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佛心被囚禁在地底這件事……
對生活在平京中的絕大多數人而言,他們暫時還來不及關心。
此時籠罩在平京上空的陰雲,在於殺害王留的兇手遲遲沒有找到。
上京區的屋宅中,大人物們輾轉反側、食不甘味:誰家沒有幾件腌臢事?今日死的是王留,明日死的又是誰?
無數雙眼睛集中在帶頭搜查的王玄身上。
而王玄帶著人將平京翻了個底朝天,最終仍一無所獲。
這不免令大人物們更感疑慮。自古聰明人想得就多,想得越多,疑惑就越多。他們不免就會反覆考慮:為什麼王玄找不到兇手呢?
如果真是如他所言,兇手遠遁城外,那他為什麼還堅持在城裡搜查?
而且,不是說平京大陣十分厲害,怎麼能讓外來修士來去自如?
如果來去自如,是不是說明要麼有內鬼,要麼大陣根本就沒有謝九說的那麼厲害?
疑慮就像旋渦,產生出無形的激盪。
與外人所想當然的不一樣:謝九並未讓所有人無條件信服。
事實上,「無條件信服」本身就是一個虛假的描述;歷史上從未有人能做到這一點。
任何信服都有條件。世家們相信謝家、相信謝九,是因為他們展示出了足夠的能力,可以抗衡修士,甚至能讓世家的子弟隨意修仙。
就像謝家家主說的那樣——他們相信謝九能帶給世家更多的利益。
但最近幾年,這份信任已經有了動搖。
契機就在於平京大陣的修復和運營。
平京大陣很厲害,而越厲害的大陣所需要耗費的靈石就越多。
世家庫房中積攢多年的靈石,一年前被謝九一聲令下拿了十萬出去,以供大陣運轉。至今,十萬靈石已經燒了大半。要不是因為謝家還帶來了足夠豐厚的回報,諸位老成謀國的大人物早就不幹了。
即便如此,大陣也跟個無底洞一樣,仍在貪婪地盯著上京區的荷包。
有陰謀論者甚至懷疑,王留身死這件事會不會是謝九自編自導,目的在於掠奪王六老爺的家底?
帶著這樣的疑慮,再來看王留死亡這件事,人們難免生出更多遐想:
眾所周知,王玄是外室所生,向來與王留不和。聽聞王六夫人哭壞了眼睛,成天痛斥王玄不夠盡心。
而王玄又是謝九的人。傳聞謝九拒絕占卜兇手的身份,連謝家家主出面都不能讓他動搖。
這自編自導的嫌疑——果然更嚴重了。
世家們對謝九積蓄的不滿,悄無聲息地釋放著。
上東京里,皇城邊上的沈家後院,大人物之一的沈老太爺手捧香茗,悠哉出神,半晌問一聲:「佛心回來了嗎?」
旁人回:「未曾接到小國師的消息。」
當今皇后出自沈氏,正是沈佛心的親姊。皇后溫柔善良,雖未有多少相處時日,卻很掛念、心疼遠在西北修行的弟弟,因而說動皇帝,封沈佛心為「國師」。又因沈佛心的爺爺、現在坐在這裡的這位老太爺也有「國師」稱號,更能時刻得見天顏,眾人便稱沈佛心為「小國師」,多少帶了幾分奉承的意味。
沈老太爺精通佛法、易理,又與龍象寺高僧交好,是以他雖然只是凡人,卻能一輩子坐穩國師的位子。
「也不知道他在做什麼,不過那孩子向來是個有主意的。」
沈老太爺皺了皺老壽星般的白色長眉,有些不滿,又自己慢悠悠地捋著自己的鬍子,將些許不滿平息下來。
又問:「王玄那頭,找到那什麼賊人了嗎?」
旁人道:「尚未聽說。」
沈老太爺呵呵幾聲:「平京大陣麼……說得厲害。真到了關鍵的時候,就出問題了。所以我才說,年輕人血氣旺盛、敢想敢幹是好事,可若太一意孤行,做事就要出紕漏。瞧,謝家的小九不就將自己架在火上烤了?」
「嘿,也不知道他們丟失的蝴蝶玉簡找回來了,還是沒找回來?」
部曲唯唯應是,又覷著這位沈家真正掌權者的神色,大著膽子問:「老太爺,可……聽說那蝴蝶玉簡上,不止記載了謝家的事,連旁的世家也……」
「怕什麼?」沈老太爺優哉游哉地說,「且不說謝家首當其衝,就說那玉簡真落到旁人手中了……又能如何?」
部曲一怔:「若是被天下人知道了,那……」
那世家積累的名聲怎麼辦?沒了名聲,拿什麼去約束人心,又怎麼和皇帝交待?
「你們啊,就是太年輕了。」沈老太爺面色紅潤,帶著居高臨下的自滿和些許得色,「便是被旁人得到了、廣而告之,只消不認,再將早已備好的替罪羊推出去……誰還能真的審判我們?世家千年,千年世家,這點風浪都經不得,叫什麼千年什麼世家?」
「誰能審判我們?陛下?陛下要倚仗世家治世,何況當今性子柔軟,不會計較。」
「還是修士?他們自己也不見得乾淨。何況他們講究遠離凡俗,看著舉手投足便能毀天滅地,實則受天地眾生制約,不敢貿然出手,生怕污染了那顆珍貴的道心。」
「或者……是我們自己要追究?都沒有,因為這平京城中的每一家,都在近百年中上了同一輛戰車,在這事上根本撕扯不開!」
「法不責眾!任何事,只要參與的人多了,也就成了天然的道理。你走在路上被人打劫,可以叫官府審理,或者回來叫我給你做主。可若就是官府搶了你呢?若就是我搶了你呢?」
部曲聽得有些暈眩,心中又生出極深的敬畏。這是對權勢的敬畏,也是對一個凡人敢隨意指點雲上仙人的氣勢的敬畏。
他恭恭敬敬地說:「老太爺說笑了,仆這點身家如何能入老太爺的眼?」
「比喻罷了。」沈老太爺不在意地笑了笑,「沒有後果的罪行便不叫罪行,你且記住了。」
部曲多多奉承,不小心就多了一句嘴:「……若小國師在京中,想來比那謝九做得更好。」
沈老太爺沉吟片刻,失笑:「這卻也不一定。」
部曲一愣,以為自己馬屁拍到了馬腿上,不由心中忐忑、冷汗直冒。
沈老太爺卻顧自說:「謝九看著孤高不訓,卻總歸很聽謝家的話,幾十年裡生生被鍛造成了謝家的一面旗幟。而佛心麼……」
他搖搖頭。
部曲小心說:「小國師確實心懷眾生、不理俗務……」
「你誤會了。佛心不是那種性子。」沈老太爺微微一笑,「那孩子啊,心氣可大著,遠勝謝家的小九。當年他不及弱冠,從龍象寺回京,竟然就敢來找我,說——你猜他說什麼?」
部曲不敢猜。
老太爺也不在意,顧自說:「他跑來和我說,要整個沈家都為他所用。」
部曲目瞪口呆。
別看沈老太爺現在慈眉善目,實則他也是個說一不二的鐵腕人物。年輕時他的嫡長子要奪權,最後還不是被流放到偏僻之所,荒涼終老?
沈佛心雖然是老太爺嫡孫,可要論繼承權,他可遠遠排不上號。
整個沈家?這也是敢說的?
部曲暗暗叫苦,怨自己多嘴,聽了不該聽的消息。
老太爺笑眯眯:「怕什麼?那不過是小孩子家家的戲言。被我拒絕後,佛心就專心在外修行,絕口不再提這事。再強大的修士也終究是一個人,他有能耐度化十萬厲鬼,但若想坐在老夫的位置上謀劃天下眾生……他還嫩著呢。」
「只不過……謝九那『平京第一』的名頭,說不得是可以叫佛心來摘下的。」
……
當沈家老太爺手捧香茗,於宅院之中指點天下時,上西京的謝家一派風平浪靜。
這風平浪靜是一種世家氣度的彰顯,便是此刻有大軍兵臨城下、叫囂要砍了謝家家主的頭了,謝家人還是會這麼平靜。
這是千年世家的底蘊。
謝家家主、謝九的生父——謝彰,剛剛指點過小輩的書法,用溫熱的帕子擦了手,在書房裡同三弟說話。
「……沈家還想趁機推舉沈佛心,取九郎而代之,卻不知道沈佛心已身陷大陣中心。」謝彰微笑道,「說來,以一己之力庇佑平京,於小國師而言也可算是功德一件,不辱沒沈氏門楣。」
謝三爺卻有些心不在焉。
他猶豫再三,還是開口:「阿兄,還是叫妙然回來吧。那孩子素來崇敬九郎,叫她去監視九郎,難免受九郎冷眼,她必會十分難受……」
謝彰的神色肉眼可見地冷淡下去。
「三弟,莫要叫他那個名字!謝家嫡系郎君,為了那等上不得台面的癖好,竟然寧願冒充庶女的名頭,真是丟盡了我的臉!」謝彰滿面冷然,「要不是看在他聽話的份上,我早就……」
「阿兄!」謝三爺有些惶然,「我們不是說好,就讓妙……就由十一郎去?他的天賦非比尋常,如果不是他,我們如何能制住沈佛心?就為了維持禁制,他現在身體比平時更弱,正該好好休養……」
「三弟。」
謝彰一雙狹長的鳳眼中,凝出不悅的冷意。
「十一郎同你早夭的嫡女長相相似,你便將他當自己親女兒看待。但他終究不是你的女兒,身上還留著異類的血脈。」
他淡淡道:「再怎麼看重他,你也莫要忘記,再聽話的狗……也要不時敲打,才能栓得更牢。」
*
什麼狗啊貓啊,世家權力鬥爭、厚黑平衡之類……謝蘊昭都一概不知。
她也不知道沈佛心究竟有沒有心氣。
她現在只知道,隔壁新增的鄰居十分陰陽怪氣。
「我叫王和,是王離的堂弟。」
謝蘊昭再一次翻到牆頭時,看見手邊插著幾片碎陶瓷片。如果她是個普通人,說不得會被碎片劃傷手掌。
再一抬頭,就看見一個陌生的青年站在王離的小院中。
對方盯了一眼她的手掌處,毫不掩飾地流露出遺憾的神色,並說出了以上那一句自我介紹。
謝蘊昭坐上牆頭,將陶瓷碎片一一拔出來,放在掌中端詳片刻。裂口很新,顯然才碎不久。
她拿起一片碎片朝青年揚了揚:「你放的?」
「那是什麼?我不曾見過。」
話雖如此,他的臉上卻有一絲微妙的、惡劣的笑意。
自稱「王和」的青年陰鬱瘦弱。他的身形單薄得像一張紙,臉則比紙更蒼白,五官也極纖弱,但那一雙眼瞳的範圍卻比常人更大一些,黑黝黝地盯著誰瞧時,很有些滲人。
「你就是許雲留?我聽人說起過你。」
他朝圍牆的方向走了幾步:「蒼梧書院的人說,你與阿兄關係很好。」
謝蘊昭上上下下地拋著碎片。
在王和即將邁開下一步時,陶瓷碎片被她挾在兩指之間。再微一用力……
呼!
碎片破開夏日的風,從王和耳邊飛過,釘在他背後的草地里。
呼!
又一枚碎片飛來,釘在青年鞋履前不到一寸的泥地里。
王和陡然停下腳步,眼神陰沉地看過來:「你竟敢……」
「什麼,什麼?我什麼都不知道哩。平京的天氣好奇怪哦,不光會下太陽雨,還會下陶瓷碎片雨。」謝蘊昭煞有介事地說,「這位郎君,你受傷沒有哩?不過看你印堂發黑,想必連陶瓷碎片都不想砸中你。」
王和;……
「你……」
謝蘊昭顧自笑眯眯:「你叫王和?好名字好名字,十分有特色。你阿兄叫王離,所以你們是不是還有個外號,叫『和離兄弟』之類的?」
王和:……
王和呼吸沉重、不甚規律,顯然是普通凡人,身體還不大好。謝蘊昭有仇當場報完,就對他失去了興趣。
「王離不在?」她懶洋洋地問。
她本打算讓王離給她打個掩護,好讓她裝病請假,抽空出城一趟。她十天後要在平京城裡攪動風雨,顧慮自己照看不了趙冰嬋等人,便想出城看看荀師兄能否出手。或者,最好有師門來人,可以裡應外合。
聽聞修為到了第七境玄德境,便可以斬出神念、化為身外化身,變出另一個自己,想必十分方便,可惜距離她太遙遠。
王和睜著黑黝黝的眼睛,探究地看著她。
「我走了。」謝蘊昭說。
「等等……!」
王和蒼白如紙的臉上,顯出一種猶豫和掙扎的表情。最後他下了決心,小聲問:「你能不能……能不能教教我,你是怎麼讓阿兄喜歡你的?」
謝蘊昭默默地看著他,再默默地舉起一隻手,對著陽光看了看自己的衣袖。
「我沒有斷袖之癖哩。」
「你……我不是那個意思!」王和有些氣惱,「阿兄他,他很少……從沒有親近過誰。你是怎麼做到的?」
謝蘊昭想了想,很快有了一個一箭雙鵰的主意。
頓時,她滿面笑容地說:「好說好說,教你嘛當然可以,不過——你要付出什麼代價哩?」
王和毫不猶豫:「多少銀兩?」
「談錢太俗氣哩。你阿兄天人之姿,怎麼能用錢玷污他哩?」謝蘊昭一本正經。
王和卻兩眼放光,重重點頭,生出三分敬服:「說得不錯,有見識!那……你想要什麼?這世間也沒什麼東西,可以配得上阿兄。」
他竟陷入了十分認真的思索之中。那糾結不決的模樣,竟很有幾分單純天真之感。
謝蘊昭更加笑眯眯,心想孩子是個好忽悠的,這就好。她說:「你只需要證明你的誠心就行哩。」
王和猶疑:「誠心……?怎麼證明?」
謝蘊昭抬頭看了看灼灼艷陽,再低頭看看瘦弱的青年。她跳下牆,勾勾手,示意王和到躺椅上縮著。
等對方乖乖在躺椅上蜷縮好了,謝蘊昭又從自家小院裡搬出一床被子,拉開抖抖,「砰」一下丟到王和身上。
王和被棉絮的微塵嗆得咳了兩聲,惱怒掙扎:「你幹什麼?!」
「給你一個機會展示誠心。」謝蘊昭堆著笑,目光閃爍,「這麼熱的天,如果你能堅持蓋被子一下午,到太陽落山的時候,我就傳授你『如何獲得阿兄喜愛』的秘籍。」
王和停止了掙扎。
他單手攬著被子,猶豫探頭:「真的?」
「真的,我發誓,只要你能做到。古有程門立雪,今有盛夏蓋被,精誠所至金石為開,王和加油,這點小事都不付出,怎麼能獲得珍貴異常的『阿兄的喜愛』呢?」
「……加油是何意,為何要加油?」
王和顯然已經被忽悠得有些暈乎乎——或者這是因為他蓋著厚被子,硬生生熱暈了。不過,他還是堅持著世家子的本能,挑出了他聽不懂的詞語。
「就是讓你好好蓋被子哩。不能動哦,要一直蓋著……呃,我在邊上給你放一壺水,你自己渴了喝。」
謝蘊昭瞅瞅對方的滿頭大汗,良心愧疚了一下。想了想,她拖著躺椅到了梨樹陰影中,挑了個能吹著風的地方,把王和放好。再想了想,她又悄悄掐了個能降溫的法訣,好讓四周更清爽一些,不至於把人熱出毛病。
「……是不是降溫了?」王和敏銳地問。
他真的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只露出個汗涔涔的腦袋。
「真的嗎?這說明你心夠誠,已經忘記了暑氣。」謝蘊昭睜眼說瞎話,「好了,我走了。這期間沒有人來監視你,你必須自覺做到,才能顯示誠心。我回來會檢查你有沒有移動的痕跡的哩。」
「我知道了。我一定……要得到阿兄的喜愛……」
王和牢牢攥著被子,蒼白的臉飛出幾絲紅暈,語氣十分堅定。
謝蘊昭……
謝蘊昭已經溜了。
她心說,王離對不起,不過你堂弟是個搞惡作劇的熊孩子,整整就當教熊孩子做人了。
她先溜到沈越那裡,做出一副冷汗涔涔、發冷打顫的模樣,說:「阿越,我的風寒似乎有所反覆,現在渾身發冷……」
沈越剛認認真真寫完作業,正預習下午的課。見謝蘊昭淒悽慘慘戚戚的模樣,大吃一驚,忙關切道:「雲留,你怎麼忽然病得這麼重?趕緊讓華夫子看看……」
「不,怎麼能三番兩次麻煩夫子?我睡一覺,應該就好了。」謝蘊昭捂嘴咳嗽半天,「我就是覺得好冷……王離那邊陽光好,我等等就去那兒睡……咳咳咳……」
「好,我幫你同夫子說一聲,也不叫人去打擾你。」
好孩子沈越十分懂事,又一番噓寒問暖。要不是謝蘊昭再三推辭,他能把她送回院子裡。
謝蘊昭布置完畢,愉快地溜去鏡湖,從水路摸去城外。
被她留在身後的晴雪苑中,小院裡緊緊裹著被子的王和,正小聲念念有詞:
「要誠心,要誠心,要誠心……」
「啊,我怎麼忘了,現在的時間要長得多,真惱人……」
……
平京城外。
荀自在癱坐在躺椅上。
小川蹲在一旁的石頭上,捧著筆墨,認認真真臨摹一棵樹的模樣。
有時別人從攤前經過,看看那飄揚的「神機妙算、心誠則靈」的旗子,會笑說:「小神仙太謙虛了,分明測字卜卦都准得很。」
「都是你們心誠。」
荀自在會稍稍移開一點書冊,用無神的雙眼看過去,有氣無力地回答。活像一棵被曬蔫了的植物。
小川則會很積極地跳起來:「客人要測字嗎?」
大多數人會擺擺手,笑道:「最近沒什麼要麻煩小神仙的。只是……哎,這城裡不讓人進進出出也就算了,怎麼外來的商旅也不准來?」
平京城郊區的居民們抱怨:「還專門設了卡哨,不准人靠近方圓百里……也不准我們出去。小神仙,你說說,這是什麼道理?」
荀自在瞧瞧他們。來來去去都是些熟面孔,差不多都是來測過字的京郊居民,以及出門探親就回不去的城裡居民。
若非官兵威嚴,又提供了充足的食物,興許憤怒又困惑的居民會掀起一場暴/動。
不過,這團民眾的情緒終究是被壓下去了,只低低地在炎熱的空氣中徘徊。
扎著羊角辮的小川也會疑惑地問:「荀師叔,平京城為什麼一直封城?是不是,他們抓到了謝……」
荀自在漫不經心地掐著法訣,再放下書。來京郊以來,他每天都會掐一段差不多的法訣。小妖修問過他那是什麼,他只告訴她,這是「維持小神仙世外高人形象的沒有意義的姿態」。
他不會說,他的乾坤袋裡擺滿了和城中通信的信件、玉簡。
也不會說,謝師妹發給師門的傳信,都被他截留下來。
更不會說,平京大陣已經蔓延到方圓百里,正為了一個大計劃而最後蓄力。
他只是拍拍小川的頭:「你謝師叔不會有事。」
「真的嗎?」小川不大高興地抱怨,「可上次之後,再沒見過謝師叔啦。」
這不高興的抱怨是一種無意識的、親近的撒嬌。荀自在垂眼看著小妖修,懶散的目光里流動著一種極為深刻的溫柔。
「謝師妹可是個十分厲害的人。」他撩起眼皮,「喏,那不就來了麼。」
喬裝打扮的謝蘊昭站在攤前,笑眯眯道:「小神仙,我有一事拜託你。還有這邊這位可愛的小妹妹,你想嘗嘗城中有名的酥糖嗎?」
「……哇!要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