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七章 驚不驚喜?意不意外?開不開心

  任府,留聽院。

  「月冬,我和世母現在進宮,阿兄回來了嗎?完畢。

  「回小姐,公子已經回來了,完畢。」

  「阿兄現在是什麽心情?馬上就要見到世母,開心嗎?激動嗎?完畢。

  話音剛落,屋外響起敲門聲和綠竹的催促聲。

  」小姐,主母讓你快點過去。」

  「來了來了。「

  任巧回了一句,剛欲知會月冬一聲,對講機里傳出任平生的聲音。

  「你猜,完畢。「

  『不猜,我現在和世母進宮,完畢。」

  將對講機別在腰帶上,任巧朝外走了兩步,想起一物,轉身回到桌旁,從桌上拿起一根一個時辰前特意讓綠竹尋來的短棍,棍面有一層老漆,棍頭有一點磨損的痕跡,一看就是沒少使用。

  綠竹說是從厄廚里拿來的,好像是苞廚用來擀麵任巧對此不在意,反正現在的用處是用來打阿兄。

  揮舞兩下,轉了個劍花,任巧嘿嘿一笑,很順手。

  走到任府側門,一輛符合禮制,馬兒、車廂都綁掛素的四駕豪華馬車蓄勢待發,

  拉車的四匹棕馬高大雄壯、毛髮柔光亮,顏色一致,沒有一根雜毛。識馬的人一眼就可以看出這四匹馬都屬戰馬,可以拉著戰車在戰場的馳騁.

  馬車的車廂外觀豪奢又不失清雅,猶如一座可移動的樓閣,車身上雕刻著精美、複雜的花紋,車輪軸心上的「任」字,亦猶如一副精美的圖案。

  車廂的車門位於馬車的後面,車門的制式等同樓閣的房門,門外有可供侍女、奴僕站立的外廊,內門裡的裝潢、座椅的風格、布置和樓閣類同,空間寬敞,人可在裡面站立,

  甚至翻跟頭。

  『世母,我來了。」

  陳錦蓉端坐在軟座上看手機,左手旁的矮桌上擺著剛煮好的茶水和新鮮出爐的糕點。

  見任巧手裡拿著短棍,陳錦蓉不禁問:「你拿棍子做甚?」

  教訓阿兄呀,」任巧揮舞道,「等下讓陛下帶過去,幫我們教訓阿兄,看他以後還敢不敢瞞著我們。」

  陳錦蓉失笑的戳了下任巧的額頭:「上午剛跟你說了,不可胡鬧,現在又開始胡鬧,

  焉有臣子帶著棍子面見陛下?「

  沒事,我之前跟陛下說過,等阿兒回來,讓陛下幫我一起揍阿兄,陛下答應了,」任巧說,「再說,禮制只規定臣子不可帶利器覲見陛下,棍子哪裡算利器?況且我又不是臣子,是陛下的妹妹,妹妹帶棍子見阿嫂,有何不可。」

  」莫說陛下與平生還未成親,縱使成親,陛下先是陛下,才是你的阿嫂,你要牢記這點。」

  「記住了,我有分寸的。」

  任巧拿起一塊「奴兒笑」,遞給陳錦蓉。陳錦蓉微微搖頭,讓任巧自己吃,旋即問任巧,手機怎麽突然不能用了。任巧拿過手機一看,發現是沒電了,當即讓綠竹去她房間拿充電寶。

  「對了,我剛才跟陛下說,我們準備進宮了,世母你猜猜月冬悄悄的跟我透露什麽訊息?」

  「什麽訊息?」

  「陛下上午接見完大臣,去了阿兄那邊,剛回來,你知道陛下去那邊幹嘛嗎?

  陳錦蓉聞言不禁有些上心:「做什麽?」

  給你準備驚喜,具體什麽,月冬也不知道,」任巧說,「世母,你等下要裝作不知道,反應要大,別太平靜,不能浪費陛下一片苦心。」

  陳錦蓉嗯聲問:「平生在那邊做什麽?」

  不知道,陛下沒跟月冬說,月冬也沒問。不過我猜應該是在上課,陛下說過阿兒在那邊是教人丹青的先生,開了自己的學院,有車有房,生活富裕,吃喝不愁。「

  現代職業的不分貴賤,不適用於大離。陳錦蓉作為穎川陳氏之女,當朝左相的夫人對待他人固然一向溫和有禮,從不苛刻待人,但畫師這個職業在大離社會屬於下等,便是宮裡的畫師,在陳錦蓉面前也是不入流,沒資格直視陳錦蓉。

  在這樣的前提下,陳錦蓉聽到她的兒子竟然在那邊做這等營生,頓時無比心疼。後聽到兒子在那邊的生活富裕,不愁吃喝,這才稍微放心。

  不過畫師的生活富裕,不愁吃喝如何擔得起「富裕」「不愁」這四個字,陳錦蓉當即問:「巧兒,大離之金在平生那邊可否通用?"

  「不知道,我沒問過,世母想給阿兄拿些金子?」

  『丹青之道,陶冶情操尚可,用於營生未免卑賤,平生何至於此。

  我也是這樣認為,我也跟阿兄說過,他沒必要教人丹青,但阿兄似乎挺喜歡教人丹青的,」任巧接看說,「營生方面,世母無需擔心。若金能通用,陛下必然不會虧了阿兄。「

  「陛下是陛下,"陳錦蓉說,「先備著,若可用,就委託陛下帶給平生,」陳錦蓉召來柳嬋,「去府庫取兩,不,六箱足金。」

  大離的金有金,銅金之分,金是現代人認知里的黃金,銅金則是黃銅。在離人眼裡金又稱足金,銅金則被稱為雜金,屬下等金.

  任府的一箱足金,扣除箱重,有六十斤重六箱足金,對尋常的百姓而言,是無法想像的財富;對一般的世家來說,等於一小半的府庫;而對於任氏,不過是任氏府庫的九牛一毛,不值一提。

  不過縱使六箱足金相當於任氏一半或全部的府庫,陳錦蓉要拿走,任府上下除了任毅,便是任巧的父親、任氏的三叔也不能反對、阻止。

  言歸正傳,懸掛素的馬車出了任府,緩行於櫟陽大街,清脆的馬蹄聲引起這條街上其他府邸人的注意。

  當一家家的目光看到任府馬車駛入宮道,停於明宮永昌門,櫟陽城裡出了名的紈小姐任巧,乖巧的扶看左相夫人、大將軍之生母陳錦蓉下了馬車,然後上了南韻專門派人在此等候的帝,入宮—.

  任氏主母乘帝入宮的訊息,立即傳到每家主事人的案頭。

  任巧身為繡衣令,對於各家的探子、眼線心知肚明,更清楚任氏主母入宮,還乘坐帝,對各家而言意味什麽。

  阿兄一走,陛下和任氏的關係就變得微妙,許多人都等著陛下和任氏的關係生變,

  有些人還造謠說阿兒的「死」和陛下有關,是陛下忌憚阿兄,設計毒殺了阿兄,接下來就要除掉任氏一族。

  任巧對於那些探子、眼線沒有在意。她坐在陳錦蓉身邊,樂呵呵的說:「沒想到阿嫂會用她的鑾駕接世母入宮,我原以為阿嫂最多會讓世母直接乘車入宮。」

  陳錦蓉微笑不語,她也沒有想到陛下會派帝攀在宮門等候。

  到了寧清殿,帝攀剛停,任巧耳朵微動,聽到有人從寧清殿裡走出來。從其腳步的輕重和落步時發出的細微聲響,任巧推斷是陛下特意出殿,迎接世母。

  果不其然,待帝攀的車門從外拉開,任巧拿著棍子,一走出車廂,便看到南韻一身素雅清新的常服,站在馬凳外,等候世母下車。

  「阿嫂,你親自出來接世母,世母會不安的。」

  巧兒休得放肆,還不快向陛下行禮。」

  陳錦蓉從車廂走出來,在任巧的扶下,走下帝攀,向南韻恭敬的欠身行禮。

  妾拜見陛下。」

  南韻托住陳錦蓉,柔聲道:「世母莫要多禮,縱然今日身份有變,但此非朝堂,世母與我不當有君臣之別。世母仍是世母,韻仍是當年世母眼裡的韻兒。

  「就是就是,我上午就跟世母這樣說,世母總要我安分老實,」任巧抱住南韻的手臂,「阿嫂,我還不夠安分嗎?「

  南韻瞧了眼在她眼前的擀麵杖,淺笑說:「本想說你安分,但你隨身帶根擀麵杖怎麽看都不夠安分。你帶根擀麵杖入宮,是想親手擀麵,讓我和世母嘗一嘗你的手藝?說起來,倒是有幾分期待。」

  擀麵的事日後再說,我帶擀麵杖過來,是為了幫世母出氣,阿嫂你要不要

  陳錦蓉打斷道:「陛下之言讓妾不勝惶恐、欣喜,妾便斗膽依陛下。」

  『本該如此,」南韻親昵的挽住陳錦蓉的手臂,「世母,我們進去。」

  任巧招呼宮女將箱子都搬進殿裡,拉住月冬,附耳問:「阿兄在殿裡?」

  月冬小聲回道:「公子說要給夫人一個驚喜。」

  跟我想到一塊了,我也是這樣想的。

  任巧莫名有些亢奮,快步跟上南韻、陳錦蓉,一進殿就四處張望,想要先一步發現躲起來的任平生。後透過練功練出來的過人聽力,任巧聽到任平生呼吸聲在圓桌那裡,屏風後。

  從呼吸的頻率來看,阿兄是有點緊張的任巧不禁一笑,更加期待世母見到任平生那——刻。

  寧清殿殿門到圓桌的直線距離,按照大離的長度單位計算,大概有十五步,也就是差不多十六、十七米。實際走到的距離,大概得有二十六米左右。以陳錦蓉現在的步速,大概需要走將近一分鐘。

  任巧莫名覺得有些漫長,想世母走快點,但不好開口,只得耐著性子,陪著世母慢慢走,聽看南韻和世母閒聊陳錦蓉問大離的黃金在平生那邊是否可以使用,南韻告知可以和使用細節,並說出她已給了平生一箱金首飾。陳錦蓉請南韻把她帶來的黃金給平生,南韻答應等之類云云轉眼,距離圓桌處的屏風剩下最後不到一米,任巧按捺住激動的小心臟,有意的放慢腳步,悄然落於世母身後。一直陪看走的南韻亦是託詞要拿東西,請陳錦蓉先坐,等她片刻。

  陳錦蓉聞言想到巧兒在馬車上跟她提到過的驚喜,下意識的想是不是和平生有關,陛下上午特意去那邊,興許是告訴平生,她要入宮,讓平生再給她拍影片,跟她說說話想看這些,陳錦蓉心裡升起濃厚的期待,在任巧、南韻的注視下,繼續往前走。

  站在任巧身邊的月冬,小聲說道:「公子與之前大有不同,小姐不想一看?」

  任巧看了眼月冬,正想詢問阿兄為了見世母,做了哪些安排,看到剛走到屏風旁的陳錦蓉,應已是看到了阿兄,原地駐足不前。任巧好奇月冬口中的不同,快步上前一看,瞳孔頓時微縮,嘴巴不自覺的微張。

  只見在屏風裡,圓桌旁,任平生身看白色離服,頭扎髮髻,笑容滿面的用不太標準的大離雅言說:「噹噹當,驚不驚喜?意不意外?開不開心?「

  任巧看著這幅打扮的任平生,陡然有種今時今日,此時此刻才看到阿兄的錯覺。她剛想詢問阿兄的頭髮,想到世母,忙扭頭看向世母。

  世母呆呆的凝望著任平生,眼淚奔涌而出,似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有些僵硬的邁開腳步,一步一步的走到任平生面前,抬手想觸碰任平生,又怕是做夢,人一碰就散,一碰就醒任平生望著淚流滿面的陳錦蓉,看著其妝容都掩蓋不了的憔悴,感受著其激動、開心又志志、不安的情緒,更深層次的意識到他當初的行為,給這邊給他的母親帶來的傷害。

  任平生上前一步,摟住陳錦蓉,張嘴想用大離雅言,但突然不知道該怎麽說,只得用普通話說:「對不起,讓你擔心了,」過了幾秒,任平生鬆開陳錦蓉,扭頭對任巧說:「還不快幫我翻譯翻譯。」

  任巧趕忙上前翻譯。

  陳錦蓉微微點頭,凝視著任平生,生怕下一秒又看不到了。

  都別站著了,快坐下。」

  任平生扶著陳錦蓉坐下,將提前洗好、切好、擺好的草莓、西瓜、榴槤等水果,一拉到陳錦蓉面前,說:「這些都是我從那邊帶回來的水果,這個是芒果」

  任平生一一介紹,任巧在旁實時翻譯,說到榴槤時,任巧眉頭微皺的說道:「這個.

  榴槤壞了吧,好臭呀。「

  這是榴槤的特色,就跟煙雨閣的臭豆腐一樣,聞起來臭,吃起來香,你嚐嚐?

  不要,聞起來就不想吃,這個草莓挺好吃的,很甜,世母你嚐嚐這個草莓,比廬江郡那邊送來的橘子甜。」

  陳錦蓉笑著接過任巧草莓,淺嘗了一口,贊道:「不錯,很可口。

  南韻淺笑說:「除了水果,平生還特意為世母世父,還有巧兒的父母、姨娘買了一些東西。」

  話音未落,一旁的宮女在月冬的示意,立即捧來提前拿出來的玉白色繡花鞋。

  任巧見狀立即喊道:「我的呢,我的呢?」

  任平生說:「你本來是有的,但沒了。」

  「憑什麽?」任巧大為不滿。

  」就憑你帶這個破棍子過來,想打我。」

  「你不說我還忘了,這可是世母說要教訓你的,」任巧掂著擀麵杖,瑟的走到任平生面前,說:「你要識相,就老老實實站著別動,讓我打一頓,不然你可要遭罪了,哼哼。」

  」少來,我看就是你蠱惑的。

  「是我蠱惑的怎麽樣?誰讓你害的世母這麽傷心,你就說你該不該打?」

  「該,但輪不到你。「

  任平生拿走任巧手裡的擀麵杖,放到陳錦蓉面前,說:「要打也是我阿母動手,不過我覺得阿母在這種時候,一定不捨得動手。」

  話音未落,陳錦蓉拿起擀麵杖。

  任平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