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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氣勢洶洶,咄咄逼人。
活像林水月做了什麼十惡不赦的事。
譚素月在一片聲討聲中,情緒微緩,甚至得意地勾起了唇。
林水月以為換幾身衣服,跟一個字畫行家交好,她便與從前不同了?做夢!
「啪!」
譚素月正欲乘勝追擊,不想卻聽得身旁的林瑾鈺驚呼了聲。
抬眼看,竟是林水月不知何時解下了腰間的銀鈴,用了巧勁,掀開了林瑾鈺右側的衣袖。
衣擺翻飛,露出里側繡著的兩個小字——水月。
正是林水月的閨名。
「譚小姐當是識字的吧?」林水月語氣平淡,那串漂亮的銀鈴繞在她的指尖:「勞煩你讀一下,這兩個字念什麼?」
「還是說,譚小姐又要說是我提前效仿林瑾鈺穿青紗,還提前知曉你們今日會在這邊睜眼說瞎話,於是找了人在林瑾鈺毫不知曉的情況下,給她的衣裳上繡下了這兩個字?」
別說,她開口之前,容芯蕊還真是這麼打算的。
全被她給堵回去了。
場面安靜得可怕。
林瑾鈺面色微僵:「……你我本就是姐妹,此前我也說了,不就是一件衣裳。」
「你又何必鬧得這般難堪。」
譚素月滿臉難堪:「你們姐妹之事,我確實不清楚。只不過……若非你從前就有過這樣的舉動,我又怎會第一時間懷疑你?」
「荒唐。」胡西西忍不住了:「你不知曉情況就隨意開口污衊人,別人還反駁不得,否則就是自己立身不正?」
譚素月臉漲得發紅,卻不肯在這等場面上,對林水月退讓半步。
「都說了是誤會一場。」
她話音剛落,那重新收好銀鈴的林水月,順手將手裡的一盞茶,倒在了她的衣裙上。
「啊!」譚素月花容失色,驚慌失措地站起身:「林水月,你瘋了?」
「手滑。」林水月微笑看她:「譚小姐怎麼這麼生氣,不過是誤會一場。」
譚素月一張臉近乎扭曲,氣得發瘋。三兩步上前,眼瞧著就要對林水月動手。
林水月坐得端正,連眼皮都未抬一下。
「今日是萬壽節,這是在宮中。」
譚素月一頓,更怒:「你以為搬出來聖上,我就能怕了你?你這等潑皮無賴的行徑,今日我勢必要告到了聖上那去,讓聖上為我主持公道!」
說罷竟還紅了眼睛。
可林水月方才那果斷的倒茶,已經驚著了所有人。
這些人眼眸閃爍,俱是想起了那日林水月在馬場中不要命的架勢。
她說得不錯,這是萬壽節,林水月是個瘋子。
真發起瘋來,下一個被茶淋的就是她們了。
譚素月失去了眾人的聲援,臉色隱隱發黑。
「好啊。」林水月收回茶盞,在眾目睽睽之下,將茶盞遞與身後的紅纓:「這個髒了,換一個。」
那茶盞分明是剛端上來的,她潑茶的時候,也未曾接觸到譚素月的衣裙。
眼下說這個話,就是對譚素月的羞辱。
「皇上就坐在殿前,譚小姐只管去告。對了,怕譚小姐忘記,我提醒你一下。」
林水月自剛才這齣鬧劇開始,第一次抬起眼眸。
她眼眸如星河浩海,叫人沉溺。
說出口的話,卻冷漠至極:「你我之間的恩怨,需得要從我不願賣出無錢的字畫開始算起。」
「另有我拒絕後,惱羞成怒打算以權壓人,強買強賣。」
「叩叩。」她素手輕扣桌面,微笑道:「參與其中的人,除了譚小姐,另還有幾人。」
「正好,一併告知聖上。」她抬起手:「請——」
靜。
譚素月的臉色,已經轉為蒼白。伴隨著林水月的話,是連帶著身形都在發顫。
今日的事還只能說是她們之間的矛盾,但她若開這個口,林水月必定捅出此前強買畫的事。
這事明面上瞧著也是她與林水月的矛盾,實際卻是太子與慶王的博弈。況且他們譚家倒向太子的事,雖說已是眾所周知,可並未在聖上面前表露過。
她這一開口,便落實了太子結黨營私。
她哪裡敢……
同樣驚起一身冷汗的人,還有慶王那邊的人。
方才還在看好戲的,均是變了臉色。
太子不討好,慶王可也並非全然清白。
真鬧起來,誰也討不到好!
眼見事情越鬧越大,官員席上已經有人注意到了這邊。
裴塵得了太子吩咐,起身往他們這邊行來。
梁少卿變了臉色,忙不迭道:「都是些小事,林小姐何至於如此,傷了大家的和氣。」
林水月看也不看他。
胡西西倒是笑了:「方才她們對著水月口誅筆伐的時候,梁公子怎麼不說會傷了和氣?」
梁少卿面色微頓,可他到底不比這些女子,一慣拿得起放得下。
他抬手對林水月行了一禮:「胡小姐所言有理,剛才的事,都是梁某的錯。」
「只是今日到底是萬壽節,聖上難得的好心情,不當被這些事情打擾才對。」
他看了林水月一眼,似是提醒般低語:「有些事情也不必做得太絕,留些迴旋的餘地,對林小姐也有好處。」
白曼語那邊也坐不住了。
她與譚素月也不對付,但此刻不得不與譚素月道:「你便是看不慣她,也不該用這等蠢辦法。」
「她仗著送了幅字畫,眼下在聖上面前正是得臉之時,當真出去對峙,對所有人都沒有好處。」
譚素月心底發慌,卻還兀自強撐著:「你說得倒是輕巧。」
「禍是你惹出來的,當你去解決。別怪我沒提醒你,這件事情也事關慶王殿下。」
林水月也不管這群人什麼想法什麼打算,紅纓重新送上了新的茶盞。
她舉止優雅,落落大方。
在這等氣氛之下,還自在地給自己倒了盞茶。
茶葉是上好的龍井,入口茶香四溢,她輕抿了口,放下茶盞。
一抬眸,見這邊所有的人都看著她。
「譚小姐?」林水月滿臉平靜:「不是要去聖上面前分說嗎?」
譚素月那邊,已經被白曼語半威懾半勸誡得說服了。
可臉色難看到了極點,恍若生了場大病。
她對著林水月的方向,低聲道:「今日之事,是我不對。」
林水月挑眉:「譚小姐說什麼?」
譚素月深吸了口氣,額上冷汗涔涔,卻全然不敢與林水月對視,只道:「請林小姐見諒。」
林水月聞言,並未馬上開口。
「譚小姐也道歉了,林二小姐,得饒人處且饒人啊。」梁少卿補充道。
林水月看他一眼。
正逢裴塵領著榮忠過來,這邊的人瞬間換了個臉色。
「裴大人,榮公公怎麼來了?」
榮忠笑道:「林二小姐,皇上讓您過去。」
這話一出,他敏銳地察覺到周圍的人神色均是變了下。
榮忠看在眼裡,面上笑意不減。
裴塵那邊,卻將目光落在了林水月和譚素月二人身上。
譚素月一身淺色的衣裙,被茶漬潑了一身,看著十分狼狽。
林水月起身:「有勞公公。」
她抬步欲走,身後的人見狀就更加驚慌了。
「林二小姐!」譚素月驚慌呼喊道。
林水月卻頭也不回地離開。
她心下焦灼,卻不敢追著過去。
回身見著那些意欲不明的目光,心下羞憤非常,只隨意找了藉口說自己弄髒了衣裳,便匆匆離場。
譚素月人是走了,她惹出來這樁事卻未得到解決。
這邊不少的人心都懸在半空。
白曼語走回位置上去的時候,與梁少卿同行。
「林二已今非昔比,白小姐千萬小心。」
她頓住腳步去看他,卻見他滿臉平靜,恍若方才的話並非出自他之口,直接越過她坐到了慶王身側。
而那邊,慶王連她何時起身離開的都不知道,目光只落在了殿中的那人身上。
林水月站在殿中,無數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皇帝突然叫她過來,卻不知為著何事。
「今歲同以往不一樣,朕光是收的字畫,便有小山一般高了。」殿上的皇帝喝了點酒,面上不見絲毫醉意。
目光如炬:「按說這些字畫,均不如無錢所作。不過到底也是諸位愛卿的一番心意,按照規矩,朕當選出其中最好的一份,予以褒獎才對。」
「可朕方才用了酒,眼下頭還疼著。倒是想起你這丫頭,是無錢唯一的弟子,既是無錢認準的人,品鑑個字畫,應當不是何難事。」
「今日便由你,代朕擇出這些字畫裡的最佳來!」
皇帝其實是被田閣老、錢閣老幾人吵得煩了,這些老狐狸,腸子裡都是些彎彎繞,一個字畫也能說出花來。
他不耐煩聽。
殿上一靜。
不論是朝臣,還是太子慶王同那些貴公子貴女們,都未曾想到會有這樣的事。
林水月今日什麼都沒做,也不是萬眾矚目的獻禮之人。
卻因皇帝這一番話,成為了今日絕對的焦點。
她出現之前,林朗還在與人推杯換盞,皇帝突然來這麼一下,林朗覺著自己的太陽穴都在突突地跳。
「這……可不是件好差事啊!」
「還不是怪你?非要與我爭個長短,這下可好,聖上將這事丟給了個小姑娘!」錢閣老皺著眉頭。
他想說瞎胡鬧。
但是他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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