻是難得。

  邵湛只得出站走廊。

  周遠這節數課是最後一節,也是因為快放的原因,課堂氛圍比較輕鬆。

  周遠重新找了一根粉筆,掐斷一截說:「行了,別笑了,誰再笑出跟許盛作伴。」

  周遠簡單布置完作業,給大家幾分鐘時把留的題目抄下來,許盛看了眼窗外,視線從罰站的高冷版自己身挪開,落在邵湛身後那輪落下趨勢的烈陽。然後他一隻手伸進桌肚,單手敲字。

  -太陽快下山了。

  許盛斷斷續續地繼續打字。

  -等會兒在哪兒碰。

  -樓梯口可能會人,回寢室還是天台?

  窗外的高冷版「許盛」動了動,低下頭。

  -天台。

  大師給的這條紅繩,戴了整整一天,老實說也沒什麼特別的感覺。

  許盛抬手碰了碰那根繩子,也摸不准它等會兒會不會奇效。

  不過目前為止唯一產生的效果,可能是讓侯俊他們看他的眼神越來越不對勁。

  很長時不貼吧的許盛也不會知道,臨江六中貼吧首頁那棟越蓋越高的樓也添了新料。綠舟基地幾所校一起軍訓之後,臨江六中貼吧湧入一批其他校的人,流量暴漲。

  下課鈴響。

  「課表來我辦公室一趟,」周遠說,「其他人抄完放吧。」

  教樓天台是臨江出名的觀景地,遠眺能縱觀不遠處的江景,連著廣闊天空。

  但許盛和邵湛兩人的時機顯然不太對,以防發生什麼安全問題,天台門了鎖。

  許盛擰了擰天台門鎖,發是真擰不開。

  「這吧,」邵湛說,「也沒時再換地方了。」

  也是。

  不過在通往天台的那段樓梯附近並沒人。

  放時,人流大多都往校門口涌,很少會人往樓走。

  「那這,大師說……」

  許盛鬆開手,這才發天台門口和樓梯相連的位置多擁擠,剛隻夠站下兩個人,他後背是那扇鐵皮斑駁的天台門,轉過身便猝不及防撞進邵湛眼。

  他靠得太近了。

  近到許盛後半句話頓住,並且忘了來想說什麼。

  大師說的第一個步驟是什麼?

  樓下收拾東西背著書包,邊說笑邊往外頭走的同,交談順著樓梯不斷迴旋而。

  是天台外頭的風太大了嗎。

  許盛漸漸不清那些被迴旋來的音,直到短暫的安靜過後,他見邵湛說:「三十秒,到了。」

  明明是他自己的音,語氣卻截然不同,冷冽、又點低。

  下一句是。

  「要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