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6章 昏招,還是妙手?!(求訂閱)

  朝廷下放鑄幣權的事,縱然在城中引起了軒然大波。-漫~*'¨¯¨'*·舞~ ➅❾𝓢нᵘ᙭.𝓒𝐎𝓶 ~舞*'¨¯¨'*·~漫-

  但市人的議論,並未對這項政令的頒布造成任何影響,半月時間不到,這條政令也就此落實了下去,不少朝臣、巨富都開始了自家的鑄錢之旅。

  隨著時間推移,此事也漸漸平息。

  與此同時。

  關中發生的事,也慢慢傳至了天下。

  即墨。

  在一間高屋內。

  張良正襟危坐,身軀挺的板正,正坐在席上,看著一些竹簡,不時蹙眉,不時搖頭,又不時點頭,還不時提筆記著什麼,全神貫注的在看竹簡上。

  這時。

  門外突響起一陣腳步聲。

  張良收回心神,目光緩緩移向門外。

  不多時。

  兩道身影,一前一後的,進入了屋中。

  見到張良,為首的中年人,朝張良拱手致意,笑著道:「張良兄,在即墨可還住的習慣?」

  張良起身道:「多謝田儋兄的盛情招待。」

  「張良謝過。」

  田儋哈哈一笑,他朝一旁的田榮使了個眼色,田榮當即會意,從袖間掏出了一份竹簡,隨後遞給了張良。

  張良也不猶豫。

  直接伸手將竹簡接過。

  而後站在原地,仔細的看了起來。

  看完。

  張良眉頭微皺。

  他凝聲道:「秦廷真是好大的魄力。」

  「為了針對關東,竟捨得將鑄幣權給下放下來。」

  田儋點了點頭,道:「是啊,剛看到這份竹簡的時候,我也愣了一下,實在沒想到,秦廷竟會做出這種事,鑄幣權,自古以來,都必須掌握在朝廷手中,絕不能旁落,但這次,秦廷卻一反常態,將鑄幣權下放了。」

  「不過這倒也便宜了我等。」

  「我齊國別的沒有,就是多山澤,不僅盛產鹽鐵,同樣盛產銅礦,之前扶蘇那一手『官山海』,將我田氏可謂折騰的夠戧,若是我田氏能自己鑄造錢幣,這幾年的虧損,輕而易舉就會彌補回來,還會盈餘不少。」

  「這對於我等日後復國大有裨益。」

  「秦廷這次終是失算了!」

  田儋一臉得意。

  前幾年官山海政策頒布後,相較於關東其餘五地,對齊地的影響是最大的。

  他們田氏也是損失慘重,不得不夾尾求生,不過雖然心有不忿,卻也不敢多說什麼,因為當年的確是他們齊國見死不救,才導致了燕楚的覆滅,也間接導致了韓趙魏三國的復國無門,齊地當時遭難,其餘五地,自不會出手相助。

  這個情況。

  他也是心知肚明。

  自不敢將心中不滿對外表露。

  如今,他田氏終於是否極泰來,隨著秦廷下放鑄幣權,他田氏過去被奪走的一些鹽池、鐵礦收益,在掌有幾座銅礦,且全力開採之下,用不了多久,就能將過去的虧損全部填補回來。

  這同樣是齊地得天獨厚的優勢。

  田榮也笑著道:「之前『官山海』,我齊地吃了大虧,我田氏險些沒喘過氣來,但這次秦廷在魏地做的事,終究還是太過霸道,也太過蠻橫了,如今已是騎虎難下,只能用這種壯士斷腕的手段來緩和跟地方的衝突。」

  「但卻也讓我田氏能實力大增。」

  「哈哈。」

  田氏二人一臉笑容。

  聞言。

  張良淡漠的掃了兩人一眼,卻是搖了搖頭,他緩緩道:「我並不怎麼認為,這份從關中傳出的文書寫的很明白,秦廷如此做,為的是加快推進『貨幣大一統』,這也意味著,昔日在六地流通的六國貨幣,將直接變為一堆破銅爛鐵。」

  「這條政令一下。」

  「天下不知多少士人、貴族、豪強、巨富,他們的財富會大為縮水,而這些勢力,原本是跟我等站在同一隊列的,如今他們實力削弱,豈不意味著我等實力也遭到了削弱?」

  聽著張良的擔憂,田儋滿眼不屑。

  他才不在乎這些。

  當初『官山海』政策,秦廷那麼針對他們,這些所謂的士人、貴族、豪強,有哪個出手幫了他們?全都袖手旁觀,甚至是在落井下石,如今這些人蒙難,他絲毫不覺得有不妥,反而心中只有一股暢快。

  反正吃虧的不會是他們。

  田榮輕咳一聲,緩緩道:「張兄所言極是,只是這是秦廷頒布的政令,又豈是我等能輕易置更的?」

  「若是我等現在不能抓住機會,將手中銅礦變現為錢幣,那損失豈不更大?我田氏過去為齊國王族,家財如山,若是因一道政令,數百年積累的財富化為飛灰,那才是對我等反秦勢力最大的削弱。」

  「我等六國勢力同休共戚,我田氏鑄的錢幣,又何嘗不能為其他貴族所用?這可是大秦法定的貨幣,走遍天下都能用。」

  田儋也跟著道:「秦廷這次的確昏了頭。」

  「下放鑄幣權,這種昏招,古往今來,恐也是第一遭了。」

  「我知曉張良兄心有顧慮,也的確是誠心為六國謀算,但大秦如今勢大,若是此舉說服了地方官府,天下力推之下,我等依舊固守過去的錢幣,到時我們手中的錢幣,恐就直接成為一堆破銅爛鐵了。」

  「巧婦尚難為無米之炊。」

  「若沒有足夠的錢糧,我等如何拉起軍隊?如何提振士氣?又如何去跟秦廷抗爭?」

  「有錢,才能有後續。」

  「無錢,萬事休。」

  「我田氏在秦廷打壓之下,實力已十不存一,但手中依舊掌有不少的銅礦,若是能將其中銅礦冶煉成錢幣,便可輕而易舉聚財百萬、千萬,甚至是萬萬,有了這麼多錢財,我等何愁不能拉起一支數萬,乃至數十萬的軍隊?」

  「到時天下可就不好說了。」

  此刻。

  田儋是意氣風發。

  也容不得他不這麼意氣。

  這幾年,他田氏過得實在窩心,不僅為秦廷打壓針對,還為其餘五地暗中排擠,但形勢如此,也不得不忍氣吞聲,如今隨著這道政令下來,局勢直接發生了翻天覆地的翻轉,過去是他們需借其餘五地的力量,苟且偷生。

  如今其餘五地,卻要看他們臉色了。

  他們田氏以後手握大量錢幣,輕而易舉就能拉起一支上萬人的軍隊,這是其餘五地都做不到的,如此情況下,他自然是腰杆硬了。

  跟張良說話的語氣,也帶著幾分倨傲。

  聽著田儋的話,張良眉頭皺的更緊了,他自是聽得出來,田儋話里話外透露出的得意跟傲氣,這道政令,對六地貴族都有很大影響,但相較下來,對齊地的影響最小,齊地本就多山多水,礦石開採發達。

  這些損失很容易彌補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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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而田儋田榮兩兄弟很容易就接受了。

  他們能這麼輕易接受,但其他貴族可就未必了。

  田儋如今還有一種小人得志的猖獗,張良自是清楚是什麼原因,只是他們的敵人本該是秦廷,何以因過去的一些嫌隙而私相內爭?

  而且六國貴族內部尚且如此,那關東各地的豪強、巨富呢?

  只怕互相私爭更甚。

  想到這。

  張良目光不禁一黯。

  在這種互相算計,互相拖後腿、甚至是樂見其他人倒霉的情況下,想將秦廷拖垮,乃至是覆滅,又談何容易?

  沉默些許。

  張良點頭道:「田兄說的極是。」

  「只是秦廷這一手布置下來,卻是將天下格局打破了。」

  「所以這一手未必是昏招。」

  「或許還是妙手。」

  「甚至可謂是大妙特妙。」

  「這段時間,因為魏地碭郡發生的事,引得天下目光齊聚,各地官府都在觀望,也都對秦廷的霸道行徑,心生不滿跟恐懼,雖一直在按令做事,但明眼人都能看出,地方官府跟秦廷的衝突越來越劇烈了。」

  「若是任其發展下去。」

  「兩者之間,勢必會越走越遠。」

  「這是我們樂於見到的。」

  「正因為此。」

  「我其實一直有主張,趁著秦廷跟地方對抗時,在各地弄一些事端,進一步挑起雙方的爭執,只是諸位不願冒險。」

  「不管如何。」

  「秦廷跟地方的確陷入到了僵局。」

  「若是繼續這麼僵持下去,秦廷的威望無疑會大打折扣,也越發難壓制住地方,地方跟秦廷的離心離德也會越來越嚴重,這對我等無疑是極大利好。」

  「然而這份文書的下發,卻是將這個僵局打破了。」

  「此話怎講?」田儋看向張良。

  他對張良還是很尊敬的。

  這是一位智者。

  因而知曉張良來到齊地後,不僅親自相迎,更是以禮相待。

  為的便是拉攏張良。

  張良平靜道:「秦廷這次的胃口很大。」

  「它不僅想在關東安插更多官吏,還想插手關東的經濟運轉,經濟事關錢財,也事關到不少官吏的油水,因而各地官府自是十分的不情願,也一直在無聲的抗爭,兩者一直在暗暗較勁,誰都不肯服軟,也無人願意退步。」

  「加之蒙毅在碭郡行事過於兇殘。」

  「也將地方嚇住了。」

  「更不敢讓自己套上韁繩。」

  「如今兩者僵持不下,誰都不敢輕易動彈,因而局勢短暫的陷入到一種平緩期,各方官府按朝廷的吩咐,將郡縣帳上的『鹽鐵』送到了中轉倉庫,等待著朝廷的下一步。」

  「而蒙毅同樣在等著朝廷的下一步。」

  「至於下一步是什麼,諸位其實都心知肚明。」

  田儋跟田榮對視一眼,都暗暗點頭。

  下一步,自然那是在關東撕開口子,讓秦廷進一步加強對關東的控制,但有碭郡的慘狀在前,地方官府又怎麼可能願意?

  如今地方官府人心惶惶,秦廷稍微做的過激一點,就可能引起地方極大動盪。

  因而局面才僵持了下來。

  蒙毅不敢再輕舉妄動,地方官府也不願退步。

  雙方都在給對方施壓,試圖逼迫對方做出讓步,只是秦廷不會讓步,這事關朝廷威嚴,也事關到大秦對天下的威懾力,而地方牽涉到這麼大的利益,又怎麼可能甘心將到嘴的肉給吐出去?

  不過若持續僵持著,對秦廷是不利的。

  張良繼續道:「隨著秦廷新頒布的政令,下放鑄幣權,這個僵局已經被打破了,過去雙方不願退步,就是因牽涉到的利益太大,誰都不肯讓步,但如今秦廷主動給了台階,而且給出的利益更多,已遠勝於過去鹽鐵經營的錢了。」

  「來錢還更快更穩。」

  「如此情況下,豈能不讓地方官府動搖?」

  「而一旦產生了動搖。」

  「原本因利益凝成一起的關東,一下子又恢復成了散沙。」

  「秦廷對關東的整飭依舊可以繼續推進,而關東內部互相爭權奪利之下,只會為秦廷一步步蠶食,逐一擊破。」

  「利益動人心。」

  「秦廷顯然深諳此道。」

  「我若是沒有猜錯,下放鑄幣權的政策,秦廷早就謀劃好了。」

  「等的就是這一刻。」

  「只不過這話說出去,恐並沒有多少人會信,因為鑄幣權涉及到君主的權力,始皇又是戀權之人,不到萬不得已,絕不會輕易放權的。」

  「這也意味著。」

  「通過這一段時間的拉扯僵持。」

  「秦廷已能大致明晰,關東各地對朝廷的態度。」

  「也知曉那些郡縣對秦廷對抗最激烈。」

  「從始至終,這就是一盤棋,我等都是棋子,如今秦廷只是將所有棋子,都擺放在了棋盤上,秦廷對關東控制的收攏,正在不斷推進,而且速度越來越快。」

  「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了。」

  「若是繼續這麼放任下去,等秦廷將地方官府徹底掌控之時,就是我等六國貴族逃無可逃的時候。」

  張良目光肅然。

  他在心中悠悠嘆息一聲。

  只覺得有些無力。

  他能夠看清這一切,卻無力改變分毫。

  因為那個人不是算計的一人、十人,而是以利益為陷阱,算計著各方的心思,在大的利益面前,的確能讓人短暫的團結起來,但一旦牽涉到更大的利益,原本團結起來的勢力,也會瞬間被肢解。

  天下有四十二郡,七百多個縣。

  各郡各縣,都有各地的豪強、士族,這麼多人,這麼多心思,千人千面,根本就不可能真的讓他們一致對外。

  鬆散的聯盟,註定會破碎。

  這也是必然的。(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