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旋轉

  「修遠救我!」

  李典的臉被黑袍遮住了一半,加之一副哭喪模樣,在紅色燭焰映襯下,看起來亦眞亦邪,十分妖艷。【無錯章節小說閱讀,google搜尋】

  「你到底是誰?把李典怎麼了?」

  陸修遠一手持著劍,但也不敢靠近,他密切注意著周圍的情況,以求能在出現突發情況時,第一時間應對。

  眼前這人雖和李典長相一般無二,就連聲音、神態,甚至表情、動作也無法挑剔。

  但說實話,就算是真的李典,現在這種情況下,他也分不出真假。

  況且誰又能保證這不是黑袍人設計的陷阱?

  所以他不敢貿然上前。

  「你要真是李典,怎麼會跑到這裡來?」陸修遠一邊與『李典』周旋,一邊默默觀察。

  李典泣血訴說著半個時辰前的遭遇——

  「那抱著半捆草料的老者就在我身前,背對著我。無論我怎麼轉身,四面八方都是那老者身影,根本擺脫不掉。

  只是痴痴的不斷重複一句話『這裡不允許隨意走動,從哪裡來到哪裡去。』

  我暗道一聲:壞了。怕是遇上你和宋老先生,所說的詭異之事。

  但我絲毫不慌,念書又不是念到狗肚子裡了。於是鎮定的回覆道『我從來處來,要到去處去,老伯可知道路怎麼走?』

  那老伯轉過身子,雙眼通白,沒有瞳孔。

  似乎是我說的話對其有所觸動,草料散了一地,俯下身子,捂著臉,不斷的顫抖。

  我心中暗喜,以為自己自救成功了。

  沒成想

  霎時間,如海水般的壓迫感襲來,我當場眩暈,醒來後便來到這裡。」

  「就這?沒別的了?」

  陸修遠不以為意,嘻嘻一笑,「要是沒有別的,那你準備受死吧!」

  劍刃閃過寒芒,書桌上合起的書頁「嘩啦啦」作響,掛在筆架上的狼毫筆劇烈搖擺。

  「咔——」

  書桌一角應聲斷落,切口平滑,油亮照人。

  李典不由縮了縮脖子,感覺嗖嗖的冷:「別,除此之外,我另外還有三個重要秘密沒有透漏。」

  「說!」

  「第一,那放置草料的馬廄蓆子,下面堆著白骨,會動的白骨!而白骨上爬著密密麻麻的螞蟻,是紅色的。」

  「第二,那老伯將我帶到這裡後,以為我是真的眩暈,但其實他後來從哪個機關暗道離開,我都一清二楚。」

  陸修遠不時的點頭,搖頭:「第三呢?」

  「第三,嘿嘿,就是其實今早在你家,我偷偷撒了個小謊,其實你離開的三個月里,我一共去了三十六次倚春樓。」

  陸修遠:「」

  陸修遠心裡權衡利弊,最後走上前,用劍尖將李典身上的黑袍挑開。

  這才發現,李典如同一個八爪章魚一般,被結結實實的綁在椅子上,只有脖子以上能略微活動。

  他走上前去,幾劍將李典身上的繩索斬斷,隨後將其扶起。

  「那老者最後從哪裡走了?」

  陸修遠悄然將手心,散發著淡淡綠光的陰陽魚,抖回袖內。

  「這裡。」

  李典稍微活動下筋骨,來到一旁的書架,輕輕轉動,在書架二層擺放著的,梅花藍紋青花瓷瓶。

  「咔——」

  書架旁石壁內陷,留下一個約莫巴掌大小方形空間,而空間中央則有一個半圓石球。

  「按下石球,這裡便會開啟暗道。」

  李典指著書架旁不遠處的空白石壁。

  「等等,你先別動。」

  陸修遠阻止了李典上前按壓石球,「先等等,我總覺得有哪裡不對勁兒。」

  陸修遠閉著眼,思索了半盞茶功夫,微微搖頭。

  睜開眼,他又迅速瀏覽了一遍廂房。

  臥榻、帷幔、書架、書桌、衣架、壁畫

  「有臥榻和書房同時存在時,你會將帷幔掛在書房前,而將臥榻暴露在外面麼?」

  陸修遠將書桌前拖著地的帷幔,用劍尖挑起,掛在了自房梁延伸而下的木鉤上,收起後的帷幔上下起伏,宛如波浪。

  「不會」

  李典顯然沒想到會是這麼個問題,「不過,有些人的口味很難說的,也不能完全保證」

  「而且,你看這臥榻居然是豎著放置,床頭對著岩壁,而兩側,一邊是帷幔,帷幔里緊靠著的便是書桌、書架,根本過不去人。

  而臥榻另一面則距離石壁,區區數尺空隙,這能過人麼?」

  「換句話說,這臥榻左右根本就上不來人。而且你有見過將衣架放在書房的麼?」

  「這合理嗎?」

  陸修遠望著眼前書房內不合時宜的,且突兀放置的衣架。同時左右環顧,在細細丈量比對,「而且臥榻如果橫著放的話,那更是不可能。」

  「有些道理。」

  李典看著臥榻支架,前後都密密麻麻鏤刻著花、鳥、蟲、魚等木雕瑞獸,極為精巧,要上臥榻確實需要從左右兩側走。

  陸修遠轉過身子,來到書桌旁,上下勘察,書桌桌腿磨損嚴重,而地面

  他又轉頭看向右側,眼神一凝。

  「來,李典你幫我將這張桌子,搬到右側。」

  陸修遠抬著一側桌角,和李典二人合力,將本在帷幔內的書桌,抬到了帷幔外,放置到了靠近右側牆壁處。

  隨後他左右細看,調整書桌位置,將四個桌腿都放置在了四個凹槽內,這四處拳頭大小的地方,明顯比這地方的其他別處要稍低一些。

  顯然正是常年磨損所致。

  這處地方可能才是它原本的位置。

  陸修遠又走進帷幔內,將原本書桌後的壁畫,輕易的摘了下來,鐵釘異常鬆動,絲毫不費力。

  這在陸修遠預料之內。

  他又跑到帷幔外右側,牆壁上摸索,不出所料,果然在牆上找到了釘子印記,十分輕鬆將壁畫插了進去,嚴絲合縫。

  接下來半柱香的時間。

  陸修遠指揮李典,二人搬臥榻,抬書架將整個廂房內的東西完全重新排布了一遍。

  看著此刻廂房內所有布置,保持原有布局不動,來了個順時針旋轉九十度,陸修遠長舒了口氣。

  對嘛!這看著才順眼,才符合常理嘛!

  原來帷幔外右側空曠的地方被書桌、書架等,原來在帷幔內的那一套東西占據。

  而原來書房的位置,包括李典所指暗道則被臥榻占據,這下就寬敞很多,合理很多,就連木製的衣架也不用,一反常態放置在書房裡了。

  最先放置臥榻的地方,現在則空空如也。

  陸修遠望著這面牆壁,如果他所料不錯的話,這裡待會兒便會出現密道。

  他走到帷幔外,最右側書架位置,找到了書架二層,梅花藍紋青花瓷瓶。

  對照著原來書架的相對位置,用劍柄狠狠砸了下去。

  「砰——」

  石壁內陷,留下一個約莫巴掌大小方形空間,而空間中央則有一個半圓石球。

  與李典先前找到的那個一般無二。

  「修遠,這,這是怎麼回事?」

  李典看著半圓石球,驚訝的說不出話。

  「什麼意思?你被人騙了還幫著數錢呢!以為那老伯當時不知道你醒了?」

  陸修遠眼神微眯:「你以為的,只是老伯想讓你以為的罷了。」

  「你以為你在第二層,而你把老伯想成了第一層,殊不知老伯卻在第五層!」

  「當時的你自然是醒了,但其後絕對是又昏過去了,而趁著你昏過去,那老伯將這廂房內的布置,來了個天翻地覆。」

  「我問你,你當時有看到暗道打開嗎?你有親眼看到老伯走進暗道嗎?」

  「沒有!」

  李典撓頭,回答的很乾脆。

  因為他正如陸修遠說的那樣,只是間歇性的甦醒了片刻,而後則又昏迷了很長時間。

  「要是先前聽你的,按下石球,搞不好這岩洞直接塌了,將你我瞬間壓成肉泥也說不定。」

  陸修遠看著岩洞頂,幽幽說道。

  「這卑鄙的小老人。」聽了陸修遠的話,縱使神經大條的李典也後怕不已,直接差點熱淚盈眶,「還好有你,修遠。」

  「那是自然,實不相瞞,這波我其實在岩洞頂層,哈啊哈」陸修遠有些得意。

  李典環看了一圈廂房,還是有些不敢相信。

  「你是怎麼覺察出不對勁兒的?」

  「要多想。」

  「想了以後呢?」

  「李典,我只能告訴你在那以前要多想。」

  客棧下不知多深。

  在翻滾。

  紅色的霧氣宛若實質一般,在翻滾。

  牆壁上兩側每隔數步,都懸掛著了青銅燈,燈芯燃著紅色的燭焰。

  兩扇青銅門大開,門上鏤刻數以萬計的螞蟻圖案,密密麻麻。

  青銅室內,紅色霧氣更濃,腥氣更重,似乎是從偏東一側飄來的。

  約莫一人深的池子裡爬滿了紅螞蟻,池子上方青銅室頂,數根青銅柱延伸而下,每根青銅柱寬約莫三寸,似乎是空心的。

  有些紅螞蟻從銅柱中鑽出,而有些則從池子內爬向銅柱。

  紅螞蟻在池子內攀爬、翻滾,遠看猶如池子內,灌注了一池子的鮮血在流動,波濤洶湧,令人不寒而慄,心生畏懼。

  血池不遠處則橫七豎八的躺著二十來個人,每個人都緊閉雙眼,面色蒼白。

  而不遠處則有一個如巨塔一般的男子,雙臂斜抱,冷眼看著一切。

  正是客棧里三娘稱呼其為賊漢子的那人。

  「把他叫醒。」

  如小山般的周進終於開口。

  一側陰沉的黑暗處,走出一人,面容僵硬,滿臉黑氣繚繞,宛如一個木偶一般的黑衫仆侍。

  那仆侍快步來到一人身前,狠狠的踢出一腳。

  段記當鋪的大掌柜,王貴突覺腹部宛若被巨石砸過一般,滿面痛苦,流著冷汗驚醒。

  「咳咳咳」

  方一醒來,王貴便聞到了極為濃郁的血腥氣,這讓他一時有些喘不上氣。

  望向四周,猛地一個激靈,也顧不上腹部的疼痛,王貴瞬間清明過來。

  他下意識的雙手亂摸,這才發現滿地都躺滿了人。

  「啊——」

  王貴發出尖叫,這才發現自己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只是這裡也太陰森恐怖了些。

  他自覺平日裡喜歡占些小便宜,客人典當東西時,也喜歡惡意貶低,壓價。

  但除此之外,他自問沒做過傷天害理的事情,怎麼會來到這如地獄一般的地方?

  如果是噩夢的話,那就快些醒來吧!

  正心中祈禱,突然眼前出現一個巨塔般的男子,肌肉虬髯,衣衫被撐得鼓鼓囊囊。

  「救我,救我。我有的是錢!」

  王貴宛如溺水之人,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牢牢的抓住周進的小腿。

  「聒噪!」

  周進一臉不耐煩,「把他扔進去。」

  「算了,我自己來。」

  周進抓著王貴的肩膀,如抓小雞一般,將其拎了起來。

  隨後空中轉體一周半,直接將王貴扔向了血池。

  「我有錢!有的是錢!我爹是府城段記酒樓的段海,我」

  血腥氣越發濃烈,被拋在空中的王貴語無倫次,涕泗橫流,半空中也甩的滿是淚、鼻涕。

  他求生欲望極強,甚至連被他苦苦隱藏了三十多年秘辛,也倒豆子一般吐了出來。

  他只想活下去。

  「啊~」

  透徹骨寒的慘叫聲之後。

  那王貴落入血池,登時無數紅螞蟻猙獰著湧入其口、鼻、眼睛、耳朵

  「嗚嗚」王貴脖子青筋暴起,面色如豬肝。只覺得喉間血腥惡臭,肚子裡宛如刀絞,整個人難受極了。

  片刻後,王貴整個人渾身泛著血色,膨脹的像個大肉球,但下一刻其身體卻陡然炸裂。

  「痛!太痛了!這夢也該醒了吧」

  王貴露出猙獰,但又祥和的面容,仿佛解脫一般,淚水在其臉上如泉涌。

  「沙沙沙——」

  原本湧入其體內的紅螞蟻,此刻露出齧齒,迅速將其散落在池子內的血肉吞噬乾淨。

  但因為這一切發生的太快了,以至於變成了一具白骨的王貴似乎還有意識,還在掙扎著舞動四肢。

  「呸!有錢了不起啊!待完成大業之後,擁有久生不死的軀體才是正路」

  周進面上露出狂熱之色。

  轉而看向血池中的骨架,眼中流出極度厭惡:「又失敗了!把他拖出來」

  仆侍上前,一把拉出已成為骨架,但還在顫抖的王貴。

  「下一個,把他叫醒。」

  周進指著地上昏睡的一人,此人先前正是與王貴相鄰,此刻緊閉雙眼,皺著眉頭,蜷縮著身子。

  仆侍拖著王貴離去,王貴在經過周進身旁時,仍固執的伸出一手只剩白骨架的雙臂,在凌空抓撓,極為掙扎、不甘。

  而從陰影中不知何時又鑽出一個黑衣仆侍,他抬起僵硬的腿,狠狠衝著蜷縮昏睡的人踹去。

  「啊——」

  一聲慘叫之後,又一人悠悠轉醒。

  也不知過了多久。

  慘叫聲響起又落下,落下又響起,響起又落下

  青銅室內迴蕩著經久不絕的哭嚎。

  聲音悲愴欲絕,悽慘無比,令人聽了渾身起冷汗。

  「咔——」

  青銅室一側,突然傳出聲響,暗門開啟,三娘搖著團扇,亦步亦趨走來。

  她用衣袖掩著口鼻,眼神中流露出不滿,帶著幾分不厭煩,似乎也聞不慣這青銅室內的血腥氣。

  「怎麼樣了?」

  衣袖下的三娘,發出沉悶的聲音。

  周進見來人是三娘,方才那副高高在上,盛氣凜然,藐視一切的姿態立刻轉變。

  此刻弓著腰,簡直就像個溫順的小喵咪。

  石頭般硬朗的面容,諂媚的擠出笑臉,比哭還要難看幾分,但看得出他已經極為努力在笑了。

  「讓大人費心了,只是血屍的數量恐怕」

  「什麼!」

  三娘根本不等周進說完,一甩袖子,立時變了臉。

  沉悶的聲音也變得十分尖銳:「加快進度,要是十月十五前達不到要求,都要死!」

  「是是是!」

  三娘不再吱聲,一轉身,氣沖沖的離去。

  【請記住我們的域名 ,如果喜歡本站請分享到Facebook臉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