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思娘就覺得高婕妤在杞人憂天,但是高婕妤卻是如臨大敵一樣,喋喋不休的訴說著如何討好皇帝。Ϭ९ʂհմ×.çօʍ
在冉思娘看來,其實做自己,就可以討好陛下了。
陛下並不是很難相處的人,至少冉思娘如此認為。
天明節開始,五更天的時候,朱祁鈺就起來了,用了早膳,這頓飯朱祁鈺吃的很多,根據他過往的經驗,這頓飯不吃飽,下一頓大約在晚上大宴賜席之時。
鑼鼓喧天之中,朱祁鈺坐上了大駕玉輅,向著洪武門而去,洪武門是南京大閱必然要走的門。
朱祁鈺站在洪武門的五鳳樓上,總覺得有些怪異,因為這個百姓能直接見到的洪武門光鮮亮麗,但是在洪武門之後的地磚,早已經坑坑窪窪,年久失修的三大殿,甚至還塌了一根梁。
皇宮裡只有乾清宮仍然能用,正統年間一場大火燒了不少的殿,至今沒有修繕,四處都是殘垣斷瓦。
出了玄武門就是大明的皇家園林,現在露天堆滿了煤炭,江淮廠和馬鞍廠的煤炭,到了冬天的時候,都會堆積在此。
皇宮裡用的木料等物,規制太高,一個窗欄就要五千銀幣,朱祁鈺到了南衙也不住,也就從來沒修過,反倒是南湖別苑的宅子,富麗堂皇,盡善盡美。
皇宮是因為皇帝住在裡面,才是皇宮。
在轟鳴的禮炮聲中,天明節大閱開始了,這次的天明節大閱,比以往多了兩個隊列。
第一個隊列名叫自生火銃。
自生火銃,具有照門、照星、銃托、銃機,還擁有燧發手銃才有的自生火裝置。
傳統的鳥銃,遇到風雨不便,朱祁鈺就記得一次鳥銃操演中,大明的軍士就在逆風的情況下,被火門大開的火藥眯了眼睛。
傳統的鳥銃是火繩槍,往往有被風雨飄濕而不能一發者,亦有未及照星而誤發者,自生火銃的優勢就在於風雨不及飄濕,緩急可應手。
銃機由火繩銃機改為了燧石銃機,這完全得益於大明簧鋼質量和產量的穩步提升。
這是大明第一批量產的、有戰鬥力的自生火銃隊,朱祁鈺親手開啟了排隊槍斃的火藥時代。
而五尺余長的火銃,配有不到半尺的插管式的銃刀,寒光閃閃。
銃刀在兵部各大軍器監開發的時候,充分的考慮到了戰場使用環境,和多方走訪了前線戰士,最終定型為了半開刃,或者假開刃。
也就是說銃刀,並不鋒利,其主要作用就是刺,而非砍劈。
當軍隊的火銃手有了銃刀之後,在百人為作戰單元的大明團營中,原本充當保衛工作的三十三名長矛手,全部更換成為了火銃手。¤¸¸.•´¯`•¸¸.•..>> ➅9ⓢ𝓱𝓤χ.Ć𝓞𝕄 <<..•.¸¸•´¯`•.¸¸¤
這樣一來,一個百人作戰單元的火銃手就從原來的三十名,增加到了六十三名。
頗有精氣神的大明軍列走過洪武門的時候,朱祁鈺的火力不足恐懼症,被治癒了一些。
而增加的第二個陣列,則是大明的火炮陣營,這個陣營的火炮似乎與大將軍炮無二,萬國城趕至南衙的使節,並不清楚如此相像的兩種火炮,為何會要單獨列陣。
黎思誠也覺得有些莫名其妙。
朱祁鈺卻清清楚楚的知道,這兩種火炮使用的炮彈完全不同,最後出列的大將軍炮,使用的炮彈,是大明的開花彈。
在開花彈發明之前,大明的火炮都打的實心彈,鉛鑄炮彈,雖然貫穿能力極強,但是破片殺傷能力幾乎等同於零。
而現在從朱祁鈺面前走過的開花彈大將軍炮,則是得益於延時引信、鋼鐵質量提升等多種因素影響,最終研發成功。
射程為兩百步、破片傷害在十步之內、內有八百餘枚鋼片、爆碎傷人。
這種開花彈的殺人能力並不強,但是傷人能力極佳,在戰場,最難處理的永遠不是死人,而是傷員。
傷員過多而不處理,士氣就會大跌,甚至引發嘩營軍變,而處理傷員,最少要耽誤一個人去照顧,而且還會影響行軍速度。
朱祁鈺非常滿意的看著開花彈大將軍炮走過洪武門前。
大明的講醫堂和巾幗堂,其實最近畢業了一批女兵,這也將是整個世界上,誕生的第一批女兵,她們是醫護兵,專門負責處理軍隊駐紮之後的防疫與傷病等事,極其專業。
本來朱祁鈺打算在這次天明節的閱兵陣營中,增加女兵陣列,但是在綜合考慮之後,女兵陣列,並沒有出現。
飯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
眼下,醫護兵的作用還沒有體現,醫護兵的規模還很小,這個時候就把醫護女兵拉出來,就等同於半場開香檳,提前慶祝了。
而且還會遭到衛道士的口誅筆伐,但若是有了成果,再用效果堵住這幫衛道士的嘴,那就再合適不過了。
這一個火苗已經種下,朱祁鈺相信不久的將來,醫護女兵就可以堂而皇之的出現在大閱之上。
在大閱之後,朱祁鈺乘坐大駕玉輅前往了孝陵祭祀。
祭祀之前,他需要先到了天地壇祭祀天地,在前往孝陵的路上,朱祁鈺的車駕,路過了孫權的墓,朱祁鈺看了眼孫權的碑文。
孫權有個外號叫孫十萬,因為他起兵十萬進攻合肥,結果守合肥的守將是張遼。
張遼帶著八百人沖陣,差點把孫權給殺了。
如果一次還好,孫權在撤退到逍遙津的時候,張遼來了個梅開二度,故技重施,又帶著八百軍士再次衝鋒,差點又把孫權給殺了。
自此張遼獲得了張八百的外號,孫權這孫十萬也算是坐實了。
對於這一戰,其實朱祁鈺略微有些同情孫十萬,畢竟作為張遼逞凶的背景板,孫十萬被人嘲笑了千餘年。
朱祁鈺同情孫十萬的原因,其實是孫十萬圍困合肥的時候,軍中發生了大疫,導致軍心不穩,人心惶惶。
張遼非但不投降,還敢還擊,確實打的孫十萬措手不及了,當然這掩飾不了吳太祖孫權很菜的事實。
所以,大軍調動,防疫真的很重要。
為陛下牽馬墜蹬的朱儀,還在路過孫權的墓時,上前敬了香火,畢竟是守門神,多少也要跟著明太祖高皇帝沾點光。
朱祁鈺站在孝陵的神道碑前負手而立,至少他這個景泰皇帝沒有給朱元璋丟臉跌份,畢竟有稽戾王珠玉在前,到了
朱祁鈺站在神道碑前,坦坦蕩蕩的走進了陵園,他無愧大明的列祖列宗,問心無愧。
大明交到他手裡,對大明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是個不錯的結果。
朱祁鈺看著香火冉冉升起,喃喃的說道:「高皇帝啊,現在是景泰九年,咱還在位置上,去年一年,沒有人謀叛,也沒人敢謀叛。」
「您老人家一個人在這邊,確實蠻孤單的,但是這事得怪文皇帝,是他遷都,皇陵都到那邊了。」
「眼下咱要打安南國了,您當年定下的不征之國,咱得破例了,其實沒別的,就是不把安南打下來,咱心氣兒不順,大明也氣兒不順。」
「那黎利的孫子跑來跟咱饒舌,咱沒說為什麼要讓安南變成這個模樣,咱就是讓他們民不聊生,他們才知道對大明感恩戴德。」
「這幫外番蠻夷,有一個算一個,都是白眼狼,咱不想慣著他們,得讓他們長點教訓。」
「若是您不同意咱攻打安南,就降道雷,告訴咱,您老人家不樂意。」
「要是您不劈,咱就當您同意攻打安南了,反正這事兒吧,文皇帝也幹過。」
興安面色嚴肅,恭恭敬敬的站在陛下的身後,他受過專業訓練,一般是不會笑的。
陛下顯然在強詞奪理,高皇帝都龍馭上賓了,還管得著凡間的事兒?
要是能管,那當年文皇帝靖難的時候,高皇帝早該降下天雷了。
朱祁鈺走出了享殿,看著萬里無雲的天空,輕笑了一下,這二月二還沒到,怎麼可能會有天雷?
確實沒有雷劈,天氣一直很好。
朱祁鈺權當高皇帝同意了他征伐安南的計劃。
黎宜民也派出了自己的使臣範文巧,簡單的訴說了黎宜民的要求。
朱祁鈺不是很理解,黎思誠都在軍備了,黎宜民卻要將所有的現銀帶回去,而不是換成軍備。
「黎宜民在升龍城為王,的確擁有更大的優勢,但是他沒有足夠的軍備,朕很難認為,他可以打得過黎思誠。」朱祁鈺表達了自己的觀點。
範文巧嘆了口氣,無奈的說道:「尊敬的陛下,我們也是如此諫言的,但是國王他…並不同意。」
如果黎朝的老大和老四,打得不夠激烈,打的不夠精彩,打不出各方的風采,不往死里打,朱祁鈺怎麼為他們鼓掌呢?
「黎宜民的記性好不好?」朱祁鈺忽然拋出了一個奇怪的問題,而後補充道:「聽說,黎宜民在升龍皇城內,對福祿三寶特別喜愛。」
喜歡並且享受福祿三寶的人,根據解刳院的研究,記性都非常的差勁兒。
今天的說過的話,三五天之後,就完全記不起來了。
「還好…吧。」範文巧滿是猶疑的說道。
朱祁鈺有些奇怪的問道:「真的還好嗎?」
「不太好。」範文巧只好選擇了實話實說,黎宜民的記性確實不怎麼好,常常前幾日說過的事兒,過一兩天,就忘了大半。
柳溥也勸過幾次,勸說無果,也就隨他去了。
朱祁鈺點頭說道:「那就好。」
「你帶軍備回去便是,朕自會給使臣敕諭,令袁指揮去和黎宜民分說此事。」
範文巧作為老臣,他能不知道軍備的重要性?
大明清汰的二手貨,甚至是報廢品,那也是一等一的好貨,就比如永樂造的手銃,在安南,那和白銀等重!
清化黎思誠虎視眈眈之下,帶回去銀子,不就成了升龍屯糧屯銀,清化屯銃屯兵?
到時候,都是給他人做了嫁衣。
但是黎宜民那個暴虐的性子,讓範文巧抗命不尊,他是沒那個膽子的,但是大明皇帝都說了要讓使臣去分說,那這個抗命之事,就不歸他範文巧背鍋了。
黎宜民他要是有膽量,來南衙找陛下說理來!
「陛下,臣有一事不明,斗膽請教陛下,臣在黎朝任刑名主事,至今不明一事,大明律中關於夜深無故入人家,非奸即竊的規定。」範文巧說起了刑名。
朱祁鈺一頭霧水的問道:「到了夜裡,無緣無故入別人家,非奸即盜,有什麼難理解的嗎?」
範文巧疑惑的問道:「大明律:夜無故入人家,鞭四十。主人登時殺之,勿論。那咱們大明辦案的衙役、捕快和緹騎們,半夜也能無故闖入人家嗎?」
朱祁鈺看向了盧忠,這個刑名部分的具體解釋和執法界限,他還真不是很清楚。
盧忠俯首說道:「稟告陛下,緹騎亦不能入,除非陛下批文抓人方可。」
朱祁鈺認真的理解了下這個法律條文,才對範文巧問道:「不知還有疑慮?」
「沒有了,臣叩謝陛下解惑。」範文巧恭敬的行禮,他在黎朝負責刑名,對很多的條文,都是似懂非懂,尤其是這一條,他困惑了十數年,終於解惑。
朱祁鈺忽然想起了那條著名的謠言:風能進,雨能進,國王不能進。
論保護私權這塊,還是得看大明。
夜無故入人家,非奸即盜,殺之勿論,是明確的大明法律條文,夜間也是不能踹門搜查的,但是可以批捕。
到了皇帝親自下敕批捕,基本都是板上釘釘,證據確鑿之時了。
次日的清晨,朱祁鈺的車駕從南湖別苑出發,向南而去,大明皇帝再次南下了!
這一次的南下,陛下將從南衙至杭州,再從處州府入福建至廣州,繼續南巡。
走的時候,南衙耆老、遮奢豪客、勢要豪右、富商巨賈無不歡慶,這位殺神終於走了!
陛下每天待在南衙,就像在他們的脖子上掛了一把刀一樣,讓人時時刻刻擔心至極。
朱祁鈺的車駕緩緩南下的同時,大明的水師也一併從松江府、寧波市舶司開始向南開拔。
大明郡縣安南之事,從景泰八年任命陳懋為征夷將軍時,已經悄然開始。
朱祁鈺從處州府入建寧府,第一次進入了這片他登基時,仍有百萬民亂的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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