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晚風格外輕柔,吹在人身上透著一股舒適。
男人冰冷的腔調並沒有被淹沒在,身後這個吵嚷的大排檔里,反而像是一道利劍般划過葉颯的心頭。
聽到溫牧寒的話,謝時彥陡然精神振奮,拔高聲音說道:「聽見沒,連你溫哥哥都這麼說了。下回別穿成這樣了,我們作為男人的眼光錯不了。」
葉颯掀起眼皮朝他看了一眼,問道:「那你們作為男人的眼光覺得哪種最適合我?」
謝時彥振振道:「我覺得你上班穿的那些就挺好。」
雖然醫院對裝束沒有統一規定,不過大家上班都是以舒適方便為主,多半都是襯衫長褲這些有些輕便簡潔的衣服。
再配上一身醫生的白大褂,包裹的不要太嚴實。
謝時彥說完,還特地用手肘抵了抵溫牧寒:「對吧?」
溫牧寒望著他,口吻危險:「你找死是吧。」
謝時彥一愣,這剛才不是還和他站在同一戰線的呢,怎麼轉眼就翻臉了。
不過他隨即反應過來了,溫牧寒這是對他那句溫哥哥不爽呢,說來也好笑,葉颯以前是死活不叫溫牧寒叔叔。
謝時彥倒是樂得她這麼喊,畢竟自己平白高了個輩分兒。
葉颯過來之後,謝時彥讓她又點東西。葉颯看了一圈菜單,隨便點了兩樣之後,指著溫牧寒手裡的啤酒杯說道:「我也要喝啤酒。」
老闆很快把杯子拿了過來,他們喝的是啤酒是擺在桌子上一紮一紮的那種,葉颯伸手直接給自己倒了一杯。
謝時彥看著她喝酒也沒阻止,而是感慨道:「時間過的可真快,一晃連颯颯都能跟我們一起喝酒了對吧。」
葉颯端著酒杯的手一僵,嘴角一撇。
還真他媽哪壺不開提哪壺。
溫牧寒也朝葉颯看了一眼,果然不咸不淡地『嗯』了一聲。
「不過連颯颯都長大了,做兄弟的還沒見過你女朋友呢,你說我這輩子是不是沒這緣分了,」謝時彥嘿嘿壞笑,還轉頭跟葉颯說:「你溫哥哥可憐吧。」
葉颯聽這個來興趣了,立即問道:「他真沒女朋友,還是沒告訴你啊?」
謝時彥抬了抬下巴:「要不你自己問唄。」
溫牧寒從兜里掏出一包煙,手指慢條斯理地抽出一根之後,咬在嘴裡:「你是選現在死,還是待會?」
這話說的太狠了。
謝時彥打小就跟他認識,能不知道溫牧寒手段多歹毒?況且這些他在軍中的凶名,早就從其他發小那裡陸續傳到他耳中。
大家最一致的想法就是,遇到溫家這位閻王,切記四字真言。
做小伏低。
謝時彥當下閉嘴了,果然喝酒誤人啊。
沒一會兒他就起身去洗手間了,喝了這麼多啤酒早憋不住了,他還詫異地看著溫牧寒,難不成當兵之後,連身體結構都跟他們普通人不一樣了?
他怎麼還一點兒都憋啊。
葉颯一杯酒喝完之後,又伸手準備倒一杯,結果倒了一半,開關被關掉,啤酒流下的聲音登時斷掉。
她看著那隻伸過來的手掌,手背精瘦,而手指骨關節格外分明,又顯得格外修長。
哪怕是在男人當中,都格外出眾。
「少喝點兒,」溫牧寒淡聲道,在看見葉颯表情時,他哼了下:「尿多。」
葉颯挑眉,沒想到他說話這麼直接。
如果說她長大了的話,那麼溫牧寒也變了很多,以前他倒是有點兒像不諳世事的貴公子模樣,帶著隨性和不拘。
可現在他更男人,更爺們,也更叫人捉摸不透了。
葉颯想了下,突然問:「你是不是覺得你說話粗魯了,我就會看不上你啊?」
本來正在抽菸的溫牧寒,一口煙差點兒嗆著,倒是被他用強大的控制力硬生生的憋了回去。
他嘴角一挑,嗤笑一聲:「自作多情什麼。」
就一句話而已,她想這麼多也不嫌累嗎?
葉颯聳肩,反正也不在意。
「那如果不是我自作多情呢?」葉颯的話一字一字,咬的特別清楚。
重逢以來,他對她的態度變得太大,生怕她對他做什麼。
溫牧寒抬頭正好對上她黑亮至極的眼睛。
烏黑瞳孔里,透著狡黠和篤定。
他垂眸,手裡的煙還在燃燒,欲起身時葉颯的身體微側過來,本來交疊著雙腿,在酒紅色裙擺下輕抬起輕落下,勻稱修長的雙腿線條完美,小腿蜿蜒而下直至腳踝處,無一不展現著屬於女人的柔美。
她讓他覺得危險了,所以他才會想法設法推開。
——
這一頓別人不知道,葉颯倒是挺開心的,連老闆拿手的羊肉串都吃了兩根,以前她總覺得味重。
誰知吃完之後,謝時彥居然誰不放走,拉著他們去了對面的小公園,那邊有個露天籃球場。
「還記不記得咱們高中畢業的時候,吃完烤串然後去大院旁邊那個公園打了一夜籃球,」謝時彥抱著從燒烤店老闆家裡借來的籃球扔給溫牧寒。
葉颯靠在場邊圍著的圍欄,一臉無語。
奔三十的標誌,就是喜歡討論起從前嗎?
不過她認真想了想十八歲的溫牧寒,真可惜,她居然不認識。不過還好,三十歲的溫牧寒身上的這股勁兒,她反而覺得更拿人。
溫牧寒也覺得他挺有病的,手裡拿著球看著謝時彥:「你今晚到底想幹嘛?」
謝時彥摸了下腦袋,這才說:「我不是聽說你部隊上出了點兒事情,想拉你出來散散心。」
此話一出,溫牧寒轉頭看向葉颯。
她則是無奈地閉上眼睛。
有豬隊友可真是比什麼都慘。
不過溫牧寒倒是笑了,他將球往半空中拋了下接住後,似笑非笑地看向謝時彥:「所以你是打算讓我虐一場?」
謝時彥:「……」他沒有,他不是,他不想。
可是事情已經由不得他了,本來站在他對面的溫牧寒居然直接帶球撞開他,跑到籃筐下後,抬手、起跳,拋投,『咣』地一聲撞擊聲,是籃球入網的聲音。
「臥槽,你犯規啊,我還沒反應過來呢。」
葉颯站在一旁,看著他們兩個一對一。
或許這就是老朋友吧,總是能在某個時候讓你想起曾經輕鬆而愜意的年少時候,讓現在壓在你身上的那些擔子可以稍微沒那麼沉重。
或許幼稚,卻依舊充滿著赤誠。
他們打了一會兒之後,葉颯轉身出去,走到對面的便利店買了幾瓶水。
不過回來的時候,正好撞上一群年輕人,看起來都是二十歲左右的年紀。他們都穿著一身籃球服,看起來也是過來打夜球的。
「我去,咱們的球場被人占著了啊。」
「怕什麼,老規矩解決唄。」
「我看好像不是常在這裡玩的人。」
葉颯沒管他們,徑直走到球場旁邊,繼續等著。
不過那幾個年輕人進來後,看了幾分鐘,突然喊道:「喂,兩位,商量個事唄。」
本來已經累得像狗一樣的謝時彥,一聽有人喊,趕緊舉手示意暫停。
可算是活下來了。
其中一個穿著紅白球服的男生走過來,笑著說:「兩位,我看你們不是常在這裡打球吧。」
溫牧寒他們等著他繼續說下去。
果然男生說:「這個球場就那邊有燈光,一般都是誰贏了誰能用。」
這個球場是小公園裡的露天球場,環境還可以,就是一到晚上時候只有一盞燈照著球場裡面,因此也只有一塊球場能被燈光照亮。
久而久之,常在這裡打球的就有個規矩,誰能贏誰就用這塊場地。
其實球場倒沒什麼,喜歡打球的勝負欲都挺強,大家都是想贏而已。所以這個球場還因為這個不成文的規矩吸引了不少籃球愛好者。
大家友好切磋,理性搶地盤。
瞧瞧,多好呀。
謝時彥轉頭看溫牧寒:「我靠,居然有人要搶咱們地方?怎麼辦?」
就在溫牧寒要開頭的時候,餘光看見對面有個男生走到葉颯身邊。
那個男生笑著問:「小姐姐,這兩個人裡面有你的男朋友嗎?」
葉颯見他挺有禮貌的,雙手環胸:「沒有啊,你想幹嘛?」
「那如果我贏了,你能把你微信給我嗎?」長相頗為陽光俊秀的小男生聽到沒有兩個字之後,一臉興奮。
葉颯聽得笑了,膽子還挺大啊。
她轉頭看向不遠處的溫牧寒,腦袋微歪,哪怕對面看不清此刻她隱在黑暗中的臉頰,卻也知道她在琢磨壞主意。
溫牧寒不動聲色地望著她。
旁邊年輕人見自己同伴這麼大膽,登時一陣起鬨,氣得謝時彥恨不得宰了這幫兔崽子,當著他的面兒勾搭他外甥女,當他是死人吶。
謝時彥咬牙問:「這幫小崽子太猖狂了吧,還敢要微信,當我們空氣啊?」
直到旁邊的溫牧寒轉了下脖子。
怎麼辦?
當然是……
「干他們。」在夜色響起溫牧寒的冷冽聲音,驀然有幾分熱血。
規矩挺簡單的,二對二比賽,誰先進十球就算贏。本來挺簡單的爭球場的事情,結果帶上了要微信這事兒就變得不簡單起來。
只不過顯然場面上的情況,跟他們想的都不太一樣。
這兩個年輕本來想仗著自己優勢,迅速地解決他們,結果開始幾分鐘之後,他們才發現對面黑衣男人,不管是速度、力量還是敏捷性都不是他們能抗衡的。
十年的軍旅生涯,早已經將溫牧寒磨練的比尖刀還要鋒利。
於是他手起刀落,很乾脆的把對面兩人砍瓜切菜地解決。
……
場地上籃球聲漸起來,雖然溫牧寒他們贏了,不過謝時彥臨時接了個電話,這會兒去旁邊打越洋電話處理事情去了。
反而場地又讓給了這群年輕人。
溫牧寒擰開瓶蓋,仰頭喝了一口水,凸起的喉結在脖頸上上下起伏,還隱隱有汗珠往下落。
突然站在他旁邊的葉颯,往他面前攤開手掌,「手機拿來。」
「幹嘛?」溫牧寒捏著水瓶,深深地看她一眼。
葉颯理所當然地說:「你不是贏了,可以拿到你的獎勵了。」
溫牧寒沉沉地看她,臉上表情郝然是,什麼獎勵你接著編。
葉颯突然湊近:「獎勵當然就是,你現在可以得到我的聯繫方式。」
「……」呵,這算獎勵?
下一秒,葉颯直接伸手去拿他口袋裡的手機,不想溫牧寒一把捏住她的手腕,纖細腕子就被那麼被他抓在手掌心裡。
第一反應竟是,她怎麼那麼軟吶。
溫牧寒從上軍校一直到真正軍隊開始,軍旅生涯已有十年。雖然身邊偶爾也接觸過女軍官,女軍醫,可都是工作接觸。
況且在部隊裡,連女性都透著一股英姿颯爽的硬朗勁兒。
全然沒有剛才這樣劇烈的衝擊感,太軟了,他就那麼捏住她的手腕而已,竟是覺得只要再用力點兒就能折斷。
他的手掌是因為常年訓練和握槍,掌心早已經有些糙。
但是她不一樣,那樣柔軟細膩,仿佛天生就要被保護住。
溫牧寒恍惚間竟還低頭看了一眼,可是雪白的手臂在夜色下,透著奶油般的嫩滑白皙感,隱隱還有點兒發光般。
「別胡鬧。」他聲音不像剛才那麼冷硬,而是有點兒啞。
葉颯不管,她說:「那你把電話給我。」
這勁兒頗有一種,你要是不給我,我就跟你槓到底。
於是最後溫牧寒從口袋裡把手機拿了出來。她愉快地輸入了自己的電話號碼,隨後撥打了過來。等她看見自己手機上一串陌生的號碼時,嘴角翹起露出笑容。
她剛把手機還給溫牧寒,謝時彥就回來了,看見她的表情,奇怪道:「這姑娘怎麼笑得跟個狐狸似得。」
葉颯正低頭在手機上打字,沒搭理他。
溫牧寒望著她的側臉,原本緊抿著的唇線,突然微揚了下。
確實像。
而且是剛偷吃了的小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