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亭內,裴璇竺坐姿不變,仍是坐在梅花凳上整個身子斜靠在一旁的石桌上。
這也只有她這樣的身形能做到如此自然了,要知道凳與桌之間的距離可不近。
此時劉楓真是那是坐如針氈啊,動也不是,不動也不是。
「小靜初,幾年沒見姑姑了,怎地就不想念啊。」
「你可知道,姑姑這些年可是很想你的喔。」裴璇竺騰出一隻手輕輕撥動著琴弦一面說道。
劉楓悄悄撇了撇嘴,扭動了一下身子後從裴璇竺的雙腿上跳了下來。
實在是這個姿勢讓人很是尷尬,你要說劉楓的心理年齡和以前的劉靜初一樣,那倒無所謂。
可眼下,這傢伙可是一個二十多歲血氣方剛的成熟男人,裝傻賣萌他倒也行。
但你讓他坐在女人的腿上,尤其是從對方身上傳來的那淡淡清香,這誰遭得住啊。
要是被裴璇竺發現什麼不對勁了,那爆裂的假山估計就是自己的下場。
「大白鵝,咱明人不說暗話,你又跑回長安城來準備幹啥。」劉楓趕忙岔開話題避免自己的尷尬處境。
裴璇竺饒有興趣的看了看劉楓,像貓兒一樣的伸了一個懶腰,姿態格外慵懶。
不過就是不說話,眨了眨眼睛就那麼靜靜的看著對方。
俗話說的好,眼睛是心靈的窗戶。
自打來到這個世界,有兩個人的讓他久久不能忘懷。
一個是武媚兒那雙碧如深潭的眸子,就像是裝下了兩座世界一般,無比的深邃。
另一個,便是眼前的裴璇竺。
她的雙眸,就像是含一對日月般,璀璨的無法讓人直視。
劉楓眼下,就是被盯的有些頭皮發麻。
「好了好了,叫姑姑行了吧。」
裴璇竺宛然一笑,「這才對嘛,我就說小靜初就算之長大了,也不能不聽姑姑的話不是。」
這一日,陳望北再一次想起了曾經被那一襲白衣支配的恐懼。
其實以裴璇竺的身份,劉楓喊上一句姑姑也無妨。
這個總喜歡穿著一身白衣的女人,她不光只是一個夫子那麼簡單。
她還有另一個身份。
大周開國帝皇武青帝的妹妹,普天之下身份最高貴的女人之一。
不過似乎是同性相斥的緣故,劉靜初打小就記得皇城裡那位和這位不對付。
在那本應該天真浪漫的年歲,可憐的小靜初那真是說一句在夾縫中生存都不為過。
有一句話說的好,女人吵架,男人受罪。
這可不是沒有道理的。
單以血緣關係來說,這兩個女人之間應該親近才對,何況是武青帝如今已經長眠於帝陵。
但這倆人就是不對付,好像天生就是冤家一樣,只要見面就吵架。
當年的靜初就像是毛絨玩具一樣被兩個人搶來搶去。
什麼?你說這樣的日子你也巴不得想過過看。
可以,那你來吧。
只要你能上午忍受裴璇竺的霸凌,下午應付武媚兒的幽怨。
盡可以試試。
一個是狼牙棒,一個是軟刀子。
滋味別提有多酸爽。
「武明月那個女人姑姑我都懶得說她,自己的事就自己解決,靠別人算個什麼意思。」裴璇竺瞥了一眼仍然暈眩著的上官冷笑道。
飽經磨鍊的劉楓就算再弱智,也知道此時閉嘴不說話就是最好的選擇。
裴璇竺看著劉楓完全一副你在說什麼,寶寶聽不懂的樣子,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劉靜初,沒看出來幾年不見你這和稀泥的本事有所長進啊,現在都懂得明哲保身這個詞了是不。是哪個不要臉的人教你的,龐老貨還是魏黑臉?」
劉楓一陣牙疼,這倆位一個是當朝太師,另一個是當朝赫赫有名的大儒。
無論哪一個,那都是桃李滿天下的主兒。
「自學成才,成不成?」劉楓縮了縮脖子小聲道。
不過聲音再小,哪能逃得過裴璇竺的耳朵。
只見她直接坐起了身子,眯著眼睛冷聲道:「儒釋道,儒家那一套我懶得說,也不想評論。但你剛才表演的那手絕活,不知道是從哪裡學來的。」
糟了!自個還是太不經腦子了,就按以前劉靜初的性子,怎麼可能會玩骰子那種東西。
一時心血來潮,想要賣弄一番,完全忘了這會事了。
既然裴璇竺有這種疑惑,那武媚兒肯定之後也會知道這件事。
如果不想個解決方案,那今後的計劃,和自己不符合常理的行動,都難以有個說辭。
甚至自己的身份,都可能被別人懷疑。
劉楓定了定神說道:「都在天書庫里學的啊。」
所謂的天書庫,便是大周皇朝的皇家大圖書館,裡面的藏書森羅萬象。
在這個連活字印刷都沒有的時代,可以想像到底費了多少人力物力才建造而成的。
「以後這種旁門左道少學點,知道麼?」裴璇竺微微皺了皺眉頭說道。
看到裴璇竺並沒有什麼懷疑,劉楓提著的心也就放了下去。
這其實完全是他瞎操心,還是自己有點做賊心虛的感覺。
要知道無論是武媚兒,還是裴璇竺。只要不是親身體會世間有所謂的轉世這一說,是絕不會對他的身份有所懷疑的。
畢竟想要在倆人的眼皮子底下冒充,那簡直是天方夜譚。
至多是像今天這樣,有些好奇罷了。
劉楓聳了聳肩,「也就是一點小興趣,不會玩物喪志的。」
「你都這麼說了,姑姑我也就不多說什麼了。說正事吧,來我這是想幹什麼?」裴璇竺點了點頭說道。
這個問題一下子讓劉楓有些糾結,他本來的想法不過是想來打探打探大鯨幫的底細,如果能和這麼一個大幫派牽上線那更好。
再就是看看是什麼樣的人能培養出燕小七這樣的極品。
但眼下,自己的行動似乎是武媚兒有意為之的。
那丫頭的想法,就算是劉楓也猜不透。
所以一時間,他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了。
「我前兩天遇見了一個叫燕小七的人,感覺他還挺有意思的。」劉楓只能有選擇性的回答。
裴璇竺一愣,「你是說那個二傻子啊?」
這不得不說,燕小七那傢伙真算是傻出名了。
劉楓接著說道:「前兩天覺得他還不錯,就想讓他跟著我。不過後來他不知道怎麼就受傷了,我就琢磨著過來看看是什麼情況。」
話說的也是真的,劉楓的確是抱有過來替燕小七出氣的意思。
畢竟本少爺的小弟,不能說被湊,就被湊了。
那說出去,有辱我陳大殺手的威名。
「你想要啊,拿去就好了。」裴璇竺跟乾脆的說道。
這丫的趙錢孫那頭狗熊到底說的是不是真的,不會也是一個喜歡吹水的貨麼。
不是說燕小七那貨深受老闆賞識麼,可咋一點看不出來裴璇竺哪怕一丟丟的不舍的呢。
「我說姑姑,我聽說燕小七那傢伙挺受你器重的啊?」劉楓決定還是問問比較好。
可別到時候請神容易,送神難。
想退貨,都沒地方退了。
裴璇竺一臉理所當然的樣子:「對啊,那傢伙的確挺有意思的。」
好傢夥,我信你個鬼。
「挺有意思是個什麼意思啊?」劉楓小心翼翼又問。
裴璇竺有些疑惑,「就是這個意思啊。」
「喔,對了。這娃人挺好的。」
最後補充的那一句,傻子也算是聽得出來了。
「沒啦?」劉楓仍是不死心。
裴璇竺坐直了身子突然一臉正色道:「靜初,姑姑在你小的時候就一直告訴你。人,本事可以學。心,永遠學不來。人好,已經是我對他最大的認可了。」
劉楓一怔,自己似乎也只是因為燕小七的品質而對他有所關注的。
聽了趙錢孫的話,理所當然的覺得那傢伙是不是還有別的優勢沒有被自己挖掘出來。
不然怎麼可能被裴璇竺看重。
但眼下好像走進了一個誤區,那個二傻子就算什麼也不會,也沒關係啊。
咱劉楓是誰,就算沒了體魄,但吃飯的傢伙還沒有丟。
大不了,給那傢伙開個小灶,多練練就行了。
「受教了。」劉楓向後退了兩步,彎腰作揖。
裴璇竺一個起身,只是那麼向前跨了一步,便已經來到了劉楓的身前。
「痛痛痛!」捂著自己的額頭劉楓咧著嘴大叫道。
就這麼一瞬間,吃了一個大大的腦瓜崩。
「我是你姑姑,不是你的夫子。再這樣,下次就是兩個知道麼。」裴璇竺叉著腰兇狠的說道。
哎,惡人自有惡人磨。
瀟灑一世的劉楓,只能滿眼委屈的點了點頭。
咱這是造了哪門子的孽啊。
「人,你儘管拿去吧。這些年跟在我身邊,讓那孩子也受了不少的委屈。」裴璇竺那明亮的雙眸頭一次黯淡了下來。
劉楓可沒打算不識趣的繼續問下去,燕小七身上的傷看樣子也沒有多重了,那就算了吧。
當然,如若不是知道這大鯨幫是自家人開的,就他劉楓齜牙必報的性子,可不算完。
「都說大鯨幫是長安城唯一不靠朝中勢力的幫派,竟在這瞎扯!明明靠山是最大的好不。」劉楓調笑道。
裴璇竺收回去的手又探出來了,一記重重的腦瓜崩送上。
「放你娘的臭屁!你哪隻眼睛看見老娘沾武明月那丫頭的光了。」
很難想像,就這麼一個絕美的女子,動不動滿口髒話。
這畫面,美的不敢想像。
劉楓捂著自己的額頭,「冤枉啊,姑姑你忘了你自己啊。」
這聲姑姑,叫的是越來越順嘴了。
「你也太低估你姑姑我了吧,大鯨幫的事物我從頭到尾都沒有參與。」裴璇竺乾脆又把劉楓提雞崽一樣提了起來。
回到自己梅花凳上,還是之前的姿勢。
劉楓無力反抗,坐就坐唄。
抱著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的想法,這一次直接心安理得的聞起了那沁人心脾的幽香。
「姑姑你弄了個傀儡?原來你才是幕後黑手。」陳望北裝作驚訝的樣子。
裴璇竺嗔怒道:「黑你個頭!別把姑姑我說的和武明月那丫頭似的,大鯨幫有他自己的主人。」
女人這種生物,果然惹不得。
瞅瞅這還沒說幾句,嘲諷模式都開啟好幾次了。
「那姑姑你怎麼在這?」劉楓疑惑的問道。
裴璇竺撇了撇嘴,「沒什麼,我是大鯨幫主人的主人。」
得嘞,這還不是幕後黑手。
劉楓已經不想說話了,大白鵝還是大白鵝。
折磨人的功夫,依舊了得。
「啊,那個我什麼也沒看見!」一個聲音很突兀的出現在了涼亭外。
劉楓扭頭望過去,原來是燕小七那貨,
拄著木拐的燕小七捂著自己的眼睛,嘴裡默默念道:「我什麼都沒看見,什麼都沒看見。」
蹦跳著轉過身子,受傷的腿就跟沒事一樣,撥弄的飛快。
你說你捂眼睛也就算了,那算是捂著嗎?
麻煩你先把你手縫隙給老子合上。
「燕小七,你給我滾回來!」劉楓忍不住罵道。
已經跳了好幾步的燕小七哭喪著臉說道:「劉楓兄弟,我真不知道你和老闆是這種關係。你們繼續,我真的什麼都沒看見。」
一臉黑線的劉楓這才反應過來,此時這個姿勢的確看上去非常微妙。
被裴璇竺摟在懷裡,放在腿上。
怎麼看,都感覺怪怪的。
「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樣。」劉楓急忙說道。
奈何燕小七同志壓根就不相信,他只信自己的眼睛。
男人的嘴,騙人得鬼。
你劉楓再小,那也是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