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豪賭

  有句話說得好,女人間的話題永遠就好像是說不完。而男人之間的話題,總是只有那麼幾個。

  屋內,包括劉楓在內的幾個男人,就這麼聊的火熱起來了。

  「大姑爺,真像你說的府裡頭的丫鬟一個個都這麼的,這麼的,還有這麼的?」一名工人用手在自己的三圍上一面比劃著名一面說道。

  表情是如此的認真,看上去是那麼的猥瑣。

  劉楓嘿嘿一笑,「那可不,你覺得姑爺我會騙你們麼?先不說我家那位,就她那個丫鬟那可真是『橫看成嶺側成峰』啊。」

  幾個男人心領神會的點了點頭,雖然聽不懂啥子叫橫看成嶺側成峰,但通過劉楓的比劃一個個也大致知道點其中的意思。

  「大姑爺,您說的那個小青,有沒有我們村兒頭的王寡婦好看啊。」一名光著膀子的工人憨憨的笑道。

  他身後年歲稍大一些的工人直接跳起來給他後腦勺來了一下,「大水牛你想什麼呢,就你村兒的王寡婦能和人家大小姐的貼身丫鬟比較麼。」

  「哎,老李這點你可就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了。水牛啊,要知道女人這東西,不同年歲有不同的味道。誰說小青就和王寡婦比不了了,只能說各有各的長處。興許麵皮上會有些差距,但別的地方可說不準喔。」陳望北那架勢完全一副花叢老手的樣子,把這幾人忽悠的那是一愣一愣的。

  若是讓他們知道眼前這個侃侃而談的大姑爺,壓根就是一個連女娃娃的手都沒正經摸過幾次的雛兒,估計一個個跳河的心情的都有了。

  不過,男人之間的友情就是這麼容易建立起來。只要話題給到位,相逢恨晚都不是事。

  沒一會兒功夫,劉楓儼然已經成為了這個小團體的中心人物。

  劉楓接過大水牛遞過來的茶水抿了抿,「老李啊,既然咱們都是兄弟了那有些話我也就不藏著掖著了。我這次來的目的很簡單,就是想知道咱這工上的好好的,咋個就說不干就不幹了呢。」

  剛才還有說有笑的幾個大男人一時間默契的閉上了嘴,相互之間看了看對方沒有說話。

  年歲最大的老李將身子蹲了下來,恰好和坐著的陳望北一般高。

  「大姑爺,這事兒我們哥幾個也不清楚啊。」

  劉楓將茶杯輕輕的放在桌子上,看來不下點猛藥是不行了。

  扭過頭看了看身材最為高大的大水牛,「水牛,你也不知道麼?」

  和人精老李相比,年歲不大的水牛就顯得有些稚嫩了。被劉楓點名問道後,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只能一個勁的看著老李使眼色。

  老李故作輕鬆的咳了兩下道:「大姑爺,大水牛也就力氣大一點,像坊子裡的事他從來不在意,也就是哥幾個怎麼做他就跟著。」

  「喔?那老李你說說,你對著坊子裡什麼事情在意,什麼事情不在意啊。」劉楓緩緩的說道。

  老李尷尬的摸了摸自己的頭,「大姑爺,您就別為難我們哥幾個了,這事兒我們真不知道。」

  「砰」的一生,桌子上的茶杯瞬間裂了開了。

  劉楓一隻手握著拳,另一隻手將茶葉從手上挑走。

  「老李,若是你們繼續一問三不知,那咱麼可就聊不下去了。要知道晴歌那邊,可沒我這麼好說話。擅自罷工,造成多少損失不用我和你們算一算吧。陸家這些年養你們出的銀子不說多少,但足夠你們衣食無憂吧。我敢擔保,你們從這染坊出去後,日子肯定不會很好過的。」劉楓眯著眼睛冷聲道。

  一直沉默的大水牛突然張口說道:「大姑爺,你這話也忒不憑良心了吧。先不說扣著我們的那三個月的工錢,就光說從去年開始每個月的工錢從一錢三降到現在的一錢,聽說過一段時間還得繼續降。牛師傅可說了,現在外面一個普通的染坊工人工錢都得按一錢算。我們繼續在這裡待著,無外乎就是因為你們陸家前些年對我們的照顧麼。」

  一番話說完,大水牛喘著大氣,很明顯讓他說出如此話的確費了不少氣力。

  老李趕忙站了起來對著大水牛屁股就是一腳上去,「這兒有你說話的份沒有有,趕緊給我滾出去。」

  「大姑爺,您也看出來我們都是些糙漢子,但這日子總得過不是。」扭過頭來趕忙乾巴巴的笑道。

  劉楓皺了皺眉頭,剋扣工錢一事他是不清楚,但依據陸府對這間染坊的重視程度來看,不應該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啊。

  一隻手指輕輕的敲擊著桌面,這是劉楓沉思時的小習慣。

  幾名工人大氣也不敢喘一下,就這麼靜靜的站著。

  尤其是老李頭,他的腿已經蹲的有些麻木了,但就是不敢起身。

  「只是因為銀子麼?」劉楓輕聲問道。

  老李頭的臉色微微一變,其餘幾人倒是低下了頭默不作聲。

  劉楓站起來伸了伸懶腰說道:「得了,今個就先聊到這。老李啊,若是有什麼想說的之後可以來找我,我隨時候著。」

  一聽到劉楓要走,幾人暗自長舒了一口氣,畢竟罷工一事不是什麼光彩的。

  幾人相繼跟在老李頭的身後將劉楓送到了門外,若不是劉楓還站在走廊,他們一個個都想直接扭頭回到屋內。

  「劉楓!我不是說了讓你站在原地麼。」帶著怒意的聲音從後方傳了過來。

  劉楓拍了拍老李頭的肩膀小聲道:「記得我剛才說的話,有事來找我便是。」

  然後趕緊轉過身子,看向了那個不遠處站著的白衣女子。

  「大小姐,這是走完基層回來啦。」

  一路小跑,樣子頗為滑稽。

  陸晴歌強忍著怒意,她實在沒有想到這個人這麼不知規矩。

  剛才答應的好好的,這一轉眼的功夫竟然私自去接觸染坊里的工人,完全是把她的話當耳邊風了。

  「劉楓,你現在立馬給我到馬車裡候著。」陸晴歌冷聲道。

  雖然呵斥聲並不小,但其中夾雜著的疲憊還是能聽出來的。

  看來這趟下基層,這位陸大小姐並不怎麼順利啊。

  「大小姐,咱們每個月給染坊提供多少資金啊。」劉楓正色道。

  陸晴歌一愣,也不知道眼前這人葫蘆里到底賣的什麼藥。

  「兩千兩,怎麼了?」

  兩千兩,按照這個世界的貨幣計算是完全足夠發生每一位工人的薪酬,甚至還能余上不少。

  看來這染坊的管理層,不太善喔。

  劉楓輕聲道:「這樣啊,我可是聽那幾位工人說咱們已經拖欠了人家三個月薪酬沒有發放了。」

  「不可能!每個月的帳目我都有記著,這個月給染坊的錢一分沒少。」陸晴歌搖了搖頭。

  從陸府出來的錢既然一分沒少的送到了染坊這,那到底是哪些環節少了,又少了多少這可有的講究嘍。

  陸晴歌看著劉楓思索的樣子,本來想說的話又咽了回去。

  此時的劉楓,沒有了之前孟浪的樣子,取而代之的是一臉專注的神情。

  「他也這樣的一面麼?」陸晴歌暗自想到。

  沒辦法,實在是咱劉楓同志之前給人家陸大小姐留下的印象過於糟糕。如今,就連一個沉思的模樣都能讓人家驚訝不已。

  想想看,這印象得多埋汰啊。

  「好吧,既然如此那就先去會會那幾位師傅吧。」劉楓將腦海里的思路整理完後看向陸晴歌說道。

  陸晴歌斜眼看了一眼劉楓,「不用你說我也知道,你給我去馬車裡待著。」

  「啊?你不帶我一起去啊。」劉楓指了指自己道。

  陸晴歌不屑道:「帶你?憑什麼,你知道我要處理什麼事情麼。」

  要說強勢的女人不招人喜歡呢,這還沒說幾句話就已經把劉楓膈應的不行了。

  擺了擺手道:「我就跟著,不說話總可以吧。」

  「不行。」陸晴歌果斷的回絕道。

  娘希匹的,這娘們還真是軟硬都不吃的主兒,以後誰娶她誰倒霉。

  劉楓又道:「大小姐,這染坊到處都是男人,你說你又這麼如花似玉。我說萬一哪個不長眼的起了歹念,你身邊又沒個男人,那後果可不堪設想啊。」

  陸晴歌一聽,當場就要發飆了。

  這是人能說出來的話麼,還起了歹念,只要你不起歹念就好了。

  狠狠的瞪了一眼陳望北後,徑直的朝著一旁的木梯走了過去。

  「三,二,一。」劉楓閉著眼睛默默數著數字。

  當一字剛數完,木梯上的陸晴歌轉過了頭冷聲道:「你若是再多嘴,我干擔保回去你就可以捲鋪蓋走人了。」

  「得嘞。」劉楓聳了聳肩跟了上去。

  真是個死傲嬌,就不能好好跟人家說話嘛。

  害怕就害怕,真是的。

  劉楓悄悄的跟在身後,看著一身白衣的陸晴歌撇了撇嘴。

  竹梯的二樓上有六間屋子,相較於樓下的環境就要好的多了,甚至還有幾盆君子蘭在那擺放著。

  「大小姐,你不會就準備這麼直接進去吧?」快到一間屋子的門前劉楓小聲說道。

  陸晴歌直了是沒有理會,推開了門就往裡面走去。

  「真是的,年紀輕輕就整個的更年期一樣。」吃了憋的劉楓只能在心裡暗自鞭撻著對方。

  屋內,幾個中年男子圍坐在一起,面前擺放著酒具還有幾碟下酒菜。看著樣子的確如華婆婆所說,這幾位老師傅的日子過得很是瀟灑啊。

  幾人一看到竟然是陸晴歌進來了,趕忙起身迎了上來。

  其中年歲最長的一位面帶笑容說道:「大小姐,您怎麼來了?」

  「我要是再不來,恐怕這染坊就得關門了。」陸晴歌皮笑肉不笑的說道。

  此言一出,幾位老師傅面色有些僵硬,沒見過這一上來就打臉的。

  劉楓無奈的搖了搖頭,陸家這兩個丫頭片子,真的沒一個省心的。

  陸雪梨是神經大條,身為姐姐的陸晴歌看樣子也好不到哪裡去。你說眼下明擺著人家就是故意搞事情,你還一上來直接揭人短,哪有這樣解決問題的。

  好歹先聊上兩句,給個互相緩衝的機會麼。

  果然,年歲最長的師傅沉著臉道:「大小姐,你這話說的就沒意思了。」

  就連旁邊的幾位師傅,也是板著臉看著陸晴歌一言不發。

  陸晴歌向前走了幾步,走到了桌邊伸手拿起了一個小碟子直接摔在了地上。

  清脆的響聲就像是一個巴掌般打在了眾人的臉上,氣氛直接變得焦灼了起來。

  「牛師傅,我敬你在染坊工作了十餘年,有些難聽的話我就不說了。你就告訴我,前些日子你答應我的什麼,再看看現在你在做什麼?」陸晴歌長舒了一口氣說道。

  年歲最長的師傅平靜的彎下腰把碟子的碎片撿了起來,然後擺放在了桌面上。

  指了指一旁的椅子隨後坐下說道:「大小姐,我牛某在你們陸家這座染坊也有十來年了,每年經我手上走過的布匹沒有一萬也有八千之數。今日,你要說我牛某有對不起你們陸家的。對不起,牛某我還真就不認。」

  我滴個乖乖,這麼硬氣?

  劉楓本來想著可能會給陸晴歌一個下馬威,就怕這位陸家大小姐自小金貴慣了吃不住這群人所以跟了上來。

  可這麼看來,這哪裡是下馬威,這擺明了就差直接舉旗造反了。

  陸晴歌伸手指了指坐在椅子上的牛師傅,「你,你竟然還有臉說出這樣的話!」

  「大小姐,我牛某上對的起天,下對得起地,有什麼說什麼。」牛師傅反駁道。

  真不愧是姓牛,這話說的的確夠牛的。

  劉楓趕忙瞟了一眼陸晴歌,從她那起伏的胸口還有顫抖的雙手不難看出,這丫頭著實被氣得不輕了。

  「好,很好。你是無愧於天地,但你有愧於我們陸家。工人這三個月的薪酬,麻煩你好好給我解釋一下都去了哪裡!」陸晴歌冷聲道。

  我滴好大小姐啊,眼下是說這事的時候麼,劉楓那是後悔把這事先給陸晴歌說了。

  人家幾個既然能悠閒的坐在這吃著小食聊著天,難道會想不到這些東西麼。

  牛師傅點了點頭,「工錢的事,我們也是沒有辦法。若是黃布,那沒得說我牛某人敢拍著胸脯保證在規定的時間內趕出來、可這一次要的卻是紫布,它的選料珍惜程度大小姐你不會不知道吧。撥的銀子,全部都投入到了原料的採集,不信的話你可以去查帳,每一筆都記錄的清清楚楚。」

  這個時代和藍星的古代一樣,最難上色的布匹其實不是皇室專用的黃色,而是紫色。

  相較於其他布匹,紫色布匹的原料只能來源於一種植物的精華,所以珍惜程度異常之高。

  往年,定製紫色布匹的數量通常不會超過百匹。

  可這一次,陸家下達的任務卻是在三個月的時間裡趕出五千匹紫布,並且要求成色必須是最上乘。

  「牛師傅,既然錢都用來買原料了,那我想看一看布匹都放在哪了。」陸晴歌淡漠的說道。

  牛師傅回道:「都放在後院了,你可以隨我前期看看。」

  陸晴歌冷笑道:「就那加起來不足百匹的布,你是在糊弄誰呢。」

  劉楓是真的想不通,看上去挺冷靜的一個人,怎麼這會兒竟出昏招。

  從陸雪梨那聽說這幾年陸家的大部分生意都是由陸晴歌親手打理了,這麼看來,這話的可信的可就不怎麼高了。

  這丫的完全是一個單細胞生物嘛,上來就懟人,而且懟的還這麼狠。

  換位思考一下,若他劉楓是染坊的師傅,真有反叛之心了還能聽你在這叨叨。

  二話不說就撂攤子走人,看你陸家怎麼給北方那面交差。

  其實劉楓算是冤枉了陸晴歌了,這些年的生意的確是由陸晴歌打理的,而且效果也不錯。

  這一次之所以失去了往日的理性,一方面是陸晴歌對於自己前些日子的判斷失誤陷入自責當中,另一方面是因為這一次的紫布成與不成牽扯之大並非一樁生意這麼簡單,自家父親身體又是那般狀況,所以此次完全是失去了正常思考。

  「大小姐,布匹的染色並非就是塗抹一番那麼簡單。其中的工序複雜程度,你可能並不知道。紫布之所以稀缺,一方面是原料的難以採集,還有就是上色時工序的繁瑣程度要遠高於一般布匹。成功率低,那是自然的。以這些日子收集的原料,能夠染出這麼多的紫布已經是盡我們所能了。」牛師傅沉聲道。

  劉楓撇了撇嘴,瞧這話說的,真是把責任全都摔得一乾二淨了。

  若是好染,那陸家養你們這些師傅是幹嘛的,不就是為了解決這些問題的麼。

  陸晴歌強忍著怒意,若不是眼下必須留住這群師傅把布匹完成了,她真恨不得將這群人全部攆走。

  「大小姐,我們那些徒弟因為工錢的緣故鬧著罷工,這也是我們幾個老夥計不想看到的。但眼下著實沒有辦法啊,撥來的錢都用來購置原料了,催的又那麼緊。你看要不這樣,你再撥些錢過來,有了工錢他們肯定不會再鬧下去了。」牛師傅正色道。

  那表情,簡直說的就和真的一樣。

  劉楓不等陸晴歌說話,從後面突然站了出來說道:「不就是紫布麼,還真有你說的那麼玄乎?一個月兩千兩,夠你們坐著喝酒吃肉吃幾百年了,還有臉繼續要錢?」

  此話一出,全程的目光都打在了劉楓的身上。

  陸晴歌沒有想到劉楓會突然說出這樣的話,剛要開口責問一旁的牛師傅先說話了。

  「從哪來的野小子,這也有你說話的份?你知道染一匹布的程序麼?」

  劉楓嘿嘿一笑,「我能不能說話,你說了不算。不就是紫布麼,我們打個賭如何?」

  「劉楓!」陸晴歌走到陳望北身旁小聲道。

  擺了擺手,沒有給陸晴歌說話的機會,劉楓直接走到了幾位師傅的面前。

  環視了一下這幾人,不屑的笑道:「這麼說吧,五千匹紫布給我一周的時間。若是七天之內完成了,你們就老老實實把銀子給我吐出來,再給我們家大小姐磕頭認錯!」

  五千匹布,七天之內染完。

  「哈哈哈,你莫把我的牙笑掉了。我就給你七天時間,若是完不成呢?」牛師傅大笑道。

  劉楓回頭看了看陸晴歌,「完不成?我給你磕頭認錯,每個月陸家再多撥給一千兩如何?」

  看著如此姿態的劉楓,陸晴歌鬼使神差的點了點頭。

  得到答覆後,牛師傅沉聲道:「好,我就看看你如何變出來這五千匹紫布來。」

  劉楓朝著陸晴歌走了過去,拉著對方的袖口抬腿走人。

  囂張?這輩子最見不得囂張的人。

  在這一畝三耕田的地界兒,就不能有這麼囂張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