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仁宮寢殿。
安陵容獨自坐在床邊,手肘撐在床沿上打著盹。
身邊卻突然傳來一道微弱的聲音「淑妃?」
安陵容身子一顫,立刻清醒了過來。
抬首看去,便見皇后正看著自己,只是神色瞧著很是虛弱的模樣。
「皇后娘娘醒了?」
一聲略帶驚喜的聲音出口,安陵容忙起身往外走「剪秋,皇后娘娘醒了,快去請羅太醫來!」
皇后昏睡兩日,終於醒轉,景仁宮立刻一陣兵荒馬亂。
卻無人注意到,床上宜修的神色,比之往常,怪異的多。
羅瑞來的很快,一番診脈之下,面露喜色。
「皇后娘娘傷口雖尚未痊癒,但卻恢復極佳,再養些時日,想必便能下床了。」
「羅太醫費心了,皇后娘娘初愈,本宮自然該賞,你自去找秋芳領賞去吧!」
羅瑞一躬身「是,微臣多謝皇后娘娘,多謝淑妃娘娘。」
羅瑞離去,安陵容上前,替宜修掖好了被子。
也不是什麼太厚的被子,總歸夜裡不會著涼就是。
「淑妃在此,弘昭呢?」
「娘娘,弘昭在娘娘身邊守了一日一夜,終是抵不住,臣妾讓人帶他去偏殿歇息了。」
「一日一夜?淑妃糊塗,弘昭才多大,怎能長久的這般熬著?」
宜修眉頭一皺,聲音雖小,但威勢卻不減分毫。
「皇后娘娘教訓的是,臣妾往後必定注意。」
安陵容垂首應下,又道「娘娘昏睡許久,想必定然是餓了,只是久未用膳,不可過分葷腥,臣妾讓剪秋在小廚房熬著粥,娘娘先用些吧?」
「淑妃有心了,就按你說的辦。」
話落安陵容起身出門,不多時便親自拎著個食盒進來。
走到床邊,讓剪秋搬了張小桌子到跟前,一樣樣端出來。
最後竟自己端著碗,舀了一勺粥送到宜修跟前「剛出鍋的粥太燙,想著娘娘定然腹中飢餓,臣妾用涼水沁了沁,這會子正是好入口的溫度,娘娘試試?」
宜修瞧著安陵容如此模樣,心中升起一絲怪異感覺。
「怎好勞煩淑妃,讓剪秋來吧。」
「娘娘切莫同臣妾客氣,您傷著肩膀,輕易動彈不得,臣妾侍奉娘娘,本就是應當應分之事,更別說娘娘受傷,全是為了弘昭,所以娘娘切莫在意這些才是。」
安陵容應著宜修的話,手上勺子卻無分毫收回的意思。
「本宮救弘昭,也不是為了旁的...」
「臣妾知道,娘娘慈母之心,臣妾自然明白的。」
雞絲粥熬的濃稠,香氣撲鼻。
宜修無奈,只得順著對方的動作,用了一口。
少傾,一碗粥用罷,安陵容又親自捏著帕子,替宜修擦去嘴角痕跡,跟著正要開口,殿外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轉眼臨近。
兩人聞聲齊齊轉首,便瞧見弘昭一臉急切的跑進來。
顯然是剛一得了皇后醒來的消息,就匆匆而至。
「皇額娘!」
一聲急喚,弘昭的眼淚便滾滾而落。
宜修瞧見如此,顧不得肩膀處的痛楚,一手撐在床上坐直了身子「好孩子,別哭,到皇額娘身邊來。」
弘昭抹了一把眼淚,跑到床邊,三兩下爬了上去。
「皇額娘…」
宜修臉色有些發白,顯然是剛剛的動作,牽扯到了傷口。
可在弘昭面前,她卻神色平靜「昭兒別擔心,皇額娘沒事。」
「怎麼會沒事,流了那麼多的血,一定很痛…」
宜修從安陵容手中接過帕子,替弘昭擦去眼淚「昭兒別哭,皇額娘已經好了,真的不痛,可若是昭兒再哭,皇額娘心疼,也得跟著痛了。」
弘昭被宜修說的一愣,忙扯過帕子「那我不哭了,再不哭了,不能讓皇額娘再痛…」
弘昭先前就在皇后身邊陪了許久,此刻強行衝到跟前來,加之宜修瞧著又沒什麼事。
如此安心了下來,倒是困意來襲。
前後說了不過幾句話,便又沉沉睡去。
安陵容讓人把他送去偏殿,自己卻仍在宜修跟前,寸步不離。
瞧著安陵容手上不曾停歇的動作,宜修嘴巴動了動,終於忍不住開口道「淑妃,你不會覺得,弘昭對本宮太過親密,會影響了你們的母子情分嗎?」
「皇后娘娘多慮了,您費心為他,此次更是對弘昭有救命之恩,臣妾又豈會有這般恩將仇報的想法?」
安陵容搖了搖頭「不過娘娘的教導,倒是讓臣妾這幾日多番思量。」
宜修目光一閃「教導?不知淑妃此話,從何而來?」
「娘娘曾言,何謂斬草除根,瓜爾佳氏當初被臣妾用計,弄的再無聖寵,可臣妾卻心慈手軟,未曾再狠三分,要了她的性命,才致今日大禍,累的娘娘也跟著受苦,是臣妾之錯。」
宜修的目光落在安陵容面上,定定片刻「淑妃能走到今日,已是讓本宮詫異非常,想必定然也是有奇遇吧。」
安陵容一愣,抬首對上宜修的目光,心中升起一絲怪異感覺。
好似全部秘密,都被對方看了個通透的感覺。
呼吸一滯,安陵容聲音都有些發虛起來。
「皇后娘娘言重了,若非娘娘看重,臣妾又豈能有今日?」
「這話怕是沒有幾分真心吧。」
宜修嘴角勾起一抹涼涼的笑意「也罷了,不管你心裡如何想,也不管你到底有什麼樣旁人不可探知分毫的秘密,但你只需知曉,本宮對弘昭,絕無什麼不好的心思,如此,也就夠了。」
「皇后娘娘能用自己的身子,去替弘昭擋這麼一刀,臣妾又豈會懷疑娘娘對弘昭的心意?請娘娘放心,前塵往事且不必再論,如今臣妾對娘娘,也唯有一片感激之心。」
「如此就好,本宮這有剪秋在,你先回承乾宮去吧。」
安陵容聞言搖了搖頭「娘娘,您的身子是因為臣妾的孩子,才會如此,還是那句話,臣妾侍奉娘娘,本就是應當,娘娘不必推辭。」
「淑妃既然堅持,那本宮也就承你的情了。」
宜修終究應下此事,安陵容在對方的示意下,復又坐下,面上卻閃過一絲糾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