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大雨鋪天蓋地澆灌而下，仿佛要將整個世界的聲音都吞沒，以至於葉颯的耳邊只剩下眼前這個男人說的話。
每一個字像是敲著韻律般，一點點闖進她的心底。
葉颯抬頭看著他，有種說不出是愧疚還是惱火的情緒，這麼兩邊來回拉扯著，直到她有點兒不好意思地低聲嘟囔：「我不是那種小氣的人。」
「我知道，颯颯不是，」溫牧寒的手掌在她的發頂輕輕摩挲了兩下。
他垂下頭輕鬆一笑，「其實一開始我也沒想到你是因為這個生氣，後來想清楚，就覺得要是早早解釋了，你原諒我太快，豈不是以前的那些我都還不回來了。」
有這麼個小姑娘，喜歡了他這麼多年。
偏偏他之前還一直拒絕她的心意。
葉颯輕吸了下鼻尖，仰頭望著他：「你怎麼解釋了，我就會立即原諒你，萬一我還想讓你再追個十年八載呢。」
這會兒她緩過神，又覺得溫牧寒這人實在是太過討厭。
他明知道這是一個誤會，明知道是她錯怪了他，偏偏還不解釋，弄得她理所當然地說出那些話，倒是把她變成了一個無理取鬧的人了。
兩人有種今晚乾脆把話說開的直白。
溫牧寒說：「我也不知道，葉颯，我沒追過別人，也不知道談戀愛應該是什麼樣的，我就是想要試試追一個人是什麼滋味。」
不管酸甜苦辣也好，只是想把你嘗過的滋味，也嘗過一遍。
想要明白喜歡一個人卻無法被對方看到心意時，到底是什麼樣甜蜜又折磨的滋味。
嘗過了，才知道這麼多年來，面前這姑娘到底經歷過什麼。
求而不得的滋味，可真不好受。
葉颯乾脆問他：「那你怎麼又想跟我解釋了？」
溫牧寒略沉默了半刻，這才解釋說：「因為我怕我再不解釋清楚，可不只是一個兩個郎玄的問題了。」
葉颯一怔，小聲辯駁：「我早就跟郎玄說清楚了，我不喜歡那樣的小孩。」
雖然她和郎玄年齡相當，但是她從初戀開始喜歡的就是比自己大七歲的男人，倒也不是說她就喜歡年紀大的。
只是她從來只喜歡過這麼一個人，無從比較，更不需比較。
因為只有他。
「嗯，你喜歡老男人，我知道」突然溫牧寒將她抱在懷中，下顎抵著她的腦門，含著笑意說道。
葉颯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突然她說：「你是不是又聽說了什麼事情？」
單單是一個郎玄的問題，只怕溫牧寒早就發作了，偏偏他是忍到了今天才突然跟自己解釋清楚，那只能說明今天晚上他又聽說了什麼事情。
「你知道我要去相親？」葉颯試探著說道。
溫牧寒這下徹底嘆了一口氣，以前謝時彥總是在他們面前吹噓，葉颯如何聰明，偏偏每次他接觸這姑娘的時候，總覺得她迷迷瞪瞪的，帶著點兒小糊塗的模樣。
就是挺可愛的。
這會兒她不過三言兩語，就推斷出自己今天這些行為的原因，著實叫他有些吃驚。
難怪都說，千萬不能小看女人。
他也不逃避，低聲嗯了下，待垂眸安靜地和她對視時，原本就極深的黑眸，此時更加深邃仿佛要將她吸了進去。
「我不想再讓你誤會我，也不想讓你再去見其他亂七八糟的人，你生氣也好，想要怎麼對我也好，這都是我們兩個之間的事情。」
待他雙手輕輕按在她的肩上，掌心包裹著她圓潤的肩頭，帶著磁性聲音說道：「只有我們兩個。」
他不想再聽到或者看見葉颯的名字，跟另外一個人聯繫在一起。
哪怕他們什麼關係都沒有也不行。
溫牧寒也不知道他這人其實占有欲這麼強，他一直都對什麼都淡淡的，哪怕行動里立了功，他都是把最大的功勞推給別人，哪怕是他帶著全隊人完成的任務。
這麼無欲無求的一個人，偏偏在心底對她生起了執念。
葉颯幾乎要被他的聲音迷惑，他本來就是她喜歡的人，此時她望著他的臉，狹長的桃花眼到筆直的鼻骨，臉頰輪廓冷硬又利落，是那種好看的削瘦，英俊的有些過分了。
都說男人過了三十歲，每天就跟吃了豬飼料一樣，往發福的道路上一去不復返。
這男人卻依舊保持著一如既往的好看，哪怕是這張臉，頂多只是成熟了點兒，絲毫未見一分老氣。
待她低頭時，就看見本來寬鬆的作訓服，此時緊緊貼著他的腰腹處。
衣服因為濕透了，只能貼在身上。
誰成想他腰間居然勾勒出了他腹部肌肉的線條，真的像是那種巧克力板一樣，一塊一塊，線條特別分明。
溫牧寒本來見她不說話，以為她想什麼，結果順著她垂下的視線低頭看過來。
他輕笑道：「喜歡？」
葉颯回過神聽到他這句話，本來正要問喜歡什麼時，發現溫牧寒也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腰側，眼底里還帶著未散去的些許得意。
畢竟男人嘛，對自己身材也會在意。
特別是自己喜歡的姑娘，看起來還挺欣賞他的身材。
葉颯立即正經道：「我是怕你這麼淋雨，待會感冒了。」
說完，她自己居然還打了個噴嚏。
她房間裡本來就開著空調，剛才溫牧寒抱她的時候，帶些雨水裡的寒氣，而且還把她的衣服也弄濕了點兒。
「要不你先回去洗澡。」葉颯提議說。
溫牧寒低笑著：「不著急。」
葉颯：「……」
她看著他這會兒頭髮上還有水珠往下落，室內又因為一直開著空調，溫度很低，雙重刺激，哪怕現在是最熱的夏天，一不小心也會感冒的。
「那你還沒答應我呢，」他微彎腰，臉頰又貼近，帶著溫熱氣息的語氣更顯曖昧。
葉颯反而一下淡定了起來，老神在在道：「答應你什麼？」
溫牧寒：「我們兩個，不許再有別人。」
葉颯心底小聲非議，本來也沒別人啊。
偏偏她這會兒倒是又不緊不慢起來，淡聲說道：「你之前不是擔心跟我解釋之後，我會立即原諒你。所以我答應你，這次一定讓你多追一陣子。」
溫牧寒挑眉，這算他自己給自己挖坑？
「當然啦，在追我的人當中，你肯定排第一。」葉颯覺得還是應該適當的給點兒甜頭，讓他排第一總行了吧。
溫牧寒收了笑意，很認真地問：「追你的的人當中，那你能說說我還有哪些競爭對手？」
葉颯狐疑地看向他：「你要幹嘛。」
「當然是先解決一下競爭對手，」溫牧寒微咬了下牙，合著他說了半天的話，都是白說了，這姑娘現在這是拿氣當樂子呢。
他還不能對她發火，當然是只能把別人出氣了。
不管是郎玄也好，家裡安排的什麼狗屁相親對象也好，既然有了，他就解決好了。
他這人的性格吧，一向是迎難而上，遇到問題就解決問題。
他還是挺擅長解決問題的。
葉颯見他來真的了，也不敢再胡說八道，立即說：「沒有別人，雖然只有我們兩個人，不過我也不會輕易答應你的。」
麻煩你先領著愛的號碼牌，等著我叫號吧。
「那沒事兒，我們當兵的人，從來都不怕難，」溫牧寒說完，又沒忍住，在她唇上啄了下。
本來只是想要淺嘗輒止，但是有些事情，會上癮。
嘗過了第一回，就會忍不住想要試第二次。
就比如親她這件事，在他頭一偏含住她的唇瓣時，心底的唯一想法就是，她怎麼能哪兒哪兒都那麼軟。
嘴巴也是，腰身也是，他雙手勒著的時候，又軟又細。
他一雙手就能那麼勒住了。
……
臨走的時候，他伸手掐了下葉颯的臉，只不過手指在收回時，順著嘴角摸了下，有些心疼道：「都紅了。」
葉颯這會兒腿還軟著呢，腦子因為有點兒缺氧，正短暫短路。
等思緒接了回來，這才明白他說的是什麼意思。
流氓。
她狠狠瞪了他一眼，溫牧寒已經伸手開門走了出去，只是臨走的時候，回頭叮囑說：「晚上門記得鎖好。」
葉颯還以為他讓自己防賊呢，沒好氣道：「哪個不長眼的會到這裡偷東西，我防誰啊。」
本來已經走到門外的男人，突然回頭，語氣冷靜：「防我。」
因為他就是那個想要偷香竊玉的賊。
——
溫牧寒走了，葉颯也不知道幹嘛，哪怕把電腦抱起來想要繼續搞論文，結果電腦屏幕在她眼前就是一片空白的。
那些她自己親手打上去的字，她都快一個都不認識了。
她突然捂了臉，來回搓了下。
疼的。
臉皮都被搓紅了。
就跟做夢一樣，哪怕是做夢她都不敢膽大到做這樣的，是溫牧寒主動跟她表白，他說她是他喜歡的姑娘。
這話還跟別人說過了。
葉颯雖然不是第一個聽到這個消息的人，但是她也覺得還挺痛快。
畢竟那多少也算是自己的情敵，都不用她自己出手，溫牧寒替她直接解決了這個情敵。這種劇本，她以前想都沒敢想過。
以至於她拿出手機的時候，整個人都是飄的。
她輕咳了一聲，手指在屏幕上迅速打了一行字，【那個，我好像要脫單了。】
群里的人仿佛等著她的消息似得。
不過幾秒鐘，立即有人回復了。
司唯：【啊啊啊啊啊我這個cp狗徹底圓滿了。】
阮冬至：【為什麼我要在陪客戶的應酬上收到一份狗糧，老子沒有帥哥，只有滿臉猥瑣的老男人。】
司唯：【這麼看來，在家裡看韓劇的我也不是那麼慘。】
阮冬至發了一個『你立即給老娘死』.jpg。
葉颯斟酌了下，終於又發了第二條：【不過我還在接受他的追求。】
司唯：【……】
司唯：【葉颯，做人簡單點兒，真的。光明正大的秀恩愛不會死，我一條單身狗而已，隨你殺。但你能不能別這麼蝦仁豬心啊。】
阮冬至：【我沒想到葉颯你也有這麼一面，累了。】
看著這兩人的回覆，葉颯突然倒在床上笑了起來，好吧，她就是故意的。
群里對她的討伐還沒停止，只是葉颯的手機又響了起來，本來她以為是溫牧寒打過來的，沒想到拿到眼前，是謝時彥。
她清了清喉嚨，將手機接通。
「小舅舅，」她開口說道。
對面謝時彥有些疲倦的聲音傳了過來，「果然你每次叫我小舅舅的時候，都代表著沒有好事兒。」
「哪有什麼壞事兒嗎？」
謝時彥：「你放了別人的鴿子，居然還好意思問我哪有什麼壞事。」
葉颯微挑眉，輕笑：「這麼快就跟你們告狀了。」
謝時彥冷哼一聲，「餐廳是我訂的，你沒去，自然有人告訴我。用不著別人告狀，你還是想想等你媽媽問起來的時候，你怎麼辦吧。」
葉颯倒也不怵，她敢放鴿子，就是想好了。
她說：「能怎麼辦，實話實說。」
謝時彥一聽這話，立馬耳朵豎了起來，「你有什麼實話沒告訴我們嗎？」
「我有喜歡的人了。」
葉颯的聲音斬釘截鐵，沒有一絲猶豫，反正他早晚也會知道，就當是提前給他打了預防針吧。
果然，對面的人沉默了半晌。
他問：「誰啊？」
葉颯倒也不想這麼快告訴他，只是說道：「就是一個人唄。」
謝時彥一顆心還真被她吊起來了，葉颯一向不是這種猶猶豫豫的性格，要是這個她喜歡的人能拿得出手，只怕她早就帶出來跟他見面了。
這麼藏著掖著……
謝時彥問道：「家世怎麼樣？有錢嗎？」
葉颯認真想了想，溫牧寒的家世她還真沒細問過，至於有沒有錢，那應該是沒多少吧，畢竟當兵的收入就那麼點兒，他自己也跟她說過，指望他這輩子是肯定發不了財的。
她肯定道：「沒錢。」
謝時彥心底，臥槽的罵了一聲。
還真被他猜對了，肯定是家世什麼都拿不出手，而且還沒錢。
他又壓著怒氣，語氣還算平和的問道：「年紀呢。」
「比我大點兒。」
「多大？」謝時彥擰開自己的襯衫紐扣，這空調怎麼回事，也太熱了吧。
電話里許久沒聲音，謝時彥突然說：「總不能比我還大吧？」
葉颯：「……」
溫牧寒好像確實比謝時彥還要大幾個月，應該算是比他大吧。
謝時彥臉都快憋紅了，還不能在電話里對葉颯發火。他壓著聲音問道：「脾氣怎麼樣啊？」
沒家世，沒錢，年紀還大。
那脾氣總該好點兒吧。
葉颯想了想，其實哪怕情人眼裡再出西施，溫牧寒這脾氣都不算好的，話少，脾氣又硬，有時候說話又是一副不羈放蕩的模樣。
可她就是喜歡他這幅又冷又硬還油鹽不進的脾氣。
她如實說道：「不算太好吧。」
謝時彥真的覺得絕了，於是他最後一次耐著性子說道：「那你到底喜歡他什麼？」
喜歡什麼？
要說最開始的時候，那還真是太過遙遠的記憶。她只記得那天在醫院裡，她一抬頭就看見一個穿著的男人站在她的面前。
那張過分英俊的臉，像是一下子就撞到了她的心頭。
叫她久久無法平靜。
他微狹長的桃花眼淺淺上翹著，那雙過分濃稠的黑眸盯著她的時，帶著溫和的淺笑，一開口時，悅耳的聲音透著幾分不羈。
比起她身邊那些蒼白又慘澹的高中少年，這張比她見過任何明星都好看的臉。
一下子讓她記了下來。
葉颯輕輕開口：「好看吧，他是我見過最好看的人。」
是驚艷了她年少時光的男人啊。
等聽完葉颯說的話，謝時彥徹底服氣了，有種無話可說的感覺。
——
溫牧寒洗澡出來之後，身上就穿了條大褲衩，頭上還頂著毛巾。等他走到床邊，想拿起手機時，沒想到鈴聲適時的響了起來。
居然是謝時彥打過來的。
他愣了幾秒後，伸手接通，只是接通的瞬間，心底有那麼一絲心虛划過。
但謝時彥的聲音已經從那邊響了起來：「牧寒，我是真沒想到啊。」
……
溫牧寒的心跳仿佛漏了一拍，他微皺眉，下意識抬頭望向隔壁，難道葉颯已經跟謝時彥坦白了。
這會兒他心頭有種說不出的感覺。
只覺得這姑娘大概是真的太喜歡他了吧。
本來這件事應該是由他來親自跟謝時彥說的，畢竟他是男人，什麼都應該他來承擔。
他說：「你聽我說……」
「你先聽我說，」謝時彥一肚子苦水等著吐槽呢，他說：「我是真沒想到啊，葉颯居然這麼戀愛腦，她怎麼能這樣。」
「你知道她剛剛跟我說什麼？」
「她居然喜歡一個又沒家世、又沒工作、年紀大而且脾氣還差的老男人，就因為這個小白臉長得好看。」
溫牧寒：「……」
此刻謝時彥憤怒的聲音從他的手機傳來：「不對，那男的年紀比我還大，他算什么小白臉。」
「老白臉才差不多。」謝時彥冷哼，一副恨不得現在就把對方五馬分屍的模樣。
半晌，溫牧寒終於呵笑了一聲，原本眉宇間的那一絲心虛早就煙消雲散，他嘴角微勾慢條斯理道：「最起碼還長得好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