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劉楓一個人坐在庭院外,四處寂靜無人。
這種獨有的孤獨感,只有他一個人時才會感到如此的強烈。
不過還好,現在的日子過得,並不比以前差。
「回來了?」對著門外的待了有一會兒的那個身影輕聲道。
那人推開木門,小心翼翼的朝著陳望北走去。
看著對方一臉歉意的表情,無奈的笑了笑道:「怎麼?一幅畫也沒賣出去?」
「沒事,這不還有明天呢麼。」
短暫的遲疑後,劉楓接著說道。
「你什麼意思?這麼看不起人的麼!本姑娘還說給你一個驚喜呢,算了吧。」安稚圭撅著嘴扭過了頭。
劉楓表示我這又是招誰惹誰了,這不是看你剛才在門口蹲了那麼久不進來,還以為是沒有完成任務不好意思呢。我這兒才剛出言安穩兩句,又被懟了。
不知道為什麼,安稚圭就喜歡看劉楓吃癟的模樣,每當這個時候她的內心總是有一股說不出的愉悅感。
「我這是怎麼了?」安稚圭趕忙摸了摸自己的臉暗自想道。
劉楓看了一眼安稚圭手裡提著的布袋笑道:「是我剛才沒注意,這會一看。呦,收穫不少嘛。」
正在琢磨自己是不是犯花痴的安稚圭一聽,臉上的笑意濃郁了起來。
畢竟與之前的那兩筆交易相比,這之後的可都是自己一個人獨立拿下的,和他可沒有什麼關係。
最多,最多是提供了貨物嘛。
「那當然了,本姑娘出馬一個頂倆。喏,這裡是一百二十兩。你給我的那些畫我全都賣出去了。」安稚圭將布袋打開露出裡面發光的銀兩說道。
劉楓看著對面站著的這個小姑娘,朝氣蓬勃的樣子讓他一時間有些晃了神。
自己是不是有些過於老氣了。
來這個世界也有些年頭了,但自己仍是抱著得過且過的念頭活著,完全失去了前世的那股闖勁。
「難道是最近的生活太過安逸了?」劉楓不免有些疑惑。
安稚圭當然不知道自己簡單的幾句話一下子讓對面的人思索甚遠,自顧的找了個地方坐下開始打量起懷中的這些銀兩起來。
曾經何時,她認為錢是那麼的難賺,自己辛苦一天賺來的那幾錢銀子只夠勉強維持生計。
偶爾安少輝在外面欠下的債務還需要她同時打兩份工才能償還。
但日積月累下來,她越發的感覺到了疲憊。而且安少輝欠下的賭債也從最初的幾個銅錢到幾錢,最後發展到幾兩。
這一次更是欠下了一百兩的賭債,這才有了之前被人圍堵在小巷的那一幕。
「劉楓,明天還繼續嗎?」想到這裡,安稚圭趕忙出聲問道。
既然有了如此的機會,那她就要把握住,只有這樣今後才能有保證。
枯井旁的劉楓聽到安稚圭的話,也從沉思中走了出去。
什麼時候我劉楓也開始變得多愁善感起來了?
搖了搖頭趕忙說道:「明天就不用了,還有別的事情要做。經過下午這一輪,市場會出現一個假的飽和狀態,想要在賣出去就不是那麼容易了。」
安稚圭聽完後,有些微微的失落,她還打算明天繼續大展拳腳一番。
細心的劉楓當然看出了安稚圭的變化,不愧是得了個小財迷的稱號。
「不過你也不用那麼失望,賣畫終歸不是一個長久之事。比我怎麼說也是合作關係,在我進陸府前肯定給你找個事做。保證到時候你忙都忙不過來,恨不得天天抱著被子睡覺也說不準喔。」從枯井龐起身緩緩的朝著屋內一邊走一邊說著。
安稚圭愣了愣,「等等!你說你要進陸府?」
「嗯?對啊,有什麼問題?」劉楓有些疑惑。
安稚圭擺了擺手,「沒,沒什麼。就是有些好奇,難道你也想去找陸府的那兩位小姐。」
越說,後面的話就越小聲。
到最後她都有些後悔怎麼就不經大腦問出了這麼個問題,人家想去哪和她安稚圭有什麼關係。
房屋內,傳來了劉楓的聲音。
「我可沒那閒工夫,不過是受人所託罷了。我去那就是單純當個家丁,待多久還說不準呢。」
石階上,安稚圭聽完後收起了銀子也朝著屋內走了去。
別管為什麼。
反正不管如何,這個回答她聽著高興。
古人有云: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
只要有人,便少不了利益二字。
陸府門前,此時便完美的印證了這句話。
應徵的人依舊是那麼多,不少人仍舊在頭疼那第一關的問題。
不過此時,人群中出現了幾名不為答題而來的不速之客。
只見他們逢人便上去攀談幾句,然後會從口袋中拿出一本畫冊。和他們攀談之人多數沒過多久便和他們去向了別處,然後面帶喜色的重新回到了這裡。
「劉大哥,他們也太過分了吧。」一處屋檐下,兩位公子哥打扮的人佇立在那。
其中一位個子稍低的少年滿臉的怒意,不忿的大聲說道。
這兩位不是別人,正是劉楓與安稚圭。
因為有了昨天的進帳,今天的二人早早的去購置了一身不錯的行頭然後來到陸府門前。
劉楓笑了笑道:「這下知道我為什麼說咱們的生意得停一停了。你看看這是我剛從那幾個人手裡買來的畫冊,可是花了我一兩銀子呢。」
這價錢與二人之前的進帳,那真是無法比較。
就連昨天安稚圭一個人賣的,都是十兩銀子一幅。
但勝在便宜啊,已經有不少人相繼購買了。
安稚圭撅著嘴不滿道:「他們的畫工能和劉大哥你比麼,你看這畫冊上的人物,就是普通的用墨筆照著描畫了一番。簡直是厚顏無恥,這都干拿出來騙錢。」
盜版,在任何時代都會有,這是阻止不了的。
經過前世薰陶過得劉楓早就清楚一旦有了幾幅畫流入市場,但凡有點商業嗅覺的人肯定會把握時機。
陸府這塊蛋糕是不可能被他們一個人獨占的。
所以昨夜他早早的就睡下了,沒有再多畫一幅。
「別想這麼多了,你要明白我們做的這個生意核心其實是買的信息,畫的本身其實並不值那麼多錢。信息這東西,一旦知曉的人多了,那它的價值就會直線下降。你看吧,再過一兩天,可就不一定了。」劉楓說完便將手裡的畫冊隨意的扔在了地上。
雖然知道盜版一事,但他還是有點不舒服的,小爺想出來的點子你們這就明目張胆的拿去用。
哼哼,到時候你們就知道後悔倆字如何寫了。
安稚圭趕忙將畫冊偷偷撿了起來,好歹也是一兩銀子呢,可不能就這麼浪費了。
「劉大哥,接下來我們去哪裡啊?」安稚圭開口問道。
這才過了一夜,你瞅瞅這大哥叫的多親切。
不愧是杏花巷有名的才女,領悟能力就是不一般。
劉楓自顧的朝前走著一面說道:「用之前賺下的銀子找個事兒做,錢生錢才是王道。然後嘛,我也有我的事要做了。」
還有一句話他沒有說,就是靜看陸府對於這次畫冊一時該如何處理。
如果沒有猜錯的話,馬上就會有不長眼的人直接拿著東西去陸府了。
畢竟也沒說不能直接用畫冊過關啊。
安稚圭跟在劉楓身後,現在這個男人每一個決定她都開始變得期待起來。那雙看向她不夾雜任何情慾的眼神,是這麼多年從未有遇到過的。
而我們的劉楓,此刻還不知道在不知不覺中已經給自己帶出來了一個小迷妹。
此刻他想的,是如何去收購一家酒館。
當然,以手頭上的這點錢肯定不足以開一個像黃鶴樓那麼大的酒樓。但若是地方選對了,經過一段時間的經營,他有信心做的比黃鶴樓更好。
這些年在那裡,他也算是對於這個時代的管理學有了一定的認知,若是再結合前世的一些信息,不難完成他的第一次創業。
「就這家了。」用了一個下午的時間將揚州城幾個地方考察了一番,最終敲定了福祿街的一座酒館。
酒館的占地面積不算小,快有黃鶴樓一半那麼大了。並且處於街邊的第一家,位置也是非常的不錯。
這幾處,也是他在之前精心挑選過的,不過一直沒動這個念想罷了。
如今,他的內心深處有個聲音一直在告訴他,自己必須要壯大起來。
不單單是自保,貌似有一個人正在等著自己。
「到底是誰呢?」劉楓習慣性的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思索道。
自從第一眼看到那口枯井後,他總感覺自己貌似錯過了些什麼東西,但就是怎麼也想不起來。
如若不是如此,一向謹慎的他也不會如此著急的準備往陸府里鑽。
「劉大哥,走累了嗎,那我們進去吃點東西也好。」安稚圭點了點頭說道。
二人一前一後,相繼走了進去。
剛一進門,劉楓直接大喊道:「掌柜的在不在?」
還沒搞清楚發生了什麼事情的安稚圭一臉迷茫的看向陳望北,似乎是在說大哥我們進來吃飯,你找掌柜的幹嘛。
跑堂的看上去並不是很精神,睡眼惺忪的走了過來瞥了一眼二人問道:「這位客官,不知找我們掌柜的有何事?」
劉楓只簡單的回了三個字:「談生意。」
「有病。」跑堂的更簡單,只回復了兩個字。
雖然還沒有搞清楚劉楓是什麼意思,但安稚圭可不允許有人這麼對待此刻她心目中的大哥。
直接二話不說罵道:「你丫的才有病,你全家都有病。趕緊給我把你們掌柜的叫出來,不然後果自負。」
劉楓雖然依舊面帶微笑,但內心可著實不平靜。他是完全沒有想到安稚圭這麼生猛,上去就是問候別人全家。
他也不動腦子好好想想,人家安稚圭好歹在社會底層摸爬滾打了十來年,要沒點脾氣可能早就被人吃的連骨頭都不剩了。
只見那跑堂的縮了縮脖子,唯唯諾諾的趕忙轉身朝著樓上跑去。
實在是安稚圭的氣勢過於嚇人,他生怕惹上什麼麻煩,到時候自己吃不了兜著走。
沒多時,一名中年男子從樓上緩緩的走了下來。
男子看上去年歲應該不大,但面容卻有些憔悴,看上去應該是過度勞累了。
「不知二位,何事之有?」中年男子很是禮貌的問道。
劉楓笑道:「掌柜的,你我都是讀書人,我就長開天窗說亮話吧。你的這個酒樓我要了,多錢開個價吧。」
不光是一旁的跑堂的,就連安稚圭都是吃驚的張著嘴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中年男子很是平靜的回道:「若是來我這酒樓吃飯,我房某人還是非常歡迎的。談其他的話,那就算了吧。」
很乾脆的拒接,並且不留一絲絲餘地。
轉身二話沒說就要上樓去。
對方的反應在劉楓的意料之中,絲毫不慌的接著說道:「房先生,依在下看您這酒樓如果繼續經營的話,不出一個月可能就要面臨關門了。到時候,若是再想出手可就有些難嘍。」
「再說了,就算你不顧及自己,店裡這些工人們的工錢到時候該如何發放呢。」
「畢竟都是出來討生活的,誰都不容易。」
此刻的劉楓顯得有些尖酸刻薄了,言語間的嘲諷味道十足。
但這樣做的目的,卻是達到了。
只見店裡的幾個工人齊刷刷的看向了房掌柜,沒有說話,但詢問之意很是明顯。
正往樓上走的房掌柜面帶怒意,「小兄弟,我自家的生意自有分寸,還不用你這個外人來管吧。」
劉楓笑了笑,沒有說話,自有人會來說。
果不其然,剛才還睡眼惺忪的跑堂的一時間精神的很,「掌柜的,之前我們兄弟幾個一直沒說也是念及您前些年賞我們一口飯吃,恩情肯定不能忘。但就像這位公子說的,酒館現在的經營我們大家心裡都有數,每日的虧損可不是個小數字。您日夜讀著聖賢書可能不在意,但我們這一夥可都拖家帶口著呢。你說這萬一到時候工錢結不出來,那我家那口子還不得鬧上天了。」
「你······」房掌柜張了張嘴,最終還是沒有說話。
其他幾人一看到有人帶頭,也爭相開始發問,畢竟這近三個月的工錢的的確確是沒拿到手。
就算是再念情,飯總是要吃的吧。
房掌柜嘆了嘆氣,「這位公子,你隨我上來吧。」
近半年的苦苦支撐,他也算是看開了。
人心這東西,本來就不經推敲的,既然都走到這份了,罷了吧。
劉楓示意安稚圭等一等,平靜的隨著房掌柜上了樓。
來到一間廂房,剛一落座劉楓便開口說道:「房掌柜,你這酒樓我大致也看過了。一千兩,你看如何?」
房掌柜一聽,冷笑道:「公子,你怕是在開玩笑吧。一千兩放在平常人家的確不算小數字了,但你覺得買下我這酒樓,是不是有點痴人說夢了。」
劉楓點了點頭,「先別急嘛,聽我說完。我的意思是,這一千兩是買下你酒樓的經營許可全。」
房掌柜愣了愣,這經營許可全是何物?
「以你現在的經營來看,這酒樓關門是遲早的是,你也別覺得我說話難聽了。我這一千兩給你,就當是入股了。日後整座酒樓的經營權都歸我說了算,你還是這酒樓的主人。但日後酒樓所有的盈利我要占得五成,你看如何?」劉楓解釋道。
雖然酒樓經營不善,但房掌柜好歹也是生意人,一下子便看透了本質。
「小兄弟,你這小算盤打的蠻響的嘛。」說是許可權,到時候架空了主人,那還是不一樣的。
劉楓笑了笑道:「既然掌柜的有疑慮,那我這還有第二方案。這一千兩我還是可以給你,並且即日起往後每過一個月我都會再給你一千兩,直至半年以後,這樣你看如何?」
房掌柜皺了皺眉頭,若是如此算那就是五千兩,這和他最初的估價其實差不太多,而且風險更小一些。
略微沉思了半響,「往後每個月,一千五百兩。」
「一千二百兩。」劉楓乾脆的說道。
房掌柜深深的看了一眼劉楓,「一千三百兩。」
劉楓攤了攤手,「一千二百兩,這是我能出到的最高價。我給你一晚上考慮時間,明日給我答覆。」
說完,便直接朝著樓下走了去,留著房掌柜一人在廂房中。
給了安稚圭一個眼神後,二人很快的離開。
走在路上,劉楓看著一旁的安稚圭說道:「明個我就要去陸府那邊,這邊就由你來接手,之後的事回去我會和你詳說。」
安稚圭點了點頭,雖然她到現在有很多疑惑,不過她還是選擇相信這個給了她機會的男人,
劉楓回頭看了一眼酒樓,一切準備就緒。
明日,就看陸府之行了。