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我什麼都看不到

  涼亭內,裴璇竺坐姿不變,仍是坐在梅花凳上整個身子斜靠在一旁的石桌上。

  這也只有她這樣的身形能做到如此自然了,要知道凳與桌之間的距離可不近。

  此時劉楓真是那是坐如針氈啊,動也不是,不動也不是。

  「小靜初,幾年沒見姑姑了,怎地就不想念啊。」

  「你可知道,姑姑這些年可是很想你的喔。」裴璇竺騰出一隻手輕輕撥動著琴弦一面說道。

  劉楓悄悄撇了撇嘴,扭動了一下身子後從裴璇竺的雙腿上跳了下來。

  實在是這個姿勢讓人很是尷尬,你要說劉楓的心理年齡和以前的劉靜初一樣,那倒無所謂。

  可眼下,這傢伙可是一個二十多歲血氣方剛的成熟男人,裝傻賣萌他倒也行。

  但你讓他坐在女人的腿上,尤其是從對方身上傳來的那淡淡清香,這誰遭得住啊。

  要是被裴璇竺發現什麼不對勁了,那爆裂的假山估計就是自己的下場。

  「大白鵝,咱明人不說暗話,你又跑回長安城來準備幹啥。」劉楓趕忙岔開話題避免自己的尷尬處境。

  裴璇竺饒有興趣的看了看劉楓,像貓兒一樣的伸了一個懶腰,姿態格外慵懶。

  不過就是不說話,眨了眨眼睛就那麼靜靜的看著對方。

  俗話說的好,眼睛是心靈的窗戶。

  自打來到這個世界,有兩個人的讓他久久不能忘懷。

  一個是武媚兒那雙碧如深潭的眸子,就像是裝下了兩座世界一般,無比的深邃。

  另一個,便是眼前的裴璇竺。

  她的雙眸,就像是含一對日月般,璀璨的無法讓人直視。

  劉楓眼下,就是被盯的有些頭皮發麻。

  「好了好了,叫姑姑行了吧。」

  裴璇竺宛然一笑,「這才對嘛,我就說小靜初就算之長大了,也不能不聽姑姑的話不是。」

  這一日,陳望北再一次想起了曾經被那一襲白衣支配的恐懼。

  其實以裴璇竺的身份,劉楓喊上一句姑姑也無妨。

  這個總喜歡穿著一身白衣的女人,她不光只是一個夫子那麼簡單。

  她還有另一個身份。

  大周開國帝皇武青帝的妹妹,普天之下身份最高貴的女人之一。

  不過似乎是同性相斥的緣故,劉靜初打小就記得皇城裡那位和這位不對付。

  在那本應該天真浪漫的年歲,可憐的小靜初那真是說一句在夾縫中生存都不為過。

  有一句話說的好,女人吵架,男人受罪。

  這可不是沒有道理的。

  單以血緣關係來說,這兩個女人之間應該親近才對,何況是武青帝如今已經長眠於帝陵。

  但這倆人就是不對付,好像天生就是冤家一樣,只要見面就吵架。

  當年的靜初就像是毛絨玩具一樣被兩個人搶來搶去。

  什麼?你說這樣的日子你也巴不得想過過看。

  可以,那你來吧。

  只要你能上午忍受裴璇竺的霸凌,下午應付武媚兒的幽怨。

  盡可以試試。

  一個是狼牙棒,一個是軟刀子。

  滋味別提有多酸爽。

  「武明月那個女人姑姑我都懶得說她,自己的事就自己解決,靠別人算個什麼意思。」裴璇竺瞥了一眼仍然暈眩著的上官冷笑道。

  飽經磨鍊的劉楓就算再弱智,也知道此時閉嘴不說話就是最好的選擇。

  裴璇竺看著劉楓完全一副你在說什麼,寶寶聽不懂的樣子,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劉靜初,沒看出來幾年不見你這和稀泥的本事有所長進啊,現在都懂得明哲保身這個詞了是不。是哪個不要臉的人教你的,龐老貨還是魏黑臉?」

  劉楓一陣牙疼,這倆位一個是當朝太師,另一個是當朝赫赫有名的大儒。

  無論哪一個,那都是桃李滿天下的主兒。

  「自學成才,成不成?」劉楓縮了縮脖子小聲道。

  不過聲音再小,哪能逃得過裴璇竺的耳朵。

  只見她直接坐起了身子,眯著眼睛冷聲道:「儒釋道,儒家那一套我懶得說,也不想評論。但你剛才表演的那手絕活,不知道是從哪裡學來的。」

  糟了!自個還是太不經腦子了,就按以前劉靜初的性子,怎麼可能會玩骰子那種東西。

  一時心血來潮,想要賣弄一番,完全忘了這會事了。

  既然裴璇竺有這種疑惑,那武媚兒肯定之後也會知道這件事。

  如果不想個解決方案,那今後的計劃,和自己不符合常理的行動,都難以有個說辭。

  甚至自己的身份,都可能被別人懷疑。

  劉楓定了定神說道:「都在天書庫里學的啊。」

  所謂的天書庫,便是大周皇朝的皇家大圖書館,裡面的藏書森羅萬象。

  在這個連活字印刷都沒有的時代,可以想像到底費了多少人力物力才建造而成的。

  「以後這種旁門左道少學點,知道麼?」裴璇竺微微皺了皺眉頭說道。

  看到裴璇竺並沒有什麼懷疑,劉楓提著的心也就放了下去。

  這其實完全是他瞎操心,還是自己有點做賊心虛的感覺。

  要知道無論是武媚兒,還是裴璇竺。只要不是親身體會世間有所謂的轉世這一說,是絕不會對他的身份有所懷疑的。

  畢竟想要在倆人的眼皮子底下冒充,那簡直是天方夜譚。

  至多是像今天這樣,有些好奇罷了。

  劉楓聳了聳肩,「也就是一點小興趣,不會玩物喪志的。」

  「你都這麼說了,姑姑我也就不多說什麼了。說正事吧,來我這是想幹什麼?」裴璇竺點了點頭說道。

  這個問題一下子讓劉楓有些糾結,他本來的想法不過是想來打探打探大鯨幫的底細,如果能和這麼一個大幫派牽上線那更好。

  再就是看看是什麼樣的人能培養出燕小七這樣的極品。

  但眼下,自己的行動似乎是武媚兒有意為之的。

  那丫頭的想法,就算是劉楓也猜不透。

  所以一時間,他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了。

  「我前兩天遇見了一個叫燕小七的人,感覺他還挺有意思的。」劉楓只能有選擇性的回答。

  裴璇竺一愣,「你是說那個二傻子啊?」

  這不得不說,燕小七那傢伙真算是傻出名了。

  劉楓接著說道:「前兩天覺得他還不錯,就想讓他跟著我。不過後來他不知道怎麼就受傷了,我就琢磨著過來看看是什麼情況。」

  話說的也是真的,劉楓的確是抱有過來替燕小七出氣的意思。

  畢竟本少爺的小弟,不能說被湊,就被湊了。

  那說出去,有辱我陳大殺手的威名。

  「你想要啊,拿去就好了。」裴璇竺跟乾脆的說道。

  這丫的趙錢孫那頭狗熊到底說的是不是真的,不會也是一個喜歡吹水的貨麼。

  不是說燕小七那貨深受老闆賞識麼,可咋一點看不出來裴璇竺哪怕一丟丟的不舍的呢。

  「我說姑姑,我聽說燕小七那傢伙挺受你器重的啊?」劉楓決定還是問問比較好。

  可別到時候請神容易,送神難。

  想退貨,都沒地方退了。

  裴璇竺一臉理所當然的樣子:「對啊,那傢伙的確挺有意思的。」

  好傢夥,我信你個鬼。

  「挺有意思是個什麼意思啊?」劉楓小心翼翼又問。

  裴璇竺有些疑惑,「就是這個意思啊。」

  「喔,對了。這娃人挺好的。」

  最後補充的那一句,傻子也算是聽得出來了。

  「沒啦?」劉楓仍是不死心。

  裴璇竺坐直了身子突然一臉正色道:「靜初,姑姑在你小的時候就一直告訴你。人,本事可以學。心,永遠學不來。人好,已經是我對他最大的認可了。」

  劉楓一怔,自己似乎也只是因為燕小七的品質而對他有所關注的。

  聽了趙錢孫的話,理所當然的覺得那傢伙是不是還有別的優勢沒有被自己挖掘出來。

  不然怎麼可能被裴璇竺看重。

  但眼下好像走進了一個誤區,那個二傻子就算什麼也不會,也沒關係啊。

  咱劉楓是誰,就算沒了體魄,但吃飯的傢伙還沒有丟。

  大不了,給那傢伙開個小灶,多練練就行了。

  「受教了。」劉楓向後退了兩步,彎腰作揖。

  裴璇竺一個起身,只是那麼向前跨了一步,便已經來到了劉楓的身前。

  「痛痛痛!」捂著自己的額頭劉楓咧著嘴大叫道。

  就這麼一瞬間,吃了一個大大的腦瓜崩。

  「我是你姑姑,不是你的夫子。再這樣,下次就是兩個知道麼。」裴璇竺叉著腰兇狠的說道。

  哎,惡人自有惡人磨。

  瀟灑一世的劉楓,只能滿眼委屈的點了點頭。

  咱這是造了哪門子的孽啊。

  「人,你儘管拿去吧。這些年跟在我身邊,讓那孩子也受了不少的委屈。」裴璇竺那明亮的雙眸頭一次黯淡了下來。

  劉楓可沒打算不識趣的繼續問下去,燕小七身上的傷看樣子也沒有多重了,那就算了吧。

  當然,如若不是知道這大鯨幫是自家人開的,就他劉楓齜牙必報的性子,可不算完。

  「都說大鯨幫是長安城唯一不靠朝中勢力的幫派,竟在這瞎扯!明明靠山是最大的好不。」劉楓調笑道。

  裴璇竺收回去的手又探出來了,一記重重的腦瓜崩送上。

  「放你娘的臭屁!你哪隻眼睛看見老娘沾武明月那丫頭的光了。」

  很難想像,就這麼一個絕美的女子,動不動滿口髒話。

  這畫面,美的不敢想像。

  劉楓捂著自己的額頭,「冤枉啊,姑姑你忘了你自己啊。」

  這聲姑姑,叫的是越來越順嘴了。

  「你也太低估你姑姑我了吧,大鯨幫的事物我從頭到尾都沒有參與。」裴璇竺乾脆又把劉楓提雞崽一樣提了起來。

  回到自己梅花凳上,還是之前的姿勢。

  劉楓無力反抗,坐就坐唄。

  抱著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的想法,這一次直接心安理得的聞起了那沁人心脾的幽香。

  「姑姑你弄了個傀儡?原來你才是幕後黑手。」陳望北裝作驚訝的樣子。

  裴璇竺嗔怒道:「黑你個頭!別把姑姑我說的和武明月那丫頭似的,大鯨幫有他自己的主人。」

  女人這種生物,果然惹不得。

  瞅瞅這還沒說幾句,嘲諷模式都開啟好幾次了。

  「那姑姑你怎麼在這?」劉楓疑惑的問道。

  裴璇竺撇了撇嘴,「沒什麼,我是大鯨幫主人的主人。」

  得嘞,這還不是幕後黑手。

  劉楓已經不想說話了,大白鵝還是大白鵝。

  折磨人的功夫,依舊了得。

  「啊,那個我什麼也沒看見!」一個聲音很突兀的出現在了涼亭外。

  劉楓扭頭望過去,原來是燕小七那貨,

  拄著木拐的燕小七捂著自己的眼睛,嘴裡默默念道:「我什麼都沒看見,什麼都沒看見。」

  蹦跳著轉過身子,受傷的腿就跟沒事一樣,撥弄的飛快。

  你說你捂眼睛也就算了,那算是捂著嗎?

  麻煩你先把你手縫隙給老子合上。

  「燕小七,你給我滾回來!」劉楓忍不住罵道。

  已經跳了好幾步的燕小七哭喪著臉說道:「劉楓兄弟,我真不知道你和老闆是這種關係。你們繼續,我真的什麼都沒看見。」

  一臉黑線的劉楓這才反應過來,此時這個姿勢的確看上去非常微妙。

  被裴璇竺摟在懷裡,放在腿上。

  怎麼看,都感覺怪怪的。

  「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樣。」劉楓急忙說道。

  奈何燕小七同志壓根就不相信,他只信自己的眼睛。

  男人的嘴,騙人得鬼。

  你劉楓再小,那也是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