壯志本如青雲樹,嘆遇秋時日漸疏。記住本站域名
十載寒窗痴人夢,棄筆焚書歸鄉路。
一場大雨,老城外,破廟台。
得知真相後,才子在牆壁上寫下了自己的絕望,廟裡有一堆取暖的火,火柴是他曾經視若珍寶的書籍。
直到今天他才發現,那些書······就是一個屁。
罷了。
回家了。
在妓院的這幾年,多少攢下一點盤纏,只要不像上次那樣被偷了,勉強應該夠回家的。
唯有一件事情,讓他很擔心。
我對她許下的承諾,該怎麼辦呢?
這一刻,陸清名無比恐懼,無比恐懼的害怕再見到白芳。
正是因為深愛,才不想讓她失望,才會恐懼。
可又能怎麼樣?
這是命啊。
人是贏不了自己的命的。
你生下來沒有,那就是沒有,就好像草原上的羊,生下來是羊,一輩子都是羊。
於此同時,一道傲慢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怎麼?我們的陸大才子,終於認命了?我早說過你這個廢物是做不到的。」
陸清名有些頭疼,因為這個聲音已經困擾他三年了。
這個聲音,也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出現的,也許是當街被那些黑道混混毆打的時候,也或許,是在妓院因為一件小事被某個嫖客踩在腳下的時候。
總之,不知不覺,這個聲音就存在了,就仿佛他的身體裡還有另外一個人似的。
「咦,怎麼會有人在這種地方寫詩?」
一個女子不知何時出現在了破廟裡,不過看她衣角沾著水滴,似乎是進來避雨的。
一身綢緞,顯然是富貴人家。
陸清名看了幾眼女子秀美的樣貌,卻沒有多加理會,自顧自的烤著火。
女子卻似乎對陸清名來了興趣,她問道:「詩的墨跡還沒幹,肯定是你寫的吧。」
陸清名懶的說話。
女子又去牆上看詩文,一邊看一邊還說:
「青雲樹,這世上有樹能長到天上去嗎?看來你的志向很大啊。」
「秋時?嗯···你不會在指這個世道吧?」
陸清名自然聽得到女子的聲音,暗想:看來不是尋常富戶,這女子懂詩,似乎有些才學。
不過陸清名還是提不起說話的興趣,一直沒理她。
女子轉頭又說:「歸鄉路,你要回家了?不會是才學不足,考不上吧。」
原以為這么小小的諷刺一下,陸清名會有反應,卻不料這個一看就知道是窮書生的男人,居然還是不理她。
不過還不等女子生氣,她就連忙道:「唉!你怎麼真在燒書啊!你不讀了嘛?咦·····不過,這本不是兵書嘛?你一個書生還看兵書?」
女子先驚,後又在火堆里看見一本兵書的殘骸,便又從驚轉奇。
可陸清名就是不說話。
女子氣鼓鼓的,便一把拿起陸清名的行李,可陸清名知道這種富家女根本不可能看上自己那點東西,因此也沒有阻攔。
女子還真沒見過這種人,像個啞巴似的。
話說回來,不會真是個啞巴吧。
而後女子就坐到陸清名的對面,翻起了他的包裹,原本是想刺激一下這個囂張的書生,卻不料在包裹找到了一些陸清名還沒得及燒的文章。
都是陸清名以前寫的。
女子看了幾頁,就發現自己控制不住想讀下去的想法,她一邊看,一邊說:「你這個書生好像有點才華啊···嗯···不,應該是很有才華!!」
陸清名聽這女子聒噪許久,心想自己的那些治國策,豈是粗通詩書的女子能看懂的?他不由的抬起頭,不料女子也正看向他。
四目相對。
女子說:「喂,窮書生,有人說過你很英俊嗎?」
陸清名這下是真的蹙起了眉頭。
怎麼會有如此輕浮的女子!
······
······
成親的那一晚,陸清名做了一個夢。
夢裡,那個糾纏了自己三年的聲音,突然出現,還有了人形。
那是一個和他長的一模一樣的人,區別在於······
那個人一身黑衣,而他是一身白衣。
那個人右手配玉,而他是左手配玉。
那個人氣度傲慢,仿佛對自己充滿著自信。
那個人說:「從今天開始,我有了名字。」
陸清名問:「什麼名字?」
那個人神秘一笑,道:「當然是那個宋嚴世用來羞辱我的名字,高升。」
陸高升!
那個人緩緩走向陸清名,然後掐住了陸清名的脖子,他說:「這個名字露骨是露骨了些,不過兆頭倒是不錯,高升高升,步步高升。」
不錯!
從今以後,我將步步高升!
這天下,沒有人能再將我當街毆打,沒有人能把我踩在腳下!
他們欠我的,我會一分不少的拿回來。
我叫,陸高升。
陸清名死了,死在他的夢裡。
而陸高升則是微微一笑,鬆開了那具屍體,然後他抬起手,看著右手上的那枚白玉扳指。
即便是現實里,生活再怎麼艱難,他也從沒想過賣掉這枚扳指。
如今即使是在夢裡,這枚扳指也還隨身攜帶。
即使是換了衣服,換了心腸,換了人。
他也一直戴著這枚扳指。
他輕輕的,無比溫柔的親吻著這枚扳指,然後低聲的說:
「等我把他們欠我的,全部討回來。」
「等我殺了宋嚴世,完成對你的承諾。」
「我一定,一定會回到你身邊的。」
「陸清名做不到的事情,我陸高升可以。」
人要怎麼打敗魔?
很簡單。
你也成為魔就好。
在夢裡,陸高升掐死了陸清名,之後的六年間,陸高升確實步步高升。
當年欺辱他的黑道,把他踩在腳下的嫖客,羞辱過他的妓女,換走他考卷的貴公子,諸如此類的人·····也最終被他一一找到,最後用最殘酷的手段,折磨致死。
······
······
這是多麼奇怪的世界啊。
明明都是兩個肩膀扛一個腦袋,卻要分成三六九等,那些最上面的人,還喜歡偽善的留下一條清晰可見的晉升之路,給你那麼一點點希望。
可是,這條路公平嗎?
不,當路是他們給你的時候,公不公平已經不重要了,因為給你考卷打分的權力,永遠不在你自己的手裡。
公不公平?你的文章好不好?
是打分的人說了算的,他們公平的時候,這個世界就公平了,他們不公平的時候,那當然就不公平了。
你有看到這世道公不公平的能力。
但是對不起,你沒有決定公不公平的權力。
決定遊戲規則的,是手裡拿刀的人。
羊和狼的故事,在世界的每一個角落,每一個日夜,不停的發生。
如果你有機會選,請問你要做羊還是做狼?
我回答了這個問題一千次。
每一次,都是做狼。
做那少數的,卻站在頂端的狼!
肆意的在草原上獵食,貪婪的吃著每一口血肉,不斷的壯大自己。
因為在狼的世界,還有著階級之分,狼群里的嘍囉,和主宰草原的狼王!
這是一條無比貪婪的路,登頂或者重新退化成羊。
絕無第三種選擇。
我知道。
我曾是一隻羊。
但我最終還是做出了選擇。
撕掉白色的皮毛,打碎我所有用來啃食青草的牙齒。
然後,換上灰色的新衣,帶上獵食者的牙套,最後一口咬向其他的羊!
第一口血肉,噁心,難受。
第二口血肉,平淡,溫和。
第三口,竟是如此甜美。
因為任何事情,習慣以後,就不會噁心,不會難受。
縱然那些羊,可能和曾經我的一樣,可我已經變了,吃掉這些曾經的同伴,我必然越加強大!
我的選擇沒有錯!
在殘酷的世界,必須要殘酷的活著。
但是,當我知道她要死了的時候。
我忍不住的想,這些年,她是怎麼過的。
我不知怎麼的,後悔了。
原因我找不到。
但我確實不可阻攔的,後悔了。
或許人的世界終究不是草原的世界,雖然和野獸一樣,人無數的本性里九成九都是醜陋不堪的,但剩下的那一絲一毫有時又可以絢麗無比。
第一千零一次提問,就此開始。
你要做狼,還是做羊?
這一次。
我想做羊。
······
······
這個關於陸高升的夢,已經做了太久了,久到了六年。
該醒了。
仿佛從一場深遠的大夢裡,醒來。
次日清晨,一片狼藉之中,陸清名緩緩醒來。
這一次,能醒多久?
陸高升會不會再一次的回來?
陸清名不知道,但他知道一點,眼下還有件大事,他必須要做,必須在陸高升回來之前,做完它。
陸清名輕聲說道:「唐禮和百君侯都太小看宋嚴世了,這種法子最多就騙宋嚴世一次。」
一個小小的障眼法,加上兩千金甲禁衛軍和徐國。
陸清名能想到,唐禮的想法大概是,只要用障眼法的手段,快速通過天歌郡,進入平坦的北地,到處都是平原的地方是很難設埋伏的。
之後他們再換上俊馬拉糧車,日夜不停的趕,就能把糧草送到寒武郡。
這種想法,不能說錯。
但太小看宋嚴世了。
不過整件事情,奇怪的地方也有一處。
那就是百君侯出手了,可不徹底。
以百氏一族對三大黑道的影響力,他既然站在唐禮那一邊,派出一兩個黑道的天階宗師,應該是能做到的。
可事情直到今天,從頭到尾,沒有見到過宗師的身影。
說到底,陸高升與陸清名是同一個人,擁有同樣的學識,陸清名也是眨眼間就想到了許多事情。
把右手上的白玉雲紋扳指換到左手,陸清名繼續想著:
不能小看宋嚴世,糧草消失了,以他的頭腦和實力,他猜到或者查到我身上,恐怕只是時間問題。
糧草繼續留在天若府終究是個隱患。
徐國雖然死了,可眼下天若府內,還有一個同樣達到小天階的流狐!
必須馬上運走。
陸清名打理了一下四周,然後安坐在房間內,等待李行回來。
眼下不能輕易相信任何人,所有事情都要親自來。
時到正午,外邊傳來一陣腳步聲。
李行和殺狼匆忙的走了進來。
他們本來只是略微著急,但是來路上看見花園裡的殘破,頓時大驚,生怕是那個連徐國都殺得了的張三回來了,因此表情焦急。
「不要慌,我在這。」
陸清名露出一抹微笑,平靜而又自然。
殺狼沒有注意那麼多。
反倒是李行眉頭蹙起,隱隱感覺到:大人似乎和那天早上···很相似?
「什麼事情?還有,殺狼你怎麼突然回來了?」
殺狼單膝跪下,直言道:「大人,我們······好像被盯上了!我回來時為了安全,走的一條小路,但意外看到一個疑似流狐的黑衣人,正帶隊朝天若城行動!」
什麼!?
陸清名一驚。
這不可能啊。
宋嚴世的反應怎麼會這麼快?!
【請記住我們的域名 ,如果喜歡本站請分享到Facebook臉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