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葉颯一腳油門踩下去之後,才發現她好像又忘記要溫牧寒的電話了。之前她試著打過他以前的手機,果然已經空號了。

  不過她雙手握著方向盤,也不著急。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

  既然都知道他老巢在哪兒呢,還怕他再跑了不成。

  葉颯這麼想著,心態自然輕鬆,就連一路上堵著回家都沒太讓她生氣。

  因為她今天休假,晚上到家的時候,她也什麼胃口吃飯,直接從冰箱裡面找了個新鮮的橙子出來,給自己榨了一杯橙汁。

  誰知剛在沙發上坐下來沒多久,電話響了起來。

  是許久未聯繫的親媽打來的。

  「我聽說你在醫院出了點事兒?」謝溫迪那邊挺安靜的,她輕柔有力的聲音傳過來的時候,清楚地落在葉颯的耳中。

  葉颯不用想也知道是誰告狀的。

  謝時彥這人果然不靠譜。

  誰知她不說話,謝溫迪又開口說:「不是你小舅舅告狀的,媽媽還不至於連這點兒小事兒都要靠著他。」

  葉颯這次服氣地不說話了。

  說實話,她一直覺得她跟謝溫迪並不是那種普通的母女關係。

  就是謝溫迪對她的管束,幾乎是葉颯見過所有同齡學生裡面最淡薄的。當初謝溫迪二婚,新婚丈夫是新加坡富豪,又偶爾居住在美國。

  於是謝溫迪為了遷就丈夫,準備搬去新加坡住。

  葉颯不想去,她不反對謝溫迪結婚,但是她並不想當拖油瓶。

  她家又不缺錢,她何必大老遠的跑去新加坡看別人的臉色,雖然她跟繼父一家也接觸過,對方一家子表現得都格外和善。

  但是葉颯那會兒年紀小,並不忌憚用最險惡的心思揣度別人。

  畢竟嫉妒這種東西,說有就有。

  比愛情還來的莫名其妙。

  結果謝溫迪也不強求,讓葉颯一個留在上海。那時候葉颯才多大?十三還是十四來著,還在讀初中的年紀。

  至於家長最在意的成績,謝溫迪更是不在乎。

  葉颯早在十歲時參加過門薩俱樂部的測試,智商被檢查高達130,說一句天才少女都是謙虛。

  所以她讀書的時候,年紀一直比同班同學小。

  入學早,又跳過級。

  當初甚至還有老師建議讓葉颯提前進入大學,那會兒謝溫迪倒是反對,說是怕這所謂的天才虛名讓她背負的太重。

  至於葉颯十六歲就考上醫學院的事情,那是她自己做的決定。

  沒人逼她。

  「颯颯,」謝溫迪又喊了她一生,葉颯這才回過神來。

  她說:「您說?」

  謝溫迪淡然道:「我有個朋友的兒子近來也在上海發展,不過他是做投行工作,年紀比你相仿。」

  言下之意,不予言表。

  葉颯手指勾著自己披散在肩頭的黑髮,突地一笑,她都不知道她媽居然還會給她介紹對象。

  畢竟打小她就覺得謝溫迪對她太放養了。

  放養到連她外公都覺得太不負責、太過分的程度。

  以至於謝時彥這個不著調的人,都被外公耳提面命要看顧著她。

  「沒興趣。」葉颯想也不想的拒絕。

  一說到投行兩個字,她就想起來了阮冬至,要是對方是個男版阮冬至這樣的人物,倒是也有趣。

  到時候她值班到半夜,對方玩到半夜,反正都是半夜。

  頗有異曲同工之妙。

  「颯颯,你談戀愛了嗎?」突然謝溫迪換了個問題。

  葉颯淡淡:「沒有。」

  那邊也安靜了幾秒鐘,才輕聲說:「一直以來媽媽從來沒反對過你做任何事情,但是如果你有男朋友,我希望不是我反對的那樣。」

  沉默了片刻,葉颯問她:「您反對的是哪種。」

  「你知道的。」謝溫迪聲音溫和,卻透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力度。

  電話掛了許久之後,葉颯伸手將眼睛蓋住。

  可是下一秒,她嘴角微揚。

  可是怎麼辦,她好像叛逆期到了,就是喜歡她反對的那種。

  ——

  葉颯一向不太在意別人的想法,她要的都是她想要的。所以沒一會兒她就把電話打給謝時彥。

  謝時彥明顯在外面,背景聲音有點大。

  「颯颯,有事兒嗎?」

  葉颯開門見山地問道:「你知道溫牧寒回來了嗎?」

  電話對面明顯停頓了幾秒鐘,謝時彥這才詫異問道:「你怎麼知道的?」

  葉颯呵呵笑了,原來他比自己知道的還早呢。

  「我在醫院碰見他了,」葉颯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指甲,語調不甚在意。

  謝時彥點頭,結果又反問:「他去你們醫院幹嘛?」

  葉颯口吻不太確定地說:「好像是他手底下一個兵出事兒,然後那個士兵的女朋友在我們醫院住院。」

  末了,她挺隨意地說:「好像事情挺嚴重,我看他情緒不太好。」

  謝時彥跟溫牧寒的革命友誼,葉颯在第一次認識溫牧寒之後才了解。

  當然也是了解之後才知道,世上居然還有她小舅舅這樣的究極舔狗姿態之人。

  謝時彥跟謝溫迪是親姐弟,只不過謝時彥算是老來子,再加上葉颯外婆五十多歲就去世了,謝時彥幾乎是被謝溫迪帶大的。後來葉颯出生,謝溫迪沒辦法照顧他們兩個。

  就把謝時彥送去了帝都讀書,在那兒他認識溫牧寒。

  謝時彥當時是住在他與謝溫迪的親舅舅家中,在大院裡頭,正好跟溫牧寒家同屬一個大院。只不過他剛到那裡的時候,還挺不受待見。

  上海來的小子,油頭粉面的樣子。

  這幫大院裡的孩子,各個打小就能耍一套軍體拳的,實在是看不上他這個小弱雞。

  結果弱雞就被人欺負了,瞧著謝時彥有錢,待著他禍害。

  於是溫牧寒就成了那個從天而降,拯救他於水火之中的人。

  這份恩情從此讓謝時彥死心塌地地跟(纏)著(上)溫牧寒,以至於許多年之後,溫牧寒都曾經考慮過,他當初是不是應該讓那幾個小混混把謝時彥直接打死了。

  「我都不知道這事兒,我得打電話叫他出來喝酒,這麼大的事兒他怎麼不跟我說呢,」謝時彥大呼小叫,只恨不得立即給溫牧寒噓長問短。

  葉颯輕咳了一聲:「要不過兩天的吧,等他心情平靜點兒的。」

  謝時彥點點頭,「那行,等過幾天我帶他好好散散心。他們那個部隊生活實在太枯燥了,憋都要憋死了。」

  「要不颯颯你也一起吧。」

  遵循著有什麼好事兒,必須得叫上我寶貝兒外甥女的原則,謝時彥這麼說道。

  葉颯一臉笑意,卻淡淡道:「我就算了吧。」

  「怎麼你就算了,你忘記你上高中時候,他對你多好了?」謝時彥有點兒痛心疾首,只覺得他大外甥女怎麼一點兒沒繼承他的優點呢。

  不是說好了,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的。

  葉颯目的終於達到,臉上明明已經掛著笑,口吻還是極盡冷淡道:「那好吧。」

  ——

  葉颯又忙了一個多星期,才開始輪休。

  謝時彥打電話給她的時候,有些抱怨道:「想把你們約到一起還真不容易。」

  「沒辦法,醫院都這樣。」葉颯把手機夾在耳朵和肩膀處,伸手把身上白大褂脫了。

  謝時彥也知道,說道:「地方我都訂好了,你下班直接過來。」

  葉颯想了下,抿了抿嘴:「我得先回家一趟?」

  「你還回家幹嗎?」謝時彥不太明白地反問。

  葉颯翻了翻個白眼,這大概就是謝時彥接二連三被分手的原因吧,直男永遠都不懂女人的心思。溫牧寒也在,她怎麼也得全副武裝吧。

  葉颯回家之後立即開始洗澡,待洗去一身醫院淡淡消毒水的味道之後。

  她裹著浴巾赤腳站在衣帽間裡挑衣服,對比了半天終於選完。

  化妝的時候,謝時彥又催了,不過葉颯也不著急,不緊不慢的化完妝。

  等到了地下停車場的時候,葉颯剛走到自己車旁邊,正好隔壁車子下來一個人。對方盯著葉颯看了一眼之後,走出去好幾米又回頭看了幾眼。

  過了六月,天氣漸漸炎熱,她穿了一條酒紅色短裙,吊帶款式,露出纖細的手臂和鎖骨,哪怕是在昏暗的地下車庫裡皮膚都有種白透了發光的感覺。

  葉颯淡然坐進車裡,嘴角輕扯了下,看來她今晚穿的足夠漂亮。

  溫牧寒坐在塑料板凳上,手裡拿著的玻璃杯里裝滿了啤酒,冰涼入骨,喝一口仿佛心肺都被這股子涼爽之意沁染了。

  謝時彥這人一向不走尋常路,用他的話說,請客吃飯得分人。

  於是作為他和多年好友重逢的第一頓飯,他直接選在了大排檔,就是那種路邊擺著幾張塑料桌子和凳子,連菜單都簡單到就是一張紙。

  謝時彥已經喝了好幾杯啤酒,當然這點兒不至於讓他迷糊,就是有點兒憋尿。

  「女人出門就是麻煩。」他嘀咕了一句。

  溫牧寒朝他看了一眼:「你還請了別人?」

  謝時彥眨了眨眼睛,在腦海里過了一遍,他是不是忘記跟溫牧寒說了,今天葉颯也來。不過他轉念一想,葉颯也算是溫牧寒看著長大的,當初溫牧寒在這邊的時候,對葉颯多照顧。

  他不至於不想跟葉颯一桌吃飯吧。

  所以他也沒放在心上,隨便朝路邊掃了一眼,看見越野車下來一個姑娘,細腰長腿格外引人。

  他立即伸手抵了抵溫牧寒,「從車上下來這姑娘不錯。」

  謝時彥倒也沒什麼色心,就是瞧見漂亮姑娘習慣性讓兄弟看一眼。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嘛。

  只是溫牧寒不經意抬頭瞥了眼,瞧見那道漸行漸近的纖細身影。

  小姑娘穿著一身酒紅色吊帶短裙,身材實在太過優越,骨架纖細卻又不會顯得過分柴瘦,露在外面的肌膚白皙細膩,有種細密的奶油肌底感。

  兩根纖細吊帶搭在她肩膀兩邊,露出極明顯的精緻鎖骨。

  最絕的還是短裙的那雙長腿,筆直、細白,腳上的那雙交叉綁帶高跟鞋,是跟裙子同色系的酒紅色,纏在腳踝上,有種妖異的撩撥。

  「溫牧寒。」葉颯走到他們桌子前,笑眯眯地喊道。

  剛才沒戴眼鏡的謝時彥一下酒都醒了,不由皺眉道:「這穿的什麼玩意兒?」

  葉颯在空餘的凳子下坐下,只是坐著的時候,手臂不小心碰到的溫牧寒的手臂。

  他今天穿了短袖。

  溫熱的皮膚輕擦而過,竟是像心底一下燒起了一把火。

  葉颯也不管謝時彥的話,輕挑了眉梢,笑問:「我今天晚上好看嗎?」

  謝時彥搶著開口:「好看個屁,下次不許這麼穿了。」

  一旁的溫牧寒沒作聲,只是端起面前的杯子喝了一口冰啤酒。

  只是喝著還冰涼爽口的啤酒,此時仿佛一點兒用處沒有。終於溫牧寒舌尖舔了下嘴唇,薄唇輕抿,露出一個刻薄的表情:「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